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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Part 135 崩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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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我就去找她？谁喜欢谁是个人的自由，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源千鹤拐过通往少年网球队营区的全景走廊时，听到了角落里的声音。
像是面对着墙壁，对墙上的暗影和不能应答的冰凉空气说话，声音急切又低沉。
虽然措辞很急，言语锋利，却透露出伤痛的意思，又不肯将这种痛苦大喊大叫地发泄出来。
而微微将这痛苦盖过去的，是发自内心的骄傲情怀，并不是和谁赌气，而是真真切切地吐露每一个字词。
“不……神尾要喜欢谁，是他的事情。难道我去跳脚，去吵架？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无法收场，那样我会高兴吗？”
源千鹤停下脚步。暮色很浓，透过全景落地窗，深紫色的霞光正在变成灰烬的颜色。
她抱着双臂，手指贴在手肘上，不时像按动虚空的琴键一样，无声地虚动几下。
“不要再说了，哥哥。还有……你们是患难与共的网球队友，别为这些无聊的事情分裂。……对！我是这么说了，对我来说，分手不分手、爱谁不爱谁，就是无聊的事情！”
尾音已经有点忍耐不住的哭腔，摔上薄薄手机盖的塑料质音竟能那么响亮。
源千鹤侧过眼神，看向面对墙壁、站在暮色剪影里的橘杏。
对方深深吸了一下鼻子，揉去鼻尖上通红湿润的痕迹。她擦揉的动作短促用力，和自己拼命较劲儿。
源千鹤眼看着橘杏转身走向反方向，背对着通往少年营地的方向，步履飞快，一身飒然感觉。
这时，源千鹤想起自己和草薙明月的对话。在那个魔物能量场最为浓烈、连月亮都几乎显现出人脸似的扭曲斑纹的月夜，她差点和草薙明月吵起来。
最让人生气的，就是他的沉静、他的理智……
“我是说，由活人散发的情感失控的能量场，已经这么明显了！”当时，源千鹤手里掐着一团刺眼的火焰般的浮动红光，那东西像被捏痛的小型魔怪一样，在她凶狠捏紧的指间尖叫着挣扎流扯。
富江魅惑的感染面积越来越大，跌入爱意深渊的人越来越多，这么多感染肉块的出现，竟然还不足以催动富江进入下一步行动，还不让她显出本体的破绽。
等待、等待……源千鹤不是不能沉住气等待，对于通灵师来说，等着魔物自己溶解于欲望的海啸，剥落外形，露出脆弱的破绽，从而使自己有机会一击必杀，那种痛苦又必要的沉静，她也是十分明白的。
但是这次……
“我们碰到了不完整的富江本体，面对的是一点也不能预知的本体变异。还要等、还要等！”源千鹤回想着自己当时奋力碾碎了活人业力的结晶，把那火焰般的红光捏成细碎燃烧的灰尘，粉末飞扬消散在诡静月夜的淡风里，留下一阵阵沸水般细尖的惨叫声。
那是毫不知情地被感染、被魔化的灵魂，那些原本开朗、洁净而充满爱意的灵魂，在发出尖叫……
使源千鹤发出那愤怒的碾碎捏动的起因，就是橘杏的情变。
富江的魅惑，本就对于异性尤为在劫难逃，本就身为男孩、长久身处于U—17的少年们中间的草薙明月，对那些业力能量场的异变，看得更为清楚。
