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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   天色时渐暗淡,金乌缓缓西沉,一日光阴在黄昏后即将迎来结束,夜晚的长陵城扬起了大风,将白日里遗留下来的那点暖意吹得半点也不剩。

      霍眠睁开眼时,窗外已不复明亮,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她盘腿坐在床边,瞥见祁颖儿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桌前专心练字,便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祁颖儿不知她已醒来,被这话吓了一跳,手里的狼毫差点落到地上去。她拍了拍胸脯,有点受惊地说:“已经戌时了,霍姐姐,你总算是醒了。”

      “都戌时了?”霍眠分为意外,“你怎么没叫我呢?”

      祁颖儿说:“你一整天都在打坐疗伤,我可不敢叫你。况且之前我也问过连城姐姐了,是她让我不必管你的,说是等你自己睁眼就好。”

      早上与连城分别过后,霍眠便直接回了房里继续打坐调息,料想是身上的伤势正在逐步痊愈,内功运转起来也较之前几日更为顺畅,还没过多久,便感身心放松,心境平定,很快进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恍惚状态,整个人如置云端,好似醉酒一般飘飘然,只觉从头到脚是说不出的轻盈祥和,沉浸其中便再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再一睁眼,竟已到了戌时。

      外头灯笼猛晃,风势甚急,屋子里的烛火也被吹得明灭不定。祁颖儿取来灯罩挡住了寒风,给霍眠倒了杯茶,霍眠穿好靴子下了榻,用那杯茶漱了漱口,转头瞧见桌上的笔墨纸砚,不由笑了笑说:“怎么练起字来了,都写了什么?”

      祁颖儿立即欢欢喜喜地道:“如镜姐姐已经答应教我学医了,我白天还跟着阿净姐姐她们认了不少药材呢。你迟迟不醒,也没个人陪我玩,我就干脆问阿净姐姐要了纸笔,打算把她们教我的东西都好生记一记。”

      霍眠拿起一张宣纸看了看,见上头写的果然都是些药材的名字,又见祁颖儿的字迹十分工整秀气,从前显然没少练习,便夸奖她道:“字写得不错么,就是腕力还不够,有些地方该重则重,不能轻轻带过,有些地方该轻一些的,便也不能太过用力。”

      祁颖儿听罢来了兴致,赶紧将笔杆子往霍眠手里一塞,说:“那霍姐姐,你也写几个字我看看?”

      霍眠欣然应允,从她手中接过笔来蘸了蘸墨,说:“写什么好呢?”

      祁颖儿提议道:“不如就写你的名字罢。”

      霍眠应了声“好”,下笔时动作沉稳,丝毫不显拖泥带水,一笔一划落于纸面,便如舞剑一般潇洒流畅,透出一股锐利坚毅之气。

      她虽只写了两个字,但祁颖儿见了之后当即双目一亮,赞叹道:“哇,霍姐姐,你的字真好看!其实你的名字都是方方正正的字体,这在我看来并不好写,若是太过规整,便容易显得死板,可若是随性一些,又会显得过于松散,就像没砌好的屋子一般。霍姐姐,你的字是谁教的呀?我念的那些私塾,夫子们可没谁教过还能这样写字呢。”

      霍眠说:“我是被我师父养大的,自然是我师父教的了。”她复又提起笔来,轻声说,“其实我的字,都是按照我师父的字临摹而来,但练了这么多年,倒也没学到我师父的精髓。你是没见过她的字,那才叫好看呢……”

      她说到此处,不禁回想起从前的日子,沈孤岚教她读书,教她习字,也教她练武,师徒俩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她的房间里收藏了好多师父亲手所写的字帖,霍眠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翻一翻,再偷偷照着师父的字一笔一笔地练。

      那时沈孤岚总是不厌其烦地教导她,说练字这种事不要一味照着别人的学,正如习武那般,总要有自己的领悟,不能死记硬背,更不能生搬硬套。霍眠每每听在耳里,扭头却又忘得一干二净,仍旧乐此不疲地模仿着沈孤岚的字迹,沈孤岚说了她几回没半点作用,最后也不去说她了。

