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138、Part 138 老丑

　　草薙明月睁开眼睛。

　　他站在一片月夜中，周围山林如墨，层层叠影，静谧沉冷。

　　他的眼前是“存在”——是现世的景色、物体，是实际存在的影像。

　　少年近乎静声地深吸一口气，气息缓缓呼出。

　　在这种“存在”中，草薙明月引动全身的灵能，淡淡的月光柔缓地沿着身体流转，幽慢从容。

　　他感觉到，自己正站在表现为“存在”的、实则完全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极度虚无之中。

　　这里是梦的下层。

　　“我进入过种岛前辈的梦境。”草薙明月平静下来。他目视着无物的月夜深处，目光静止，并没有随着缓缓抬手的动作而移动瞳孔。

　　他将手背朝外、手心微抓，手指自然曲折成幽美的握着粉碎花瓣般的花形，将这只手抬近自己的侧脸。

　　掌心上，包含着所有色彩、却在细微流涌时将全部色彩吞噬淡化，化为包容一切、产生一切又吞没一切的虚无气息的，就是这样一团幻光，在沉默地轻流。

　　这是八咫镜的灵力感应。

　　能在灵能场差点崩塌的时刻，既撑住结界的完整，又承受住扑面而来的活人业场，从而进入到这个连绝大部分通灵师也无法踏足的禁忌之地。

　　是八咫镜的魂灵感应帮了他的忙。

　　“我会死的。”草薙明月清晰地意识到，“就在刚才……”

　　无论是灵能场崩裂，还是被超出掌握的活人杂质直入灵魂，受到任何一样冲击，甚或是两种伤害同时降临——

　　草薙明月与真正的死亡擦肩而过，而他竟然晚一步意识到这一点，迟来的极寒感觉充满了他的心脏。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真是吓死人了。”

　　少年缓缓握起手掌。随着花形手指慢慢收拢，月夜产生了涟漪般的波动。

　　像是寂静幽深的黑绿色湖面下，泛出异常又静谧的气泡。

　　草薙明月握住八咫镜的灵光，猛地将手掌攥成拳头。

　　月夜的波动骤然抻平，无形的幽冥之风如同一口来自不可名状之物的幽冷呼吸，吹平了那些不祥的褶皱。

　　“我是说……”草薙明月用另一只手擦擦汗水。他的脸庞被冷汗浸透，肌肤像是能从内而外掐出一把颤抖的冷水。

　　他集中精神。在家族神器的护佑下，他感到了力量。

　　“我曾进入过种岛前辈的梦。”他想道，“我就是在那里窥见了阿凌伤疤变异的真相。”

　　但是，这里是梦的下层。

　　是超越潜意识梦境的、无法描述其本质的鬼神场所。

　　“原来是这样。”草薙明月想到这场几乎致命的失误。他未曾窥见过梦的下层，而引爆种岛修二活人业场的秘密，就在这里。

　　是由于富江魔力场的影响，或者加之种岛修二自身那种属于人类的、最纯洁也最复杂的人类情感的催化，总之这片梦的下层世界被掩藏起来，连草薙明月也没有提前把握。

　　“真是要命。”草薙明月声音低冷，吐露着完全是表面意思的简单又惊颤的词句。

　　他望着月夜波动抻平后，显露出来的景象。

　　还是这片山林。不管怎么说，他与源千鹤对于业场中心的判定，真是分毫不差。

　　草薙明月微微侧过脸庞。他全身都没有动，眉眼也没有皱起半分。只有漆黑的瞳孔，随着这轻微侧脸的动作，幻觉般地将寒星一样的目光，稍微流向了眼角。

　　他就这样盯着前方。

　　就在那里——阿凌与种岛修二产生的恐怖羁绊。

　　原来种岛修二目睹的，不只是崩溃的阿凌扯下伪装，展现出超出常人承受能力的毁灭的容颜。

　　阿凌还挥舞着属于精神病人的异常有力的四肢，刨开那块自己深挖的大坑，狂乱、热切、充满扭曲兴奋地挖出什么。

　　“阿凌……阿凌前辈……”种岛修二那时的迷语，连每个字都能滴下崩溃的冷汗。

　　草薙明月走上前。他绕开微妙的圆圈，斜向靠近那块禁忌的梦中鬼影。

　　“嘻嘻嘻……”他听到阿凌气喘吁吁的笑声。

　　草薙明月转过视线。他站在坑洞上方，眼看着阿凌从坑底挖出一个铁箱。四面严封，没有一丝开口。

　　他轻轻皱起眉头，瞳孔中射出的含有疑惑意味的冷光，能穿过一个人的骨头。

　　“哈哈哈……”阿凌的脸完全展露出来。与草薙明月曾在梦境中窥见的不同，梦的下层里，剥落了那层最深的幻影的遮盖，他进一步看到了阿凌的全貌。

　　男人的脸上不仅有毁容的伤疤，还有全部面积的恐怖烧伤。

　　肉红色的厚重的裂纹，像蜘蛛网般爬满了阿凌的头脸和脖子，没有一丁点完整的肌肤，全是翻露出来的深层红肉。

　　在这些扭曲烧伤的包围下，那条能一直深切到阿凌牙床的毁容伤疤里，正伸出着一堆潮湿蘑菇似的东西。

　　它们轻轻蠕动着，彼此纠结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黏湿响声。

　　草薙明月看着那些蘑菇伸展出湿漉漉的五官，完全惨白的眼睛撕裂睁开，含着直接渗入人灵魂的魔魅笑容。

　　他移动目光。阿凌正跪在那个铁箱面前，徒手拆去上面缠绕的带刺铁丝。

　　男人血淋淋地忙碌着，发出野兽般的笑喘。

　　“呼——”阿凌疯狂拆解着箱子，“哈哈哈——”

