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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Part 142 镜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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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怎么做到的？”
源千鹤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这句疑问的每一个字，急剧颤抖着从脑海中升起来，发出响彻理智的轰鸣。
在冲入魔物场所的时候，她的灵能视界里一片雪亮。海啸般的月光幻影涌动成呼啸寒流，呈巨大漩涡状腾起光柱，将整个网球运动场裹挟其中。
月光朝上涌成巨大的斜面，最远处接入天空，源源不断与早就布置好的属于源氏阴阳师的守护结界互补，倾泻银河般的灵力波涛流转不息。
源千鹤最担心的就是结界破裂，那会造成富江本体爆破，零距离感染整个U—17基地。
草薙明月的灵能场竟然完美无缺到这种地步，不仅圈出完全隔绝现世的魔物战场，还第一时间把握到守护结界的脆弱，构建出这片漩涡。
源千鹤再怎么心高气傲，心中充满对草薙明月的深刻印象，将他视为对手，也无法不视为朋友，在这一刻，她也只能不受控制地想道，“他的确是最强的通灵师。”
然而……
她也深刻知道，在极短的瞬间内，造出这种全面压制顶级魔物的灵力漩涡，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之后又会带来多么绵长的反射与伤痛。
“也许有人会羡慕灵能力者什么的，觉得那太酷、太强大了……”源千鹤双眼深深闭起，不同色彩的符咒像燃烧的萤火般，环绕着她疾速飞舞。
“但是——”她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完全融化，眼中充溢着符咒纹路，亮起火焰似的樱花幻影。
承受这份鬼神责任的人，并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源千鹤双手结印，指间幻光勾勒，烈焰自下向上眨眼勾出符咒，夹在指间发出撕裂般的吹动声。
随着火焰的引动，一条章鱼尸体般的肉块被抛入灵力风暴，拉扯撕裂成骇人的长条装的黏腻血光。
这些血光沸腾冒泡，在风中四下扯烂，几乎立刻被卷碎分崩，飞向四面八方。
源千鹤翻转指尖，引动符咒熊熊燃烧，拉扯住那些血光，呼啸着吸引过来。
她清晰地听到，那块饱含着被富江背叛腐蚀、却最终是被自己的狂热自恋所侵蚀掉所有人性的，属于阿凌的诅咒肉块，正爆发出骇人的哭嚎与惨叫。
每条血光被吸入符咒时，都仿佛在源千鹤的掌心里，徒手掐死了一只肉做的亡灵。
源千鹤想起草薙明月的话，“我把我的后背交给你。”
她仿佛万分理解，又似乎根本不懂，怀抱着这种激烈彻骨的深刻心情，心中想着草薙明月。
“竟然能做到这种淋漓痛快的地步！”她短促地哼笑了一声，这声笑意像一片刀锋一样，沾满痛快的情愫，“这样大大方方地把他的生命安危都托付给我！”
但凡源千鹤有半点失误，全身心撑起这片灵力海啸的草薙明月——他的身影与灵魂，都零距离淹没在与魔物对峙的月光汪洋中——
他肯定没命。
“而我……”源千鹤清楚地意识到，她和真正的死亡正紧紧相贴着，她能感觉到从幽冥传来的寒风，如同死神口中吐露的邀请的呼吸。
她紧紧并起指尖，夹住灌满了诅咒血色、暴涨成骷髅幻影的符咒。符咒抖动的频率骇人狂快，几乎要从她的手里扯碎飞散出去。
骷髅幻影不断扩散，层层膨胀，大小相扣，恐怖的鬼影不断向高空升腾。
源千鹤猛地抽出手臂，像握着一把虚空的武士刀般，斜向挥臂划过身前。
源氏阴阳师的法印轰鸣一声，从她心口凝聚成形，光芒四射，暴冲出去。
源千鹤手中那张骷髅符咒燃起烈焰。她全身向前猛跃，一头扎进暴烈旋转的月光海啸中。
顶在她身前的法印迎风暴涨，如同一张反向包裹的巨网，将少女的身体完全吞没。
电光火石的瞬间，源千鹤以自己通灵师的身体作为危险的媒介，将诅咒带入了目标所在。
她眼前赫然现出富江蜘蛛，肉山般的头颅蘑菇，狂乱摆动的、长满美女脑袋的虫肢。
现世与幽冥同时从她眼中腐蚀剥离，剥出大片溶解的黑色黏液，轰然盖住她全部的感官。
源千鹤眼前掠过的最后的画面，是肉蘑菇顶端的富江头颅，那直接贴在自己脸上的、惨白的脸庞。
那颗眼角下的泪痣，发出因死亡来临而绝顶造极的美丽毒气。
感官全部吞没关闭的时间，似乎只有半秒，又似乎已经把源千鹤送到了彼岸。
她猛地睁开眼睛。因为危险的感应深深留在心里，身体本能地弹跳起来，用上了全部的力量。
咚的一声，源千鹤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什么上，眼前金星狂洒。
