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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Part 186 蚊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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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绘姐姐的长发很漂亮，是有点可惜呢。”
源千鹤坐在病床边，伸手掖了掖堆起来的被子。她从不掩饰任何从真心里流露出的情绪，无论是锋利痛快的性格，还是少女纯真的柔情。
她这么说着，侧过头看向床边桌面上的高水壶，拎起来轻轻摇晃了一下，往杯子里倒热茶。
“天气很潮热。”病床上的五岛桐绘微笑着，抬手抚摸着后脑处的头发。断面不太整齐的短发虽然并不精致，但一样衬着她温和明媚的眉眼，即使脸上贴着药纱也并不失色。
她舒了口气，自然而然地转变话题，从刚才聊起的舍弃长发的话题中脱离。
“这个天气还要喝热茶，虽然不太舒服，但是……”桐绘点点头，向为她倒茶的源千鹤表示谢意，“为了恢复身体，还是要遵医嘱不吃冰的。”
她用缠绕着纱布的手拍拍肚子，有些俏皮的动作引得自己和朋友都笑了。
源千鹤看向桐绘包扎好的手臂。绷带边缘处的肌肤透露出黑红色蛛网般的细小烧伤痕迹，有的凸鼓起来，有的像细小蜘蛛足一样蔓延开来。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几天前，桐绘向赶来看望她的源千鹤安抚地笑道，“虽然是废弃的灯塔，但是有未曾清除干净的燃料，那些东西可没有失效，真是危险啊。”
那时，因为车祸受伤住院的伤员们，已经在医院休养了一小段时间。黑涡镇的天气异常潮热起来，又因为患上中暑症和一些奇怪的昆虫叮咬引发的重发烧之类症状的病人，数量突然增多起来，导致没有专门看护的病房能分给桐绘。
桐绘被安置在有些狭窄的病房里，环境和心情都像这片充满热气、鼓到极限又不干脆炸开的气球般的夏日一样，沉淀着无法纾解的郁闷。
现在，源千鹤能来陪伴自己，桐绘总算可以舒展笑容。她们先是聊起受伤的前因后果，又把话题转向一些日常的话题。
桐绘的长发因为严重燎断，只好全部剪短。这个话题是她自己提起来的，又去感慨地轻抚源千鹤过腰的漂亮长卷发。
当话题又从热茶上悄悄流过时，病房门被敲响了。
源千鹤回过头，抿嘴一笑，声量虽然不大，音色里却自然而然地含有娇厉的气势，越过任何修饰和客套，直接捧出心中所想。
“屋里很窄。”源千鹤眨了眨眼睛，轻瞪了门口的人一眼，“再多进来些人，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没关系，女生密语的话题已经过去了。”桐绘也跟着开玩笑，前倾身体，挥挥手打招呼，“草薙君，你也特意来看我吗？”
“是的。”草薙明月带上门，稍微留了一条缝隙，透透外面走廊上相对凉爽的空气。
他走过来，将一篮水果放在桌面上。源千鹤顺势站起来，把热乎乎的茶壶拎走，以免它挨近水果篮，影响了清凉的水果味道。
“这么说来，喝水果茶应该也很不错。”注视着眼前情景的桐绘，随口笑语道。
草薙明月自然地在源千鹤让开的位置上坐下来，“桐绘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从一开始这对少年少女，以自由游学的方式来到黑涡镇，暂住在自己家里一小段日子，桐绘就对他们印象很深。
一个是相处起来无比快活通透的少女，另一个则是像月光流水般给人神秘又依恋感觉的男孩子。
桐绘笑着和草薙明月扯些似乎没有重大意义的话题。她又指着草薙明月手臂上的药纱，指尖稍微触碰了一下，关切地问道，“你的伤还没好吗？”
“应该是天气的关系。”草薙明月说道，“流血型的伤口不容易好，不过别担心。”
桐绘低头仔细看看那些渗透着淡红色痕迹的药纱，微微咬住牙床，“嘶——”地吸了口冷气，“可不能马虎哦。”
源千鹤站在草薙明月身旁，擦洗了一下水果刀，正在那里削苹果，不时侧头加入一下这闲情的对话。
就好像他们只是在平平淡淡地度过时光，就好像……
这座黑涡镇中，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桐绘正说着，“医院的伙食不能说不好，就是每次都做的那个蘑菇，其实我真是不喜欢……”
这时，护士在门口稍微高声地呼唤了一声，就推门进来。
“真是抱歉。”护士直接把门板推到极限，用地面上的铜扣卡住门板底部，让门口完全敞开。
“咦？”桐绘眨眨眼睛，稍微越过草薙明月的侧影，往那边看去，“怎么了？”
“没有提前通知，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护士连忙指挥着其他人推进一张移动病床，又搬走靠墙的一些摆设，硬是把这张病床塞到了桐绘旁边。
