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154、Part 154 誓言

　　“你们聚过来做什么？”亚久津仁冷厉的声色，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清楚地传入心中。

　　他穿着那件暗紫色的无袖衫，白皙的手臂像两条冰。

　　他坐在活动大厅角落里的小型沙龙中，单人沙发看上去像一个奇怪的、保持着拥坐姿势的人形。

　　当注意到那些默契地没有发声，微微徘徊着的人影时，那种无法靠近或离开，甚至连呆在原地都办不到似的强烈的隐痛和关怀，似乎凝成实体，像尖锐的雪片，明明含着温柔的心意，触碰在心上却令人无法忍受。

　　感受到这种实体般的茫然，亚久津仁不用细看也知道那些人都是谁。如果真的有读心这么回事，碰到这种难以形容的情谊和痛苦，能读懂彼此的心中所想，那只能是徒增痛楚而已。

　　亚久津仁那声冷冷的话语，像一只准备独自走进无穷雪夜的独狼，发出的驱赶同伴的低吼一样。

　　他甚至没有转过视线，去分出哪怕一丁点目光，去正面看向那些少年。

　　这并非由于他不近人情，不分青红皂白地发泄他暴躁的坏脾气。

　　而是……

　　一旦接触到那些无声的凝视，那种纯粹的情谊、感同身受的担忧，亚久津仁深刻地知道，自己一定会崩溃。

　　河村隆单独站在人群之外。他早一点来到这里，给亚久津仁一罐最喜欢的冰咖啡，然后发现自己无事可做。

　　他站在单人沙发背后，靠在全景玻璃窗边。没有什么诡谲的智慧，也从无力量卷入命运的暗潮中，总是在充满阳光的、那幸福的现世表面上，尽全力生活着的河村隆，此刻只是注视着亚久津仁的背影。

　　河村隆想起自己与亚久津仁的相识。那时候他们都只有七八岁，刚上小学。那时的亚久津仁身材不算高大，体质却很惊人，有很多所谓不良儿童的风闻，在那么幼小的时候，就深深地缠绕在他身上。

　　“但是……”河村隆想道，“亚久津他从没欺负过我。”

　　性格朴素憨厚的河村隆，很容易成为天真恶意席卷下的无辜的被欺凌者。与不良少年那么亲密地接触，却从没有被伤害过。

　　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是好朋友。

　　因此，当早些时候，火烧般的日暮像漫天灰烬一样，将一切都染上漆黑的阴影——正在瓦解优纪灵魂的、令她陷入永远无法逃离的精神涣散的迷宫之中——那些阴影正笼罩住他们。

　　就在那时，亚久津仁开口向河村隆低诉心声，并未经过任何的纠结与吞声，就那样哑声低语，心跳的温度也随着那个暴戾又深沉的少年的呼吸，轻轻地呼出。

　　河村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像晚风，像雪水聚成的清泉一样，两人的心就这样从容分担着痛苦，向彼此敞开。

　　“虽然我……”河村隆眼神有些虚飘，视线和神思共同游离到什么也没有的、空寂的境界中去，“我只能分担到这点程度。”

　　亚久津仁对他说，“原来是我搞错了，河村。”

　　那双黄玉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死寂的平静。只有明知道自己将走向怎样无尽的暗夜，却还是向那里走过去的独狼般的灵魂，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我一直自诩不怕任何东西。”亚久津仁低语道，“打倒任何敢于伤害侵扰我妈妈，使我烦心的鬼东西。”

　　河村隆注视着亚久津仁的背影。他的身材线条和脸庞没有任何缺陷，正如白玉做的雕塑。

　　然而，白玉——终究是会碎的东西。

　　“我认为是我的强硬和我行我素，保护了老太婆。”亚久津仁喃喃道。退出U—17基地的协议书，和重制了一份的优纪的精神诊断报告，白花花地摆在他面前。

　　少年坐在玻璃高脚桌边，周围的沙发上空无一人，头顶的灯光显出奇怪的白生生的光雾。

　　他仿佛和看不见的命运一起，贴着万丈不复的悬崖，就这么共同坐在谈判桌旁。

　　桌子上摆着的，是他和自己的妈妈，那突然被扭转和注定的命运。

　　亚久津仁的声音，穿过仿佛被拉长到幽暗的彼岸般的、冷冷流动的时间，还在河村隆心头轻轻地回响。

　　“但其实，一直是她在支撑我。”亚久津仁说道，“无论是保护和养育根本什么都做不了的、那时还是幼儿的我，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任凭我生成恶劣的性格，从小到大惹过数不清的麻烦，也从来不会真正显现出温柔可靠，使她感到安慰和快乐。”

　　河村隆突然绷紧肩膀，微微从靠着的墙边支起身体。

　　“是她在支撑我、保护我。”亚久津仁的背影轻轻一抖。他把双肘支撑在腿面上，脸庞深深埋进掌心里。

　　所以，我不是说过吗，河村……

　　河村隆迎着那没有流露出一丝声音，却早已流入他的灵魂中的、从亚久津仁身上散发出的死寂的悲伤，挺起了身体。

　　“我会失去一切的。”

