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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Part 109 狂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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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地方？”源千鹤穿行于通明热烈的灯火之中，这里像沸腾的泥河一样，到处充满着黏稠滚烫的欲望和人声。
隐藏于乱七八糟杂物的掩盖下的入口，曲折通往地下的隐秘建筑。
源千鹤大大方方直接走进去。她的头发和衣裳都像浸没在夏季海水中一样，半透明地波动飘浮着。
她脚下踏着两片符咒。符咒像水做的似的，不断轻柔波动。每次波动，都会沿着上面咒文的线条，剥落散发出一点火花般的流光。流光再转回符咒中，如此反复，流转不停。
由此，她的身形完全隐没在随身流动的隐形结界里，好奇地四下看着。
草薙明月已经走进灵能场的深处，就是这地下建筑中人影密集、攒动不已的大厅所在。
他坐在一个巨型桌子上，身体轻侧，搭起姿态潇洒的二郎腿。
桌子大得没道理，分成许多区域，每个区域那个都热火朝天地围满了人。
各色筛子、圆币式筹码、彩色扑克牌等各种东西，不断摇动滚落，拍动筹码和摔下纸牌的声音不绝于耳，声色纠缠，混合成欲望的海洋。
每个人都似乎笼罩着一层异化的幻光，面目狰狞，汗如雨下。他们大多红了眼睛，紧盯着自己用力拍下的砝码，嘴里胡乱地叫着各种数字和代码。
人群对面负责转动桌子机关的侍者，他们穿着冷酷的黑白搭配的制服，像无常使者似地站在那里，高声说着各种游戏术语。
他们不时用长木棍推动一堆堆彩色砝码，又用手摇动转盘。弹珠滚落到转盘标记的某一栏时，对面的人们大多数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拳头砸得桌子震天摇动。
几乎看不到这样的情景，不过也有极少人做到了：突然跳起来把所有砝码往自己怀中死命地搂过来，像溺水者抱着唯一救命的浮木，异常兴奋地喊着什么。
那种精神状态，虽然像是胜利者，但是反而比这屋子里的所有人，更接近崩溃似的。
侍者们来回穿梭，除了主持游戏，还给躁动烂醉的人群送去酒水。
草薙明月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就像旁观普通热闹的纸牌游戏之类的东西一样，不时微微歪头，仔细看着某些投注的手段。
当他听到那边的奇怪躁动时，他眼前正晃动着一堆像是呼唤救命的摇动的手，那些手上攥着各色砝码，鲜艳飞动。
“诶——？”源千鹤的声音，也从躁动的方向传来。
草薙明月抬起头，双臂抱起，样子俊秀冷清。
源千鹤指着一个方向，指尖点了两下。
在那里，有醉醺醺的人正没了骨头一样，完全瘫趴下来，被好几个强壮的侍者拖住，像拖着一条死鱼一样粗暴地挪出去。
“我全输啦！呜呜——全完啦……”那人大喊大叫着，声音难听极了，但是哭得真是无比真实。
源千鹤侧过身，看着乱成一团的人影连拖带吼地经过。
她飘然转身，踩着闪光的符咒幻影，嗖一下游移到草薙明月身边，自然而然背起双手，微拱着身形，充满了少女纯挚的好奇感觉。
“所以……”她眨眨眼睛。
“这是不法的投注场所。”草薙明月淡淡一笑。
“……啊！”源千鹤想了想，恍悟过来，“原来如此。大家都在拼命投注，想要立刻赢得一大笔难以想象的钱呢。”
她有些不太舒服地清了两下嗓子，手按住心口，左右轻转活动脖子，“好浓烈的欲望！几乎汇成一片滚动的热海。”
“这种程度的能量场，也不太常见。”草薙明月环视四周，“看来大家都基本上失去理智了。”
“感觉灯光也很刺眼……”源千鹤眯了眯眼睛，抬起头看着灯光汇成的流海。只是稍微凝神盯一会儿，就仿佛要被热化了一样。
“在这里的话，能得到我们刚才讨论的结果吗？”她转向草薙明月。少年浑身笼罩着冰雪似的清光，没有明显的使用任何咒术或法器的表现，一身寂然干净，就只是抱臂坐在那里而已。
源千鹤又忍不住想道，“真是特别的通灵师呀。有时候真觉得，他不愧为最强……”
草薙明月眼角轻闪，转过黑瞳，幽幽含笑看了她一眼。
源千鹤心声一停，啧了一声，含着不加掩饰的可爱的娇横感觉，“喂！你在读我的心？不要对同为通灵师的我使用这种小咒术哦。”
“我可没有。”草薙明月笑道，“我只是觉得千鹤小姐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源千鹤总是可以大方接受夸奖，她微微挺起肩膀，耸了耸，表示“那还用说啦”。
“说到你刚才的话题。”草薙明月放开视线，不时指着某些输红了眼、情绪已经失控的人，“也许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
“……咦惹！”源千鹤看过去，吸了口气，发出一声可爱的口头语，“还是活人，身上却冒出浓黑的煞气啦！那可是几乎属于鬼神的灵能反应呢。”
“活人身上也是可以出现的。”草薙明月轻抚下巴，眼神略沉入虚空，比划出几只手指，“我大概碰到过两三次。”