正在削苹果的源千鹤给他们让位，顺势把果篮提走，因为紧挨着果篮方向的那张病床上的人，在喘不过气般地使劲咳喘。
源千鹤与草薙明月对视了一眼，连动一下唇角、以试图互相做些什么示意都没有，就又各自投去视线。
桐绘坐直身体，把虚捧在手里的书放在一旁，认真地看着那边安置病人的情景。
护士还歉意地笑着，一边忙着安插一些输氧设备之类的东西，一边说道，“病房有点紧张，所以只好安置在这里。”
这期间，那位病人近乎撕心裂肺地咳嗽着。
草薙明月站起身，给需要来回穿行的医护人员让位。
“这位病人的症状……”他淡淡开口。
“啊，请放心。”护士连忙说道，“不是传染类疾病，不然怎么会这样安置？只是比较严重的中暑症而已，因为嗓子发炎，太痛痒了，就会一直咳嗽。”
说着，护士又赶紧捧起资料夹，对照药品列表，来回转头查看安置的东西，“不要太依赖止咳药，不然会造成重度失眠的副作用……”
“哎呀！”而抱着自然关切的心情，一直仔细注视着那边的桐绘，突然眼睛一闪，支起小半个身子，侧头尽量张望过去，“美子？这不是美子姐吗？”
“啊，桐绘啊……”病床上的女人脸色很差，眼窝凹陷，肌肤泛着微微的青黄色，嘴唇却有些异常的红肿，那是因为她在反复咳喘咬抿嘴唇。
桐绘看了一眼两个用眼神询问的后辈，指着那边说道，“才认出来，这是我的一位表姐。”
名叫美子的女人在护士的帮助下，从别扭难受的侧躺姿势翻转过来，平躺着接受输液。
她勉强睁开眼睛，露出虚弱的笑容，唇缝里显出一点不太整齐的泛黄的牙齿。
她斜着眼神朝桐绘笑，“我就说，听起来像是你的声音……咳咳！”
很不好听的咳嗽声，引得在场其他人的嗓子仿佛都干涩痛痒起来。
“你中暑了呀？”桐绘又支起一点身子，一不小心用那只烧伤包扎的手撑了一下床面，忍不住地短促痛呼出声。
源千鹤连忙躬身帮她抬起手臂，扶着桐绘侧身坐好。
“我真是毛毛躁躁。”桐绘捧着那只烧伤手臂的手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草薙明月手里拿着源千鹤一把塞过来的削了一半的苹果，走过去拿起水果刀，沿着苹果皮的端口继续削。
他微微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动作，又无声抬眼望着眼前的景象。
“是啊，天气真差……”美子的声音混杂着咽喉黏连的喘气声，粗哑地低语着，“而且，蚊子也比往常更厉害……”
“蚊子？”桐绘疑惑地看向护士。
“是的。”护士说道，“今年夏天可能出现了某种变种蚊子呢。咬起人来非常可怕，而且会引起皮肤痛痒和一些发烧的症状。”
源千鹤歪了歪头，“确实听说医院里多了很多这样的病人。”
“不是疟疾之类的，是让内部脏腑发生轻微病变的热症。所以现在按照高热中暑并发症来治疗看看……”护士更像是自言自语，并不正面去看那边的几个人。
弄好输液后，其他医护人员推着药品推车匆匆出去，那个护士回身向桐绘他们鞠躬，“你们是亲戚的话，那更好了，可以互相照顾。”
美子仰躺在病床上，像是正在某种美梦中梦游一样，痛苦地连续咳喘着，嘴角却颤巍巍地始终保持上扬含笑。
草薙明月将目光轻移到眼角，看了美子一眼。
“蚊子……”美子模糊不清地喃喃着，这呢喃又被窒息般的喘气弄得完全连不起来，“转着圆圈……蚊子……”
“其实这间医院有些年头了，不可能做到完全防范住那些夏季昆虫之类的东西。”桐绘转过头，驱赶什么般在空气中挥挥手，四下胡乱看看，“如果美子是因为蚊子发病的，又防不住蚊子飞进来，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呢……”
说着说着，微妙的蚊子嗡嗡声，凭空盘旋在众人的感官中。
这种东西，明明看不见踪影，却好像无处不在，而且会永远不绝。
草薙明月和源千鹤，动作微妙一致地朝上翻起眼帘，在虚无的空气中看了一圈，仿佛追踪着莫名其妙的嗡嗡声。
“烦死了。”源千鹤动了动嘴唇，轻声冷诽道。
“转圈……”好像在用梦呓回应源千鹤那声吐槽气音一样，美子有些诡异地恰好在这时呢喃起来，那是在喘气声中好不容易连起来的一句幽幽呢喃。
草薙明月瞥了她一眼。她脸上的青黄色的病气，尤其是眼窝处深陷的黑色，让她看起来一丁点属于活着之人的气息都没有。
“蚊子……像漩涡一样……转圈……”
草薙明月应着这句乱七八糟的、莫名让人烦躁到浑身冒火般的梦话，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翻起白眼，收回视线。
这时，走廊里响着的推车滑动的声音，以及低低交谈的各种嘈切私语，突然纷乱地摇动起来。
“那位——！”连敬语都叫不出来的护士的声音，有些尖细地高声传来，“你这算是袭击别人啊！怎么可以往人耳朵里面喷杀虫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