　　河村隆眼看着亚久津仁捏起笔。他支起身体的同时，脚步往前轻轻踉跄了一下。在这个时刻，一丁点的理智也派不上用场，只有心在发出湿漉漉的、染满血和眼泪的呼喊。

　　“亚久津！”河村隆喊了一声。

　　亚久津仁没有回答，捏着笔的手停留在虚空中。

　　这时，我们应该扑上去，拼命地劝慰阻止他，对吧？

　　少年们的心中，闪过这样模糊的灵犀。

　　一抹明亮的太阳花颜色，从冷冷的灯光扩散出的雾状光圈下走过。

　　千石清纯走到众人前方，站在稍微躬身就能触碰到亚久津仁的地方。

　　“亚久津。”他低垂下清澈的深绿色眼睛，轻声说道，“稍微再想一想吧……”

　　“不要说这种废话。”亚久津仁说道。他累极了，尖锐的措辞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心痛和惧怕，反而会被瞬间淹没在那疲惫语气造成的窒息的心海中。

　　“就……”千石清纯看着亚久津仁的侧脸。在明知道徒劳的时刻，依然要去做点什么——这种事原来是这么难。

　　他微微眯起眼睛，明媚的笑弯盖住了瞳孔中撕裂般的闪光，“再稍微想一下。”

　　亚久津仁听到千石清纯说这样的话，这个快言快语、明澈快乐的少年，重复着这些苍白的词句。

　　亚久津仁终于侧过头，看了千石清纯一眼。

　　“不要为我这种家伙分心。”他的嗓音，像是浸过午夜时分最孤独的烟草气息，“管好你们自己的人生和梦想。”

　　千石清纯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笑弯在亚久津仁眼前，肉眼可见地灰飞消散。

　　“什么？”千石清纯吐露出气音。

　　亚久津仁没有接话。他捏着签字笔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要为你分心，只管继续我们自己的人生，是吧。”千石清纯说道。

　　他抬起手，像扣住峭壁上唯一支撑的石头一样，捏住了亚久津仁的肩膀。为了让自己、让对方，都不要在眼前这个时候，活生生地坠入命运的深渊里。

　　他死死地扣紧手指，深绿色的瞳孔如同无声坍缩的遥远星星，粉碎的光融化成点点泪水。

　　“做得到吗？这种事情。”千石清纯颤抖着声息，死死看着亚久津仁的眼睛，“你说出口的时候，能相信我们做得到吗？”

　　亚久津仁没有丝毫躲闪，就坐在那里，任凭千石清纯狠狠抓住自己的肩膀。

　　他在拼命拽住自己，就在这断裂的命运的悬崖旁。

　　“真是让人没话说啊。”亚久津仁突然开口，轻笑一声。

　　“我明知道你们这些家伙……”他看着千石清纯的眼睛，“还有你这种笨蛋，都会徒劳地跟着心痛，一定会跑上来抓住我。”

　　千石清纯也笑了一声，用半是气音的温和语气，向他倾诉，“那你就……再稍微想想，好吗？”

　　站在不远处的山吹的少年们，还有走过来的真田弦一郎和河村隆，都聚在一起，默默地看向那边。

　　他们的视角边缘，轻闪过一条幽柔的幻影。

　　亚久津仁手指间一空，微微僵直着保持握笔的姿势。

　　他和千石清纯从命运悬崖边缘的窒息空气中，突然清醒了片刻，抬头看过去。

　　草薙明月将签字笔轻放在桌子上，直起身子，一手搭在单人沙发宽厚的椅背一角上。

　　“亚久津前辈。”少年微微颔首，靠近这即将破碎的白玉般的人，“协议强制生效的时间还不到。就像千石前辈说的那样，再考虑一下吧。”

　　亚久津仁看着这个少年。他们并没有多么亲密无间的交往，但是亚久津仁始终没有忘记这条冷酷又含着淡淡柔情的身影。

　　“有什么区别？”亚久津仁些微侧过头，向虚无的空气里歪了一下头。那种强烈凝聚精神的、只差半点就彻底崩溃的认真的询问，直直地刺向草薙明月。

　　草薙明月微微一笑，就练那瞬息消逝的笑叹的微声，也含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宽广的温柔。

　　“也许——”他抬起眼睛。

　　穿过冷雪般的灯光白圈，草薙明月能感觉到，东方雅美那轻闪着某种顿悟碎光的眼神，正看向自己。

　　少年轻轻转过视角，又与远远看过来的、像一座永恒山峰般静立在那里的真田，对视了一眼。

　　真田轻轻晃了一下头。任何言语组成的渴求宽慰与救赎的话语，都不如这个轻微的动作，更能体现出他此时无言的心意。

　　“草薙君，”真田无言地倾诉着，“你有什么办法的，对吧？”

　　接收到这样的心声，草薙明月缓缓垂合了一下眼帘，转回视线，看着亚久津仁。

　　他另一只手松松地挂垂在裤袋边缘，口袋里的手机正在幽暗中亮着屏幕。

　　他知道那是源千鹤发来的简讯。就在不久之前，已经有先行传递过来的简讯，在屏幕上亮起。

　　“封印富江本体的仪式，可以说不算失败。”那些诉说着最为恐怖隐秘的鬼神之语的文字片段，幽幽地飘过草薙明月的心海，“但是我们神社供奉的神器草薙剑出现裂痕，这也是事实。我建议你也回到北海道去……”

　　草薙明月用柔冷的声色，截断了心中那幽暗的回响。

　　“这个世界上，”他淡淡地说道，“也许真的有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