      可惜燕子山中的竹屋已被一场大火烧毁,霍眠收藏的那些字帖也都被烧得干干净净,蓦然间想起这辈子再也不能亲眼目睹师父的字,霍眠便感到心中一瞬充满了无法言说的伤感。

      她埋着头,眸中情不自禁地弥漫出淡淡的落寞,视线已不知落去了哪里,却听祁颖儿忽然在边上讶异道:“咦……霍姐姐,你怎么写了个‘沈’字?”

      霍眠眼睫一颤,很快回过神来,见得笔下果然落了个清清楚楚的“沈”字,不免怔了一怔。

      她沉默片刻,有些不是滋味地笑了笑,便又在那“沈”字后面添了两个字。

      祁颖儿歪头一看,顿时将脸一垮,仿佛十分晦气似的:“哎呀,霍姐姐,你写什么不好,偏偏写那个坏女人的名字,我真是看着都想生气!”

      霍眠当然不能把沈孤岚的名字写出来,只好灵机一动写了沈十忧的名字。瞥见祁颖儿一张脸气得同个包子一般圆鼓鼓的,霍眠没忍住“哈哈”一笑,笑完又在沈十忧三个大字上画了个叉,煞有介事道:“我这是泄愤呢,你以为是什么?要不要也来出出气?”

      祁颖儿连忙说:“要要要!”便从霍眠手中把笔抢了过去,也在沈十忧的名字上画了几道叉,画完似乎还嫌不够,干脆将其全部涂抹掉,这才面露满意之色。

      顾念着霍眠一整日下来只吃了顿早饭,祁颖儿便没在房里过多玩耍,抓紧时间跑去找了阿净,托她将饭菜和汤药送来。待吃了饭又喝了药,祁颖儿才对霍眠说:“霍姐姐,你白天一直在疗伤,我也不敢来打搅你,我跟你说,那个殷灵均走的时候,把望舒院的大门给锁上了,害得如镜姐姐她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却也没能弄开,最后还是连城姐姐听到动静出来帮的忙呢。”

      “把门给锁上了?”霍眠疑惑道,“她锁门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祁颖儿两手一摊,“也不晓得她和如镜姐姐都说了些什么,原本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但不知怎么的,那个殷灵均突然就发了好大的火,还拔了佩剑,像是要去找谁的麻烦。如镜姐姐本想拦着她,可她会轻功嘛,几步就飞到院子外头去了,我们谁也追不上她。”

      “那倒也不稀奇。”霍眠说,“她不是找这个麻烦,便是找那个麻烦,仿佛这世上就没一个人能叫她看顺眼的。”

      祁颖儿点点头,又说:“她们俩谈话的时候我留心听过,但距离太远了,实在听不清,不过我好像听见她们提到过你的名字。霍姐姐,你说这个殷灵均……她会不会和如镜姐姐说了你会摧星剑法的事?”

      霍眠略一沉吟,说:“殷灵均和姚小姐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她们俩之间该是无话不谈才对,殷灵均的确有可能会把这事告诉给姚小姐。”

      祁颖儿不禁担心起来:“那如镜姐姐知道了这事以后……”

      霍眠想了想,安抚她道:“不必紧张。我是否学过摧星剑法,殷灵均倒也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姚小姐即便听说了,也只会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何况我们并不会在凌霄书院久留,迟早是会离开这里的,等我们离开以后,她们便是怀疑我,却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可万一她们不让我们走呢?”祁颖儿有些忧虑,又有些茫然,“再说离开了凌霄书院,我们又能到哪里去?”