　　草薙明月微微前探脖子，将目光凝成一团坚硬的冰雪，死死盯住箱子。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团灵力感应在他颅骨里敲响，震得他的天灵骨几乎鼓裂。

　　“找到了。”草薙明月出神地喃喃，“种岛前辈的活人杂质，他被阿凌引起的魔变躁动——真相就在这里。”

　　箱子里露出一个……

　　草薙明月轻摇了一下头，那是无意识地表现出超越极限的迷惑。

　　那是个人形。无数铁丝般的可能是头发的东西，蓬成乌黑的一大团，包裹着那个人形。

　　干瘪、布满着刀刻似的皱纹，因为蜷缩于过于窄小的箱子里，全身环抱成树瘤般的疙瘩。

　　草薙明月侧身走了两步，视角移动，看到了那个东西的脸。

　　双眼的位置是黑漆漆的凹动，一截枯死树泡般塌陷的鼻子，极度反凹的脸廓。

　　“啊……”阿凌吐露出一声兽嚎般的气音。

　　男人接着发出无法形容的笑声，“哈哈哈——！哈……看、看哪！”

　　草薙明月被这近在咫尺的活人变异的气息包围着。

　　阿凌就在他眼前笑到胸膛几乎撑破。男人一手抓握着自己的头颅，一手狂乱地指着箱子里的东西，失去上下眼睑的眼睛中流出满是血丝的笑泪。

　　“看哪！富江变丑啦！”阿凌狂呼着，“她变得又老又丑！像一团垃圾一样！”

　　男人的脸上沾满黏稠的血泪，他狂挥着手脚，“即使把她的脸划成一滩烂泥，第二天还会恢复如初！那么美……那么美丽……”

　　草薙明月仍将目光冷冷地聚向眼角，凝视着眼前的魔化场面。

　　“用火烧也不行……”阿凌揪住自己的脸，指尖挖进肉里，变调的声音里同时含有大哭和大笑，“汽油爆炸，反而将我烧成这副样子……我不能输给这个女人，不能……！”

　　所以……

　　草薙明月缓缓直起身体，目光从微合的眼帘下方黑漆漆地投出。

　　“让那不死的美貌变成彻底的老丑。”少年喃喃道，“这种已经异化为恶鬼业场的报复心……”

　　让这种场景，展现在纯粹无邪的种岛修二面前，他会是什么反应？

　　“难怪。”草薙明月找到了自己致命失手的原因。身为最强通灵师的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胜于鬼神。

　　这胜于鬼神的东西，就是人类自己——草薙明月是被这种无法预料的、产生于极度情感异化的下层梦境，所险些击败的。

　　“我是真的会死。”草薙明月这样想着。

　　在他的灵能视界中，狂乱窜动的阿凌的鬼影，在他眼前乱七八糟地闪动。

　　箱子里的形景，被胡乱闪动的鬼影遮蔽着。

　　草薙明月的掌心里，猛然传出活火般的灵力刺痛。

　　他将八咫镜的灵光始终紧握，灵力互相连接补充，等的就是这一刻。

　　能够将这片下层梦境击穿，将种岛修二的活人杂质融化，从而停止已经成为人形蘑菇的阿凌在现世中的异变，以及灵能场的污染崩塌。

　　击穿的中心就在——

　　阿凌还在对着老丑的仇敌大哭大笑。草薙明月抬起眼睛，从乱闪的鬼影里窥见——

　　箱子里是空的。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个。”草薙明月并起两个手指，如同夹起一片割喉的叶刃。

　　他猛地斜挥手臂，张开的掌心中反流出一条亮光，瞬间冲聚到他利刃似的指尖。

　　八咫镜的伏魔幻光迅猛冲出，打入了空荡荡的箱子。

　　一声无比空灵的“叮”的冰裂声响起。

　　就在幻光刺入的地方，像是触及到无形的地狱水面，整片“存在”皱起巨大的漩涡。

　　草薙明月仍用利刃般的指形直指着前方，控制八咫镜的魔力吞噬他想要的东西。

　　那消失的“老丑”——那是被阿凌自身的情绪地狱催生的幻影。

　　但是，那幻影的本质是上一次的富江，按照源千鹤所说，那是魅惑了阿凌之后、又引诱他成为被杀或追杀者的富江。

　　“是我一直在寻找的……”草薙明月站在汹涌扩大的灵光漩涡下，全身被灵能的海啸包裹。

　　“那份魅惑失败的、使富江本体失去了泪痣的，流失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