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143、Part 143 珍贵

　　“什么‘才不是’？”

　　草薙明月坐在娱乐大厅外的观景天台上。面前的巨型曲面玻璃窗就像本身不存在一样，笼罩出一片清澈的夜景。

　　远空上有一轮雪色的月亮。永远不语，静静流光。

　　他浑身的伤口已经止血，变成淡淡的火燎后的黑色痕迹。脸上的伤痕也淡化成擦伤似的血生生的口子，还有点湿润滴血。

　　他像一尊从月光深海中浮出的冷酷又温柔的神尊，就算开口说话，也好像只是寂静无声。即使有所行动，动作也像瞬息的风和水般从容静默。

　　少年发出一声低语。平常淡然的词句，飘向拿了一堆便携药品走过来的源千鹤。

　　仿佛他们不是刚刚消灭了一个足以感染整个U—17的魔物，而是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说说那些近乎无聊的平淡话题。

　　源千鹤坐在他身边。宽阔的观景天台是按照天文馆的规格设置的，透过那种曲面的玻璃窗，现世的夜色乃至无穷宽广的宇宙星河，仿佛都在眼中。

　　她没有接话，低头拆开药品，拿了一个挤压式的止血凝胶，稍微靠近身体，倾过腰身，伸向草薙明月的脸。

　　“不对。”她确实是累了，语气中常有的娇强利落的感觉，柔化为一种轻轻的温柔。

　　草薙明月顺着源千鹤的动作，看她低头从袋子里翻出消毒酒精棉球。

　　源千鹤用棉球擦擦他脸上的伤痕。动用灵力使这些小伤痕愈合，当然不在话下，但他们都清楚，这时候谁也不能再使用通灵师的力量了。

　　这种情况，倏忽间掀起源千鹤心中的寂静波浪，她不由得想道，“他说得对。我们也只是国中年纪的人。”

　　草薙明月侧身轻靠在玻璃窗墙柱上，松松抱起双臂，任由源千鹤动作。

　　源千鹤始终不说话，这不像她的性格。一种脱离了通灵师的能量覆盖，绕过任何粉饰与回避，直接凝聚成透明状态的清澈的情绪，从她身上传达出来，拨入少年的心弦。

　　草薙明月静静地看着她。

　　源千鹤给他上好药，又贴好中号的创可贴。做完这些后，始终让自己的精神，极其认真、毫无分流地凝聚在上药动作上的她，放下双手，看着虚空出神。

　　沉默片刻后，源千鹤收拾着药品包装，“我想你需要独处，那我先走了。”

　　这种程度的、仿佛从女孩幽密心灵世界中产生的不坦诚，真是可可爱爱的。

　　草薙明月轻笑出声。他看着源千鹤站起来就走，向她的背影微微抬起笑容，“千鹤，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源千鹤的背影停留在月光下。她抬起眼睛，眼中流动着无声的情愫。

　　“月光。”她心中默默想道，“像月光一样，冷酷宽广、温柔照人。”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草薙明月的眼睛。

　　他们共同浸入了一片月色。

　　源千鹤淡淡开口，“你喜欢那位学长，是不是？”

　　草薙明月垂下眼睫，眼波像融冰的清泉，自然而然地流入到月夜的深处。

　　“是的。”他没有半分犹豫，淡然接话。

　　这份毫无遮掩的坦然，让源千鹤的心也坦荡地打开了。

　　她坐下来，抬手将长卷发拢到一侧肩膀上，“你知道，从你身上飞出了什么样的情绪感应吗？像一条透明的月色，直接从我的心上流过去。”

　　通灵师之间的交流，总是照见肺腑。

　　草薙明月随意向后捋了捋头发，“被你发现了。其实，我怎么可能抑制那种情绪感应的散发呢？”

　　他抱着自己深深心爱的人，只要能掩盖一丝心情，那就不是他了。

　　源千鹤微微侧过眼角，深深看着草薙明月。

　　“你为什么不去表白呢？”她省去任何言辞修饰，直接把心灵翻出来，从湿漉漉的清澈月海中捧起。

　　草薙明月看了她一眼，移动视线，看向包容宇宙般宽高的月色窗口。

　　“去表白，和他在一起啊。”源千鹤说道，“我在这里也这么久了。不是说深刻体验尘世的一切情感吗？我在看啊。”

　　她像尽全力追寻答案的好奇的小姑娘一样，继续说道，“我觉得他一定会被你吸引的。你是这么……”

　　她哽住了一下。草薙明月看她可可爱爱地吞声不语，笑出声来。

　　少年将笑音的尾声轻吸起来，含着一声叹息余韵般地开口，“他有喜欢的人。”

　　源千鹤微微出神，嘴唇轻轻抿起。

　　她想起，东方雅美和南健太郎身上，也飘出过直接进入通灵师灵感的、那样纯粹深厚的情爱的气息。

　　她眨眨眼睛，重新聚起目光。

　　草薙明月抬起头，正望向尘世之上的遥远宇宙。

　　“所以……”源千鹤说道，“就这么过下去？”

　　草薙明月没有回答。

　　“无妄的暗恋……？”源千鹤轻声喃喃。

　　草薙明月沉默片刻，还是那种冷酷又幽柔的声色，“是的。”