那个月夜，草薙明月没有反驳源千鹤的话。就在前去那人脸般的月光下赴约之前，他刚从充满压抑宁静气氛的宿舍出来，那时橘吉平正一言不发地抱臂坐在床上出神。
神尾明被富江所倾倒，这是草薙明月所亲身体会到的、昭示着魔物的能量场已强到接近无法收拾地步的现象。
“神尾君曾不惜为橘杏小姐出头，哪怕面对可怕体型差的成年对手……”草薙明月回忆着之前处理过的业力事件。那个暴力成性的所谓老师，强烈冒犯了橘杏，神尾明拒绝在出头之后向其道歉，哪怕对方抓着他的脖子，一次次将他按撞在坚硬的不锈钢储物柜上。
当神尾明也跌入富江的魔魅深渊时，草薙明月意识到，通灵师必须有所动作。
然而……
就算草薙明月的性情，如同不语的冷月般温柔残酷、宽广照人，这次他也体会到了无法转为语言或任何外放行动的复杂心情：气闷、静怒，想逮住魔物那扭曲变形、沾满冷血的躯体，揍到它变成流淌的烂泥，变成面部全非的废物。
就是因为他分明知道应该怎么做——赶在魔物的能量场失控爆发之前，必须将它揪住，哪怕是背水一战——而且，源千鹤也向他大声吼过，“不就是担心富江本体不完整，打碎她反而造成更多本体在不知名的所在直接再生吗？”
身处两地的草薙明月和源千鹤，脑海中同时响起着那凌厉得像冰刀霜剑似的声音，含着极力忍耐的愤怒与不耐烦，“但是，你不是已经有本事进入别人的深层梦境，把那缺失的魔肉块真相看清楚了吗？这不就是解决办法吗？！”
深紫色的暮光渐渐转为浓黑的暗影，天空像缓缓闭上的眼睛一样，将昏暗无边、荒谬迷离的笼罩着丧失心灵的昏光，沉沉地洒向世界。
源千鹤抬起眼睛，集中视线辨认入眼的影像之前，心里还回荡着那几乎翻脸的尖锐对话的轰然余音，“草薙明月，你竟然还跟我说‘不行’。该死！我烦透了这两个字了！”
因为你是所谓的最强通灵师吗？因为你始终保持理智、波澜不惊，看穿魔物的真相，看得比我更透彻吗？
当草薙明月走到一小段距离之内，看向源千鹤盯过来的眼睛时，从那双瞳子中读出了这样凛怒的心声。
没有用读心术之类的咒术，纯粹是心与心之间真实的触动。
草薙明月轻笑一下，没有发出哪怕一丝气音那样的笑音，只是抿了抿唇角，“分明告诉千鹤，我已经锁定了富江本体流失的魔肉块，却又当面告诉你，‘还是不能动手’……”
他轻轻摇摇头，声音柔沉，尾音像飘逝的清风一样，淡淡含着虚声，“你差点揍我一顿。”
两人相会在全景走廊视野最开阔的观赏台部分。即将彻底消逝的霞光，投落下最后的紫影，将两人的身影长长地扯入黑暗。
“我受够了。”源千鹤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掌，虚按在半空中，用力一抿口腔内壁，将唇紧紧地抿起片刻，又开口道，“我自己做。”
“你自己做。”草薙明月的眼神冷得吓人，“做什么？”
“释放源氏阴阳师的降魔阵，直接将富江逼迫变形。”源千鹤的声音一点好意思也没有。
“只是形态变异，不显露本体怎么办？”草薙明月说道。
“那就继续加强降魔阵的灵力流动，一直逼迫，直到那鬼东西的脑袋裂开，伸展出大型真菌丝一样的富江头颅！”源千鹤咬牙道，每个字都像刀片般从嘴唇里冷冷地划出来，“总有一个代表本体……总有一个！”
“有魅惑失败经验的富江，这种失败感会反向加重她的魔力，更何况她是一个本体，而且有肉块流失在外。”草薙明月说道，“你用打赌的方式，赌她会被你逼迫到显出本体状态，这能行吗？”
源千鹤虚虚握了两次拳头，每次都没能并拢五指，无意义地抬抬手腕又放下，颓然张开手掌，紧紧盖住上半张脸，“快把我逼疯的是你，草薙明月。”
“我也不想这样。”草薙明月淡淡说道，“当我潜入种岛前辈的潜意识梦境，在不留下任何心理痕迹的前提下，好不容易完整感应到那个阿凌的全部信息时，我那时也以为大功告成，我们可以动手了。”