      霍眠无所谓道:“天地之大,还愁没个地方安家?你放心,不管我走到什么地方,都绝不会忘记带着你。”

      祁颖儿闻言笑了起来,说:“这是肯定了,霍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便是不愿带着我,我也得赖着你的。”

      霍眠摸了摸她的头,莞尔道:“我还怕你不赖着我呢,你若是不肯跟我在一起了,那我就又成孤家寡人了,连个朋友也没有。”

      祁颖儿赶紧一把抱住霍眠,摇着头说:“我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姐姐了,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两人说了会儿互明心意的话,便将桌上的笔墨纸张都收拾整洁,出了门去。

      来到凌霄书院这两日,霍眠除了在房里睡觉打坐,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今晚夜风虽急,却并不使人觉得寒冷,霍眠在房中待得有些憋闷,倒也想出去透透气。祁颖儿拉着她在后院看了半天杜鹃花,听见前院频频传来模糊不清的欢声笑语,好似还有人在弹琴,仿佛来了什么客人一般,便又提议去前院看一看热闹。

      两人穿过长廊,到得正厅时,倒是没见到什么新来的客人,只见望舒院中的一众侍女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十来人各站一方,手拉着手,围就一个圆形,其中一人的脚边还立着个黑红相间的鸡毛毽子,似是在玩什么游戏。

      而离她们不远处的空地上,则支着一方矮脚长案,案上横着一张通体乌黑的七弦琴。那古琴形制优美,琴身线条宛如溪水静流,琴面则光洁温润,恰似一面幽幽水镜,透出一股沉厚的雅致韵味。

      一人端坐案前,两手搭于琴弦,虽未演奏,院中却似有音律隐隐浮动。众侍女全神贯注,神色略显紧张,都将目光牢牢定在这人身上。

      须臾,这人信手一拨,只见指下琴弦猛颤,瞬时发出一道极尽悠扬清丽的曲调。那调子一经响起,便见一名侍女即刻惊呼一声,忙将脚边的鸡毛毽子胡乱踢了出去。

      那毽子滚到另一名侍女脚边,这名侍女便也同样一声惊呼,赶紧伸出腿来,复将毽子踢往了别处。

      就这般,惊呼声此起彼伏,一众侍女直将那毽子踢来踢去,玩得手忙脚乱,却又乐在其中,欢笑声不绝于耳。等案前那人停下动作,不再拨弦,悠然乐声戛然而止时,便见那毽子正好落在阿净脚边,其余侍女霎时七嘴八舌地起哄道:“终于轮到阿净了,快来快来!”

      阿净嘻嘻一笑,赶紧将毽子拾起,一口气踢了十下,再飞快伸手将其抓住,问道:“春花秋月……到了哪一个来着?”

      旁边有人提醒她:“这都第四轮了,又到‘月’啦!”

      阿净于是思索起来:“既是第四轮,那这个‘月’字就该排在第四个字。”言毕摇头晃脑地念道,“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1]……哈哈!我又赢啦!”

      她高兴得原地跳起,攥着鸡毛毽子手舞足蹈,满面得意。其余侍女们却是哀叹一声,纷纷走到长案边上取了杯盏,挨个儿喝下一杯罚酒。

      霍眠与祁颖儿站在厅堂中静静观望,侍女们玩得正起兴,一时倒没人发现她们的存在。霍眠好奇道:“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祁颖儿说:“应当是在玩飞花令罢,不过看她们这玩法,倒是与普通的飞花令有所不同。”

      霍眠又问:“什么是飞花令?”