“真的？”源千鹤轻身一跳，也坐在桌子上，任凭身边围满了吆喝着下注的人。她轻晃着秀丽的小腿，“有空给我讲讲喔。”
“好。”草薙明月从容答应。这时，两人坐着的大桌又震颤起来，那是侍者启动了新一轮的转盘机关。
源千鹤放眼看过去，在围绕着最多汗流满身的人那里，侍者正把一个大号的钢珠放进转盘入口，那东西滚动的声音像滑坡的石块似的，等它停下来，那一定是狠狠地砸中一堆人了。
她不由得微微前探脖子，认真眯眼关注着。
“黑色三分之一！”侍者高声喊出记号，那是弹珠最终停下的转盘标记区域。
“呜啊——！”立刻有人惨痛地叫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捶自己的脑袋。
“喂！赶紧交出筹码！”旁边的人毫不关心，更不耐烦，伸手把那人面前的一堆圆币式筹码一把搂了过来。
“啊啊……”那人像是头快爆裂似的，还是痛苦地紧抱着头乱喊乱叫。
“下注吗？先生。”侍者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催促，“不下注的话请离开桌边。”
那人被附近冲过来的其他人撞开。冲过来的人攥着一大把钞票，几乎捏碎一般，拼命挥动着，“这次我一定赢……一定赢！”
源千鹤皱起眉头，轻咬一侧口腔内壁，像是尝到什么怪味道似的，眨了两下眼睛。
草薙明月从她肩旁探出头来，“有什么看法吗？千鹤小姐。”
源千鹤轻轻松开牙齿，深深提起一口气，又叹出去，“人类真奇怪啊。”
“其实，他们的想法就和玩夹娃娃机的你，是一样的。”草薙明月正回身子，笑着说。
“这个……”源千鹤刚想反驳，眼神向上浸入虚空，出神地想了片刻，又转回漆黑漂亮的眼珠，“好像还真的是。”
她耸耸肩，“就是把夹娃娃机的硬币，换成这些更多的投注和金钱嘛。”
“如果面对赌上生命这种重大投注呢？”草薙明月幽静笑道。
“嗯？”源千鹤看向他。
草薙明月转动视线，轻轻一抬下巴，示意一个方向。
源千鹤没等看清楚，那边就传来一阵海浪炸起似的躁动。
“你拿了金色投注！是不是疯啦！”人们纷纷发出粗哑的惊呼。
“咦？”源千鹤身形散成无数燃着小火的花瓣，花瓣瞬间消散，又在那边重组人形。
她探头看去。只见许多人簇拥之下，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铁青，眉眼却显露出势在必得般的气势。
那人高高举起手臂，手里捏着一枚金色的明显更大的圆币。
“那是二百翻倍的金色投注诶！”人们乱挤着，七嘴八舌地叫道，“赢了是二百倍，输了也是二百倍！按照这个转盘的起价，你要是输了，会死的喔！”
“呸！”那人狠狠地啐了一口，暴力地一脚把周围最挨近的人踹开，咬紧的牙关白花花露在唇外。
他死死盯着对面的侍者，用尽力气捏住那枚金币，“我就是要下这个金色投注！开转盘！”
“确定吗？”侍者也很惊讶，但还是尽量保持冷酷专业。
“没错！”男人大声喊道，“赌上我的一切！”
“明月君——！”源千鹤没经过思考，本能地这么喊道，突然被这柔和的称呼自己震了自己一下。
草薙明月的身形由无数萤火光点瞬间组合，一下子出现在她身边。
“什么？千鹤小姐。”他的态度幽容淡静，只是望着她一笑。
“……咳！”源千鹤愣了片刻，干脆地一咳，也不计较称呼什么的，只顾指着旁边那个气势快疯了的男人，“好强的业力！”
草薙明月侧过身，靠在桌沿上，无底的黑瞳缓缓上下移了两回，打量着那个男人。
他笑了一声，“没错。已经散发出等同于恶鬼的业力了。”
这时，牌桌轰隆隆地震动起来。
侍者大声说道，“下注！”
“都让开！”男人绷紧力量，像是一头冲向猎物的饥饿猛兽。他躬趴下来，拼命甩下胳膊，将金色投注狠狠拍在了某个下注区域上。
“红心九分之四！”他嘶哑地大吼道。
“下注不退！”侍者说着，一把将转盘机关拨到底，整个转盘激烈地飞转起来。
钢珠滚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整个能量场都沸腾似地波动起来，升起无数粗重的蒸汽痕迹。
“天呢。”源千鹤微微扁起下唇，发出一声轻呼。
转盘飞转的样子，像是把欲望的色海全部搅到一起，搅成滚烫的烂泥。
“掉下来了！”人群的惊呼也混乱不堪，“弹珠会掉到哪里——！”
那个男人死死盯着转盘，浑身都在发抖。
当转盘缓缓停下，弹珠几乎已经落入某个区域时。
男人突然被掐住喉咙似的，眼睛剧烈明亮起来，张大嘴试图发出卡住的疯狂欢呼。
他还没有把气完全吸上咽喉，整个人像是被魔鬼吸干血气一样，竟是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似的。
就在那瞬间，弹珠惯性一弹，缓缓滚落到另一个区域。
“黑色十二分之五！”侍者一拍桌子，按下了游戏完结的按钮，冰冷的电流哨声像一条利刃，将混沌的能量场划得稀巴烂。
草薙明月和源千鹤对视一眼。
整个能量场像火山爆发的熔岩瀑布一样，各种幻色激烈涌动起来。这并非使用任何通灵术外部影响的结果，纯粹是由人的强烈心绪造成的——
激乱的人声、欲望和绝望，海啸似地席卷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