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177、Part 177 黑涡

　　“已经晚了。”

　　源千鹤穿着日常款式的黑色蓬蓬裙，领口和手腕处露出稍长一截的白色衬衫花边，裙摆下方也有一圈柔软垂落的蛋糕奶油边似的衬饰。

　　她修长健秀的身材被挺拔勾勒出来，少女的娇美与凌厉的性情，完美地融合在她身上。

　　她淡语一句，抱着双臂，眼神抬高，身形也稍微后仰，以便看清楚已经升到天空最高处的、那滚滚的黑云。

　　风吹过源千鹤束成双马尾的漆黑卷发，在风中飘摆成无声的浪花。

　　草薙明月听到她的低语时，正凝神注视着高空上洪流般的蘑菇状烟云。

　　那是从面前这座葬仪火化场屋顶的巨型烟囱中，滚滚流出的焚烧亡者的气体。

　　天气阴沉，鱼鳞状的阴云遮去天空本色，远处显出灰蒙蒙的冷色，而稍近点的视界则被焚化的烟尘乌黑填满，眼睛也感觉到混满细小尘粒的风与烟气的双重熏刺。

　　在场的人们，眼中都泛起了血丝。

　　这是一场葬礼的末尾。送亡者最后一程的人们，大多驻足仰观那飞逝成烟的生命，亲眼看着一个曾真实存在的人，变成风里的灰尘。

　　也有人三两低语，快步离开。人群前方，身为亡者家属的几个人，正互相扶持着，打起精神站稳，不时转身鞠躬，感谢殡客的到来。

　　草薙明月环视了一下眼前的景象，抬手轻轻摸了摸鼻尖。

　　仅仅是白衬衫和制服式黑色套装的装扮，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又庄重的气息，让人无法不在他幽静的气势和无底的眼瞳中，甘愿溺沉一会儿。

　　吹过源千鹤衣发的风，顺流吹过草薙明月的身体。

　　他侧过头，看到地上被风力瞬间卷起落花与尘土混合的漩涡。借着这些细小东西的描摹，可以隐约看到，风影也是卷成漩涡形状，呼呼旋绕着吹过去，一直奔向远方。

　　草薙明月看向这片漩涡风影消失的虚无的方向，而这接近夜色的迟暮的风还在继续吹拂。

　　他深深感应着什么。

　　从他与源千鹤向U—17发去远程申请，以学校自由游学的名义，在结束九州之行后，并没有随同学长们回到基地，而是追寻着某种恐怖的指引，来到这座小镇算起，日子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

　　那时，源千鹤亲自支起以通灵师自身的生命为媒介的结界，感应描摹出草薙剑裂痕中散发出的感应，锁定了下一个“世外之物”的某种载体或磁场，将要出现的方位。

　　她对草薙明月说道，“我们需要的不是这种感应的碎片，而是一个完整的载体。不管是形态恐怖的异常生物，还是什么灵异现象流露出的气场，总之，我们需要真正承载‘世外之物’的东西本身——”

　　草薙明月此刻站在风中，抬手轻揉着耳廓。

　　耳廓肌肤有些冰冷，紧贴在他缓缓触摸的指腹上。

　　草薙明月踏入这座名叫黑涡镇的镇子时，他走出连接镇外的唯一隧道，抬头看向这里的天空，在那一刻，他就对源千鹤说道，“有点晚了，千鹤。”

　　源千鹤真正了解这句话的含义之前，还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晚了？”

　　而现在，她轻轻拍打着衣褶上的落灰，声音冷静又含着一股异常的狠劲儿，“你说得对。隐藏在这里的某种魔性的载体，在草薙剑裂痕中激起的灵力感应，已经是不可挽回的深厚地步了。”

　　草薙明月目光轻闪，一面向源千鹤的方向微微歪头，表示继续倾听，一面将眼角侧过，看向某处风中的人影。

　　“就算是我们熟知的这个世界的魔物，到了这种地步——”源千鹤侧过头，面色没有丝毫动摇，眼神也捕捉到了什么。

　　她回想起草薙剑本体析出的结界。那漆黑到使充满灵能的两人的视界，也像被直接刺破眼球一样，发出剧痛的震颤。

　　“到了这种地步，任何被感染或卷入这份魔性漩涡的东西……”源千鹤用气音说道，“可以说都没救了。”

　　只是，现在还找不到那个扭曲的魔之载体，无法窥见它的感染和真身。

　　草薙明月活动了一下肩膀，向源千鹤轻晃了一下头，就朝着目光锁定的地方走过去几步。

　　源千鹤也走过去，路过一些窃窃私语、遗憾感慨的人们。

　　“你还好吗？”在他们的视线中，一对身形高挑、样貌出众的少年少女，正扶持着走近。

　　那名留着亚麻色长发、长着清澈杏眼的少女，是给人支撑的那一个。虽然气质温柔，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惊艳的特性，但就是让人看着十分舒悦，想要与她亲近。

