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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Part 132 夜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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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乱套的。”
源千鹤靠在自由训练场的铁丝网围墙上，一手按住侧颈，左右轻抻肌肉。她那凌厉清亮的声色，微微压低沙哑着说话时，更显得不好惹。
她面前漂浮着许多碎片，像悬游在没有时间的黑洞中的不规则陨石碎块一样，缓慢地浮动着。那种轻轻旋转的频率，在视界中留下诡谲的慢动作的幻影。
草薙明月站在碎片浮阵的另一面，与源千鹤遥遥相对。自由训练场外的长明街灯显出青色的光晕，将他的身影笼罩在奇怪的暗光下。
少年轻抚下巴，注视着那些七零八落的碎片。
那是被种岛修二撕毁的特别珍藏杂志。大多数是他做读者模特时的主题照片，还有一些是按照画报出版顺序精心编号的双人合照。
草薙明月眸色凝静，微皱的眉头如同产生细小裂纹的冰石。
虽然是碎片的形式，但是草薙明月只要稍微集中灵能视界的感应，就能在漂浮的幻影中组合出照片的原貌。
源千鹤将这些碎片弄来后，两人约定在U—17最近产生最多幽冥感应的能量场地带见面。不出所料，就是这个靠近环山跑道的、那天种岛修二爽约没来的训练场。
“奇怪的是……”源千鹤将照片碎片的事情一股脑托付给草薙明月。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灵感感应，最近总是不清不楚，让她随时都想发脾气。
她靠在铁丝网上。她没有梳漂亮的长双马尾发型，将大波浪卷的黑发全都散下来，全数披到单侧肩头，黑色瀑布般滑落下来。
“这股能量场的感应……”源千鹤皱起眉头，向虚空中释放锐利的视线，越是想要看清楚灵能波动的真相，越是被模模糊糊地干扰，“怎么又掺杂着纯粹的魔气，又有活人散发的「业」之力？”
她向空气中猛力一抓，娇狠地握了一下重拳，“那到底是什么性质？是魔物发出的，还是有严重扭曲的人所散发的灵感，就在这附近？”
怎么回事？就不能让她痛痛快快地看清真相，不管对方是魔物还是什么流窜于现世的鬼神，都狠揍一顿，然后扔回轮回之中吗？
对于通灵师本身那更为微妙缥缈的灵感波动，只有同为通灵师的草薙明月，才能瞬间捕捉到。
他透过粉碎陨石般的不规则浮阵，看了源千鹤一眼。声音虽然冷冷的，但是有不屑于做任何粉饰的、令人浑身发冷的温柔感觉。
“千鹤，你的能量场也乱起来了。”草薙明月淡淡道，“说不定，是你自己扰乱了灵感感应。”
“你来试试看！”源千鹤赫然转头盯着他，“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你以为我只是吐槽你的做法而已？”
她重重摊开手，“张开守护结界的意义是什么？是在施放灵能的时候，确保能够击穿目标魔物的魂核。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魔物扩大它的感染范围，那支起结界做什么？”
草薙明月缓缓眨眨冰石似的眼睛，看着灵能视界里拼凑完整的一张张照片。
“你在发脾气。”他轻声道。
“是的！”源千鹤干脆地说道，“你知道我身边的女孩们，有多少个成为了新的富江肉块吗？我是眼睁睁看着的！”
“延缓富江肉块的变异程度，使本该进入下一阶段的追杀与被杀的魔物感染，暂停在当前的阶段……”草薙明月说道，“和你强行支起范围广大的守护结界一样，我做的这些事情，相对来说并不轻松。”
“我没有在和你抱怨这个。”源千鹤深深闭上眼睛，“我只是觉得，再这样放任下去，这个富江本体的魔化可能会失控。”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明月君，我向来听闻过你的名声。像飘转的冰雪一样，聪明、沉静，从不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实所想。你冷冷静静地在那里运转一切，别人急死了你也不在意。”
草薙明月轻噗一声笑了，“是在夸奖我对吧？”
“不要笑！”源千鹤意识到，这个魔物的发展态势，有可能脱离她身为通灵师的掌控。她从不掩饰自己的不安与疑虑，就像她绝不藏起自己的骄傲和能力一样。
她坦率强硬地说道，“我真心拜托你，考虑一下我火烧火燎的心情！就像我之前所说的，如果实在不能像以往一样，等到富江显露本体，那我们干脆主动出击，直接去揍它吧！”
“你眼看着富江肉块变多，身为通灵师的你，本该阻止这一切发生，却在我的建议下，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草薙明月抬起手，向虚空中打了个无音的响指。
随着这个动作，碎片浮阵旋转起来，几块碎片转动角度，来到他的眼前。
“我知道，这一定让你心情不爽，千鹤。”草薙明月淡淡说道。
“如果你担心主动攻击会使富江肉块加速变异，那么……”源千鹤指了指上方，示意悬着冷色月亮的夜空，“我可以将守护结界再加强一倍。”
“那会对你的灵能产生不可逆的损伤。”草薙明月目光微微放空，看着灵能视界里的照片。
那就是源千鹤之前拼凑并感应过的、沾染着最强的怨念之气的照片。草薙明月轻动指尖，在空气中虚虚一划，将照片上的人脸完全看清楚。
“我没关系！”源千鹤咬牙道，“在富江本体失控之前……”