      祁颖儿解释道:“就是一种文字游戏,也可称为行酒令。通常情况下,会由一人提出题点,参与者便要按照规则根据这个题点背诵诗词,答不上来的就会罚酒喝。我小的时候家里若有什么喜事来了客人,我爹娘就爱和客人们玩行酒令,只不过我家的玩法倒用不着弹琴和踢毽子,是按着席间顺序来的。”

      霍眠旋即了然:“原来如此,这个我师父倒是没教过。”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名侍女踢起了毽子来,只是这名侍女显然不擅长踢毽子,还没踢得两个,便叫那毽子坠去了地面,大伙儿当即乐不可支,把人推搡到了案边,那侍女无奈轻笑,只得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难怪先前还在后院时便听到此处吵吵闹闹,原是这些侍女都聚在一起玩游戏。霍眠从未见过这等场景,自小也不曾有过与众人嬉戏的经历,当下自是看得兴致勃勃,直呼有趣。

      她无比专注地盯着侍女们将那毽子再度踢来踢去,却听祁颖儿忽然在身边感叹道:“没想到连城姐姐还会弹琴,霍姐姐,她弹得真好听,你会弹琴么?”

      霍眠听了这话,不由将视线朝连城身上移去。

      此刻天色已然近乎黑沉,一弯弦月在梢头悄然浮现,望舒院中明灯闪烁,犹似星辰遗落人间。一片清寒夜风中,连城席地而坐,一身白衣皎若秋月,不染纤尘。她坐姿随意,眉目含笑,抚琴的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人一琴置身于这小小院落间,却似静坐于山野碧湖前,无端透出几分诗情画意,尤为潇洒闲适。

      霍眠本想告诉祁颖儿自己并不会弹琴,她也未曾见过沈孤岚弹琴,仅是从前下山时在临安镇上的茶馆里见人弹过一回。但不知为何,许是被那婉转清越的琴声所吸引,霍眠不知不觉便沉浸在了其中,竟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曲调幽柔动听,闻来很是悦耳,好似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叫人听后顿觉神思清明,如同眼前便是高山流水,云深雾海,使人倍感舒心。

      她静默而立,目光始终落在连城身上,未再看向别处。不多时,便见连城像是若有所感一般,也微微抬起眼眸朝她这里看了过来。

      檐下灯笼摇晃,投下一片烟云般的光影,那昏黄的灯光映在连城眼中,衬得她眉眼淡雅,脉脉含情。

      霍眠只与她对视了一下,便就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挪了开来,但听琴声在此时突然中断,众侍女慌忙将毽子争抢着踢开,不知是谁太过用力,竟将那毽子踢得高高飞起,恰巧就冲祁颖儿脑门砸了去。

      眼见那毽子飞射而来,祁颖儿吓得大叫一声,却已来不及躲闪。她正要抬起双手将自己捂一捂,却见霍眠倏然凌空一跃,无比迅捷地来了个侧身翻,一脚便踢在那毽子上,把那东西成功拦截了下来。

      只是这么一拦,那毽子便要落下地去,祁颖儿见状心急如焚道:“霍姐姐!快踢快踢!掉到地上咱们就输了!”

      闻言,霍眠赶紧又抬高腿,用鞋尖将那毽子接住,边踢边问:“多少?”

      祁颖儿伸出两只手,兴奋不已:“十个!少一个都作不得数!”

      霍眠便就将那毽子踢了十下,尔后随手一拈,稳稳拎在手里。

      侍女们在院子里得见这惊险一幕,又见霍眠反应极快,身手灵敏,都不约而同地冲她鼓起掌来,祁颖儿更是十分自豪地拔高声量道:“霍姐姐真厉害!不愧是霍姐姐!”

      霍眠嘴角一翘,露了个浅淡的笑,又听阿净在外头开口喊道:“贺姑娘,你接了这毽子,往下可还得背诗才行,若是背不出来,就得喝杯罚酒了。”

      霍眠这才领着祁颖儿出了前厅,与众人一同站在了院中。她将那毽子朝阿净抛去,问道:“背什么?”