　　此刻，她全身心关怀着身边的男孩，伸手环着他的臂膀，另一手轻拍着他的肩头，“我说过，你不要来参加葬礼，这会让你想起你母亲……”

　　少女目光一动，向迎面走来的人轻轻颔首，“千鹤……还有草薙君。”

　　“桐绘姐姐。”源千鹤颔首回应，同样身为女孩子，天然的亲密使她能更靠近过去一点，而不用担心引起那满怀心事的两人，发生应激的心情变化。

　　草薙明月则默契地走开两步，站在更靠近男孩的那一侧，像一尊冰雪做的、温柔可靠的少年神像。

　　“没关系吧？”源千鹤虚声做了做口型，示意那个黑眼圈重到吓人、失魂落魄般的男孩。

　　名叫五岛桐绘的少女，抬手将被风吹乱的脸侧的发丝，捋夹在耳廓后方，温柔低语，“他有些情绪失控。你们也看到了，在烟囱刚冒出燃烧的烟尘时，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说到这里，桐绘还是有些抱歉地扫视周围一圈，虽然别人并没有直接与她交流，她还是尽量送去歉意的眼神，“其实秀一他没有恶意的。”

　　源千鹤点点头，看向那个男孩。他似乎没有其他衣服可穿，勉强穿着黑色的学校制服来到这里，校服胸口部分绣着的名字，也被蹭得脏兮兮的。

　　她听着桐绘正有些嗔怪地叹气道，“就说我给你洗洗衣服，你又不肯……”

　　这时，源千鹤看到那凸起的绣痕组成的“齐藤秀一”的名字，正七扭八歪地卷在变形的衣褶间。

　　“啊，还没有谢谢草薙君。”桐绘稍微倾身，越过秀一有些僵硬地靠着她怀抱的身体，向旁边的草薙明月颔首，“谢谢你刚才帮我拉住他。”

　　“没什么。”草薙明月淡淡躬身。天色显得越发昏暗，那是飘往天际的浓烟正聚集到最浓烈的地步，乌黑的蘑菇云一团一团绕着圈往上涌去。

　　“你觉不觉得……”周围有这样倒吸凉气的私语传来。

　　风也似乎更大了。齐藤秀一仿佛受到什么呼唤，缓缓抬起气色差到让人怜悯的脸庞，望向天空。

　　他用有点扭曲的姿势，先扭过脖子，再转过身，脚步也不自然地划了几圈漩涡般的踉跄痕迹，才完全回过身去，看向漫天的亡者的烟尘。

　　“漩涡……”秀一喃喃道。只有严重失神的不正常的病人，才能发出那种怪异的虚声。

　　草薙明月看了他一眼，抬头看去，抱起的双臂微微一松。

　　漫天的蘑菇状的烟尘，形成明显的向上卷动的漩涡形雾气，流动着不停攀升，下方涌入的烟气，也跟着突然摆脱风向，逆反过来卷成新的圈形，再变成更大的圆环。

　　那烟尘就这样一圈一圈地飞散向遥远的天际，注入鱼鳞状的无边阴云中。

　　“妈妈……”秀一凝望着烟云，凌乱的黑发纷乱吹拂，在他的额头和眉宇上飞快地乱飘。

　　他转头看向桐绘，缓缓抬手，仿佛这个举起手臂的动作，费尽他全部的理智和力气一样，“桐绘，你看。和妈妈那时候烧出的烟尘一样。一圈一圈，卷成圆环……”

　　“秀一！”桐绘一把抱住他，像哄着惊梦的孩童一般，温柔地劝他，“我们先回家去，好吗？”