“不行。”草薙明月淡淡道，“这个富江本体与以往不同。”
“我知道，你说过了。”源千鹤突然有些泄气。对草薙明月发脾气，从来都是她先败下阵来。
她轻咳一声，向铁丝网上靠去，无奈地随意摊摊手，“你上次说的‘脸’……”
“这次的富江的脸。”草薙明月回忆起当时的话题，“有些不对劲。”
“我只感觉到它更漂亮了。”源千鹤想起，自己差点被富江魅惑到的瞬间的悚然与沉迷感受，现在想起来还是浑身发毛。
“不仅是这样。”当草薙明月想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时，他也会感觉到思维就像被蒙上一层迷雾一样，水汽朦胧，擦之不去。离想明白只有半步之遥，却硬是止步不前。
这种思维的受阻碍感……
“不能怪千鹤发脾气。”草薙明月想道，“魔物的能量场，已经到了连通灵师的思维也能阻碍模糊的地步，她怎么能不着急呢。”
“不仅是更漂亮了的问题。”他收回思绪。他也觉得如临大敌。富江这次魅惑的对象失败了，南健太郎最近的精神恍惚，不单单是心理压力和训练疲惫的问题，魔物的能量场在朝他流动。
如果不及时解决富江，藏在草薙明月心上伤痕中的两个人，都会处于未知的危险漩涡之中……
面对魔物，一向都是思路清晰、手段决绝的草薙明月，算是明白了祖母爱子之前所说的，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原来是这种感觉……
草薙明月伸出手，当指尖进入碎片浮阵范围时，空气中戳开了半透明的涟漪，那是如水的灵能场在轻轻拨动。
几块碎片旋入他的掌心，幻光闪烁之间，合成一张完整的照片。
“你确定是这张脸？”草薙明月拿起照片，走到源千鹤面前，“你上次处理富江的时候，这就是那个被感染的肉块？”
“是的。”源千鹤瞥了照片一眼，深深感慨叹出一口气，“没想到又会在这次的事件中见到。虽然不见得有什么关系……”
草薙明月目光淡柔，静静盯着照片看。
照片上是种岛修二和一名明显是高级模特的男人的合照，两个人都帅气时尚，非常悦目。
相比于种岛修二自然天成一般的阳光时尚的气质，那个男人更有一种阅尽红尘似的高高在上的感觉，那种帅气并非是普通程度的养眼而已。
当草薙明月看向照片背后的手写字迹，“和阿凌前辈的合拍画报。开心……”飞扬的字迹后还跟着俏皮的手绘简笔笑脸，心想，“确实是种岛前辈的风格。”
这时，源千鹤用肩膀轻怼了他的肩头一下，“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山林怪人’。据你所说，你们在山林里撞见过这个男人？”
她指着照片上阿凌的那张脸，“上次的富江肉块，这次又在富江的能量场里出现？我从没听说过重复出现的富江肉块，他们肯定都会随着富江事件的即刻消灭，要么异化，要么死亡……”
“根据种岛前辈的反应，那个藏在山林中、疯狂乱挖深坑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个阿凌了。”草薙明月说道，“精神十分失常，但还是‘人’没错。”
“我可是听你说了这件事，才费尽心思去拼凑这些杂志碎片的。”源千鹤还是不太相信，“上次的富江蛊惑身为顶级模特的他，最终搞得身败名裂，完全失去了做模特的气质与健康外形，我还以为这是我处理过的比较温和的变异结局了呢。”
“但是，你不是说阿凌最后是失踪了吗？”草薙明月晃了晃照片，“既没有明确死亡，也没有产生毁灭性的变异。”
“所以，我也想不到他会再次出现啊！”源千鹤用力一摊手，“你见过重复出现的富江肉块吗？不可能啊！”
“是蛮难接受的。这意味着富江的魔化程式，可能出现新的改变，超出所有的通灵师共同总结的应对方式，现在毫无头绪地突降到我们面前。”草薙明月微微一笑，声音淡沉，却含着抚慰的含义，“你这么心烦，就是在担心这种从未见过的变异，使我们手足无措吧？”
“当然！”源千鹤一把夺过照片，没好气地弹甩了两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无从应对这种级别的魔物，你说会出现什么情景？”
草薙明月拍拍她的肩膀，“不要自乱阵脚了，千鹤。”
他随手挠了挠头发，“总之，你说这个阿凌追求上次的富江，结果被甩了。”
“没错。我所感受到的富江变异的能量场，就是在这个阿凌被骂‘你那种长相也算美貌吗？和我比简直是最下等呢！’之后，从心灵深处轰然爆出来的情绪地狱。”源千鹤说着，被荒唐的感觉弄笑了，“你没听错。阿凌听了这种话后，那种爆发出来的「业」之力，简直可怕。”
草薙明月说道，“因为他是外形完美的男人啊。在情感方面，一定总能轻易俘获芳心吧。富江是一种专会让人情绪崩溃的魔物，才不管他所谓的自尊心呢。”
他停下来，细细咀嚼着自己的话。最细微平淡的措辞细节中，也许就隐藏着关键信息……
“反正，没有以追杀或被杀结尾的富江事件，我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源千鹤叹了口气，“上次的富江也只是普通的分裂体吗？总之也没了下落……”
“完美的外形。”草薙明月只是喃喃道，“从来没体会过情场失意的自尊心……”
“什么？”源千鹤也算蛮了解草薙明月了，当他嘀咕着那些完全不搭边的词语碎片时，往往就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她看向草薙明月，赫然对上了他那双能将人的心灵吸进去的黑瞳。
“不，仔细想想的话……”草薙明月说道，“也许这个阿凌，并不是一个富江肉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