　　源千鹤的心丝仿佛纠缠成大团，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舒畅地呼出来。

　　“我——”她抬起手，在半空中悬停，像是压住什么即将突破胸膛的心绪，“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一定要问——”

　　草薙明月看向她。少女被难以形容的、无法想通的巨石压住心口，她在拼命组织语言。

　　“没关系，千鹤。”他笑道。

　　“我们是通灵师。”源千鹤睁开眼睛，一手放在心口上，表情真诚到有些恍惚，“我们具有超越尘世的力量，对吧？”

　　草薙明月的眼中流动着寂静的温柔。

　　“你为什么不使用这力量？”源千鹤说道，“去扭转他？那位学长是温柔善良、彻底的普通人。不算伤害他，也不会不成功，这样不就可以和他……”

　　草薙明月没有生气。他的唇角微微抿起，露出笑容。

　　“没错。”他说道，“我可以扭转他。对于我这样的通灵师来说，扭转现实、按照自己的想法制造‘幻’，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其实不难。”

　　源千鹤的心咚咚地跳着。

　　“就是因为这个，千鹤。”草薙明月微微向侧方点了一下头，“正是因为我做得到，我才不能那样做。”

　　源千鹤微微睁大眼睛。

　　“控制力量比使用力量更难。”草薙明月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声音随着呼气的轻音，变得空灵缥缈，“我不能那么做。”

　　源千鹤的感官似乎关闭了一瞬。她像冰雕的少女神灵般，坐在月光下。

　　“我妈妈就是那么做的。”她轻声说道。

　　草薙明月挪了挪身姿，面向那个被无妄的梦境包裹住的少女。

　　“我爸爸是彻底的普通人，与她毫无情感上的关联。”源千鹤说道，“但是她扭转了我爸爸。”

　　草薙明月微微一笑。

　　“所以我还以为——”源千鹤喃喃道，“我们是可以这样做的。”

　　草薙明月酒嗓似的声音，轻轻把她的精神拉回月光下，“他们幸福吗？”

　　源千鹤瞳孔一闪。她看了草薙明月一眼，又转头去看窗外的尘世之夜。

　　她没有回答。

　　草薙明月安慰地虚拍她的手背两下。

　　源千鹤从他那里感受到一股力量，滔滔不绝、无声无息。

　　“千鹤，”草薙明月也看向夜色，“你说，对于通灵师来说，最珍贵的是什么？”

　　源千鹤揉了揉眼睛。她的身心都融化在这片月夜中，连她的娇横与坚强都暂时流走，只剩下透明的心灵。

　　“责任？”她像认真思考的小女孩般寻找着答案，“……力量？智慧……？”

　　草薙明月微笑道，“不是。”

　　他看着源千鹤亮闪闪的眼睛，“是‘真实’。”

　　源千鹤的眼神微微放空，“……真实？”

　　“因为通灵师游走在鬼神和现世之间，可以看穿‘幻’、制造‘幻’。”草薙明月说道，“可以扭转那些普通的灵魂——”

　　他想起东方雅美的面容。想起他的时候，不可能不想起南健太郎。

　　“所以对我们来说——”草薙明月淡淡吐息，“‘真实’才是最珍贵的。”

　　“但是，如果去扭转的话……”源千鹤说道，“你就不会痛苦了啊。”

　　草薙明月的眼睛像清澈月痕般微微笑弯，“你在关心我。千鹤，谢谢你。”

　　他舒服地靠在墙柱上，向虚无中一摊手，轻笑道，“但是那样不就没意思了嘛。”

　　源千鹤歪歪头，像是要侧身沉浸入无尽的月海。

　　“是吧，千鹤。”草薙明月用冷柔的气音梦语，“那样多没劲啊。”

　　“不会造成伤害的。”源千鹤仿佛在和自己的心结做最后的困斗，倔强地绷紧了低低的嗓音，“他也不会察觉到。现世的人们都不会知道这种扭转，那不就是‘真实’吗……？”

　　草薙明月微微挺起后背，深深看了一眼源千鹤，“我会知道。”

　　源千鹤浑身惊凛，一下子看向他的眼睛。

　　“我会知道这是假的。”草薙明月说道。

　　两人对视着。尘世的洪流寂静地流过他们身边。

　　源千鹤缓缓垂下眼睫，睫毛落下的阴影，像是关上了她心中某扇哀伤的门。

　　“我看你是舍不得。”她的语气里凝起熟悉的娇强的劲头，声音却仍是轻柔的。

　　草薙明月看着她站起来。好像有点生气，看上去却可可爱爱。

　　源千鹤拎起药品袋子，轻轻瞪了草薙明月一眼。

　　“我是舍不得。”草薙明月笑道，手指随意撑在侧额上，“我希望他拥有真实的体验和感情，而不是被我扭转。”

　　源千鹤沉吟了一下，似乎有无声的词句从她的呼吸中流出，她最终却没有再开口。

　　她豁地转身，干脆利落地走开。

　　草薙明月一个人坐在月影下。无物的寂寞将他笼罩。

　　他回想起那个拥抱。相隔着魔物的鸿沟，他抱着失去意识的东方雅美。

　　他默默想着，“我可以吻他的。”

　　……但是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