他咬住一侧空腔内壁，这个动作使他的唇瓣抿向一侧，开口说话时，声音冷沉慑人，“当我察觉到，就连阿凌也不是那个未被感染成功的流失肉块时，我的脾气也差点爆出心脏。”
源千鹤紧紧凝着眉眼，侧过脸庞，死死冷冷地盯着草薙明月。
“我也烦透了。”草薙明月说道，“费尽辛苦，结果发现真相还是有一步之遥，罩着迷雾，就在那么不远不近的地方藏着。”
他赫然侧身，抬起手在虚空里狠厉地压了压，一字一冰地说道，“千鹤，我也烦死了。”
“为什么？”源千鹤抓狂地狠狠一摊双手，“你说的那种富江魅惑失败的、产生于那个男人本心里的畸形自恋，我理解，我理解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方向，“他的伤痕里已经长出富江了，为什么还不是肉块的一部分？！”
“我已经把梦境信息传递给你。”草薙明月翻转手心。他手指轻弯，仿佛抓着什么无形的东西。他的指尖上，曾流出雾气般的白烟，传递吸入源千鹤的指尖中，那是他将汲取刻印入脑的种岛修二梦境信息，交给她解读。
源千鹤再次捂住上半边脸。尽管她在梦境中的阿凌身上投放富江的魔气场感应，发现两者确实不完全相融，通灵师的灵感告诉她，草薙明月说的那声该死的“不行”是对的……
但她就是要冲他发这场脾气，她已经快疯了。
她沉吟良久，嗓音沙哑地低声道，“我冲你问‘为什么还不行’、‘为什么脸上都长出富江魔肉了，还不是流失的肉块’……冲你问这个，我真是在瞎发脾气。”
又不是草薙明月做的。他费尽心思勾勒出梦境的信息，试图找到一击除掉那个该死的魔物的破绽，却得到这样的结果，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草薙明月眼看着身边的少年们，无论说他们背离伴侣，还是关系渐离，总之那都是被浓烈到即将失控的魔物能量场，所席卷进去的异化表现。
而作为八咫镜的持有者、最强通灵师的他，在默默地旁观、放任这一切，哪怕那些被席卷迷惑的人当中还包括……
“八咫镜……”源千鹤哑着声音说道，“直接启用它的净化结界……”
“本体、本体。”草薙明月语气虽然淡静，但咬字已露出狠意，“八咫镜是保证一击必杀富江的。但对方不显露本体，就还是功亏一篑。”
“……你带来的只是八咫镜的分体。”源千鹤苦笑一声，微微抿着唇说话，声音带着些少女气的苦涩骄傲，“让我白高兴。如果是八咫镜神器本体的话……”
“八咫镜必须供奉在北海道。多年前的「幻之村邪灵事件」，那是几乎连世界法则也颠覆的动荡，残留的邪气只有八咫镜镇得住。”草薙明月说起几乎让他的神社世家灭门的事件，罕见地皱起了眉眼。
源千鹤别过头去，侧影被入夜的暗光映成一条黑线。她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用沙哑的心音苦涩嘲笑，“他也在冲我发脾气了。”
草薙明月深深闭上眼睛。当他那比入夜的灰烬似的暗光更深冷的幻觉视界里，浮现出东方雅美面对着墙角，向手机听筒低声说出一句冷冷的“你想怎样解决……”的情景时。
他忽然睁开眼睛，眼波像冻住的黑湖。
“千鹤，我需要你帮忙。”他淡声道，“我恐怕真的触及到被富江魔肉附身的阿凌本体——还活着的人身——那时会引起超出控制的魔气场骚动，所以需要你就在身边，随时稳定住笼罩在U—17上空的守护结界。”
“什么？”源千鹤一下子侧过头，刚从捂盖的上半边脸拿下来的手掌，还僵张着虎口，悬停在半空，“……你要做什么？”
“去找阿凌。”草薙明月注视着无物的虚空，“去找他拼命挖的……墓坑似的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