　　秀一僵硬地保持着抬手指向天空的动作，手臂软绵绵地耷拉到一半，既无法抬起，又无法落下，就那样诡异又无力地悬在半路。

　　桐绘也不在意他表现怪异，在人们或多或少含有侧目之意的注视中，尽力将秀一拉开，抱着他的手臂，亲近地陪伴着明显失常的男孩。

　　“抱歉，我得……”她走出去一小段距离，回过头向那边的两人歉意地晃了一下头示意。

　　得到草薙明月两人带有抚慰意思的颔首致意后，桐绘扶持着比她高将近两个头的伴侣，有些跌跌撞撞地走远。

　　焚烧亡灵的烟尘随着时间一起流逝消散，暮色也渐渐由浓烈到熄灭，夜幕即将降临。

　　草薙明月沿着隧道直通公路的人行道走着。路灯已经亮起，在他身后，远处的隧道口也自动亮起了指引车辆的标识灯牌。

　　灯牌上，灯泡组成的巨大正体字“黑涡镇”，正有规律地轻闪着。

　　源千鹤稍微落后一段路，她扭头去路边的自动售货机那里买饮料。

　　“在九州的时候，你不就想喝自动售货机里冰镇好的饮料吗？”她刚才说过的话，在草薙明月心头轻掠而过。

　　草薙明月无声地抿起笑容，放慢脚步，像是漫步在淹没着亡灵和活鬼，同时又满是彼岸花与流萤火的，寂静又美丽的三途川岸边。

　　黑涡镇——他眼前这座笼罩在刚刚降临的暗夜之下的镇子，看起来封闭沉重，又莫名释放出令人依恋的气场，就像三途川一样。

　　这时，草薙明月听到了一声汽车鸣笛。

　　中型汽车轰轧的车轮响声，由远及近地靠近过来，夹杂着匀速减速的车轮摩擦的回响。

　　草薙明月侧过身，回头望去。

　　一辆中型巴士从隧道中驶出来，像一条从巨鲸口中逃出的鱼。

　　草薙明月四下看看，自己正站在隧道外停靠区的范围内。他登上旁边略高一截的人行道边缘，给那辆车让路。

　　巴士停靠下来，尾灯像两颗没有瞳孔的雪白眼球般，明亮地打着闪。

　　当车门打开时，伴随闪灯而规律发出的“咔哒——咔哒——”的车内机械音，也戛然而止。

　　“去镇子中心，坐快轨电车更方便。”有人在车门那里停留片刻，似乎回头和司机确认着什么，声音突然越出闷声闷气的车厢，清爽地流入外面的空气中。

　　草薙明月站在车尾不远处，头顶的路灯光源下，盘旋乱舞着一群盲目的流萤。

　　“镇子里的路都比较窄，不适合巴士通行。”那个声音温和含笑，而发出这声音的人影，暂时站在草薙明月视角的背光位置，像是从初临的夜色中剪出的一条形影。

　　应着这声音，巴士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连串秀健的身影排序下车，位列最后的那个格外高健的侧影，正躬身拎起暂时放在地上的行李包一类的东西。

　　“拿好自己的东西。”烟嗓般的冷冷声色从侧影中传出，那人把一个包裹直接塞进身旁的某人怀里。

　　“你晕车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被迎面塞了东西的人也不生气，只是声色清亮地笑道。

　　“我又不是纸糊的。”对方没什么好气地回答。

　　这时，路灯已经到了夜间照明的时间段，自动打开明亮的光源。

　　“那么——”最先下车的人影，把着车厢两侧门边，左右看看车内，确认无虞后笑道，“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草薙明月看着那个身高超过两米的清晰显现于灯光下的人。

　　直到一个清越的声音，随着突然从地上蹦出来的太阳花般的身影，共同满含惊喜地跃入风里，“等等……那不是明月吗？！”

　　在人群中连连蹦跳挥手的千石清纯，远远指着草薙明月，连拍着身边少年们的肩膀。

　　刚弯腰想要整理鞋带的真田弦一郎，被千石清纯一巴掌拍到肩膀，连忙直起身看过来，睁大了眼睛。

　　草薙明月眼看着一向严谨的真田前辈，松散开的鞋带软绵绵地乱挂在鞋面上，这有点反差萌的姿态，引得他轻笑一声。

　　草薙明月的“噗——”的笑音还没发完，那边躁动呼唤的少年们已经连连招手，把刚走出一段距离送走巴士的斋藤教练，忙着叫了过来。

　　“……？！”斋藤教练走过来，和草薙明月对视一眼，又看看惊喜的少年们。

　　尤其是千石清纯，直接跑过去，拉住草薙明月的臂膀，上下飞快打量一番。他像小孩子似地回过头，眼睛亮闪闪地笑道，“真的是明月！”

　　草薙明月还没等回答，有一点凉意就贴到了侧脸旁边。

　　他看了一眼源千鹤。她一手拿着一罐饮料，正抬手把另一罐伸向草薙明月。

　　少女的眼神微微透明，凝神看着眼前的景象，半张的嘴唇没有吐露出快言快语，只是欲言又止地轻张着。

　　草薙明月拿过饮料罐，微微反含下唇，向众人躬身致意。

　　“这真是……”少年们惊叹的声音，还在乱七八糟地说着，“有这种巧合啊！明月怎么也在这里？还有源同学……”

　　这时，斋藤教练靠近几步，来回看看那两个人。

　　他的目光中虽然含着疑惑，抿了抿唇，却还是发出温和带笑的声音，“从某种程度上讲，你们两个这算是旷队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