她一个踉跄，被撞得反弹仰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啊！”源千鹤连忙揉着腰，她的脊椎骨差点被坐断。
“千鹤。”草薙明月的声音从最近又最遥远的地方传来，含着“嘶——”的吃痛轻气，“发这么大脾气干嘛？”
源千鹤使劲揉揉眼睛。她眼中满是水色的月光，那种纯粹的静谧与平静，带给她难以言说的抚慰。
草薙明月被她撞了个倒仰，也坐在地上，浑身都是烧伤般的痕迹，脸上也有几道凌乱的血痕。
两人就这样对视，呆了片刻，源千鹤瞳孔地震，撑起身体却一下子站不起来，半跪在地上，像一只随时会发起撕咬进攻的肉食动物。
“怎么样？！”她没头没脑地大喊着。
草薙明月撑起后背，双腿岔开坐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又完全放空地吐出。
少年反抬拇指，朝身后指了指。
源千鹤赶紧看过去。
草薙明月也侧过头去。在他们眼前，一个黑灰色的不可名状的巨型怪物侧翻在地上。
即使已经成为巨大一团坚硬凝固的瘤子般的东西，源千鹤还是认出了那一堆富江的死去的面容。
“竟然……”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梦呓般动动嘴唇，“还是这么美！”
草薙明月侧头盯着那死去的魔物。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哼笑。
仿佛被这幽柔冷酷的轻笑吹散，那巨山般的石化怪物应声爆出无数扭曲裂纹，发出干脆剧烈的轰鸣声，粉碎塌陷，掀起漆黑的沙尘暴。
草薙明月抬起手，朝空气中打了个漂亮的响指。
一场由守护结界融化成的流星雨般的灵力水滴，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魔物的沙尘被稀释溶解，消散殆尽。
草薙明月收回手，朝虚空中摊了摊手腕，垂下来随意搭在膝盖上。
源千鹤盯着这阵灵力的蚀雨，直到魔物的感应彻底消散。
她突然感觉累得要死，一仰身直接躺倒下来，任凭漆黑的卷发乱七八糟铺在地上。
她脱力地望着无物的虚空。仿佛只是瞬间，又似乎已经是来世。
一股像是从清澈深海中浮现出来的、完全凝聚成透明灵力感应的悸动，突然拨动了少女的心弦。
源千鹤吸了半口凉气，一下子坐起来。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前方的情景。
“……草薙明月？”她轻声说道，“那是你身上发出来的情绪吗？”
即使身为最强通灵师，草薙明月也已经在脱力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他那连鬼神的低语都无法彻底吹入的幽深心海里，所发出的异常深刻的情感，就这样凝聚成轻柔月光般的感应，被源千鹤捕捉到了。
源千鹤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侧过头，眼神呆呆地集中到眼角，像小鹿般地闪着亮晶晶的微光。
草薙明月单手抱着东方雅美，半跪在地上，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姿势把对方抱起来。
“东方前辈啊，比我还要高五公分。”他笑了笑，说着没有意义、又包含一切生命意义般的呓语。
他并非一点机会都没有。足够一个吻的距离，他就这样与东方雅美靠近着。
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少年把手轻覆在东方雅美额头上，如同在替熟睡的伴侣试体温。
夏夜萤火般的流光，丝丝缕缕从东方雅美的肌肤上析出，吸入草薙明月的指尖里。
一阵现世的风吹过他的衣发。通灵师的庇护、鬼神的混战，所有这些力量所掀起的风暴，已经吸回到彼岸的孤独黑洞中，现在吹来的只是现世夏夜的风。
草薙明月的黑发轻轻拂动。随着那些流光注入指尖，他脸上的伤痕肉眼可见地裂开，湿漉漉地滴落鲜血。
“这种时候还动用灵力啊！”源千鹤惊呼道，“你吸取那位前辈的记忆做什么？”
“就像你说的，千鹤。”草薙明月声音冷柔，缓缓倾诉，“毫无灵力的活人，零距离地接触通灵师和魔物的战斗，就算被庇护得再完美，也还是会受影响。”
源千鹤的眼睛像两颗冻住的冰晶，静静地看着草薙明月。
“他被富江感染了。”草薙明月说道，“他脑中的记忆就是富江肉块。不抽离的话，东方前辈的脑袋里会长出富江的。”
他身上每一道烧伤般的战损，都渗出了鲜血。
源千鹤一言不发，还是那样静静地盯着他。
“我们要把东方前辈，还有种岛前辈——”草薙明月的思维轻微断片了一下，吞了吞气息，继续轻声道，“先送回去。”
源千鹤的心弦上，仍残留着那份透明月光般的情感拨动。
她像冰雕的少女神明般沉静片刻，眼珠没有丝毫晃动，就那样看着草薙明月的形影，突然说道，“才不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