      阿净说:“按规矩,你要背出一句带有‘花’字的诗,且这个‘花’字必须要排在这句诗里的第六个字。”

      霍眠迅速回忆起沈孤岚过去教她念的那些诗,却是一时半刻间想不到哪首诗里的花字是排在第六,她默默思忖了一阵,没能很快给出回答,阿净便催促道:“贺姑娘,这背诗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我数五声,你要是再答不上来,就准备好喝酒罢。”

      她说着,同身边的侍女们交换了眼神,众人便都齐齐倒数起来:“五、四……”

      霍眠见她们个个笑得不怀好意,显然很期待自己喝上一杯罚酒,干脆认输道:“罢了罢了,不就一杯酒么,我喝便是了。”

      侍女们一听,登时欢天喜地道:“这可是贺姑娘自己说的!”

      便争先恐后地取了杯盏,倒了满满一杯酒,径直往霍眠手中递去。

      霍眠看着那杯酒,心道她虽不胜酒力,但只饮一杯应该也无妨罢?

      可她刚要将手抬起,却听连城忽而笑道:“诸位姐姐,贺姑娘并非一早便参与了进来,她原是误打误撞接了这一局,我看这杯酒,她怕是喝不得的。”

      侍女们得了这话,立即闹哄哄道:“怎么就喝不得了?接了毽子就要背诗,背不出来就要喝酒,这不是定好的规矩么?”

      连城站起身来,面上笑意不减,轻声说:“可贺姑娘有伤在身,每日还仍需服药,又如何能饮酒呢?”

      侍女们一听,尽皆露出恍然之色:“啊,这倒是……”

      “既然如此,这杯酒便由我代贺姑娘饮下,以免扫了大家的兴。”连城又说,“不知诸位姐姐意下如何?”

      她此言一出,侍女们便又重新恢复到玩乐之态。见她肯自告奋勇替霍眠喝了这杯酒,阿净赶紧将杯子递到她手边,欢喜道:“那有什么不行?我们玩了这大半天,连城姑娘琴倒是弹够了,诗却一句也没背,酒也还没喝过一杯,你既愿意替了贺姑娘这一局,那也不无不可么!”

      连城笑了笑,十分有礼地颔首道:“那便多谢诸位姐姐宽宏大量了。”

      言罢将杯子接过手中,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好好好,连城姑娘果真爽快,也不怪我们大家伙儿都这么喜欢你。”阿净见她喝得这般干脆,趁热打铁道,“不过这酒虽是喝了,但我们倒也想听听看,连城姑娘,你又能不能把这诗给背出来?”

      便见连城淡淡一笑,嘴唇翕动间似要作答,然而众人翘首以待时,她却又眸光一闪,摇头道:“唉,我才疏学浅,不及诸位姐姐学问高,这会子可真想不起来,令诸位姐姐见笑了。”

      侍女们见她也和霍眠一样答不上来,都乐得掩嘴大笑,就此作罢。

      众人聚在一起打趣了几句,祁颖儿玩心大动,直喊着“我也要来”,阿净等人自是欣然点头。却没想到祁颖儿要玩的并不是什么踢毽子和背诗,而是弹琴。她兔子似的蹿到那长案前,便在琴弦上胡乱拨弄了一通,登时发出一连串嘈杂刺耳的“魔音”,直叫侍女们赶忙将耳朵捂住,又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见得面前一干人等闹作一团,院子里充斥着响亮的笑声,又见祁颖儿傻乎乎地乱弹琴,那模样十分可爱,霍眠也不由得露出笑意,侧脸看着连城道:“那句诗,你当真背不出来?”

      连城立在她身侧,翩翩白衣如沐月光,闻言低声道:“当真背不出来。”

      霍眠瞧了瞧她,说:“我看不见得,你心中分明已有答案,方才为何不说?”

      连城笑看她一眼:“你猜?”

      霍眠隐隐能猜到她为何这么做,只是说出来恐有自作多情之嫌,便佯装不解道:“我猜不着。”

      “贺姑娘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至于猜不着。”连城笑吟吟地看着她。

      发觉此人的眼神透着些些玩味之意,霍眠心里顿时一片雪亮:“你想说什么?”

      果然,她话音将落,便听连城极是温柔地道:“贺姑娘,我替你喝了那杯酒,又如此善解人意地保全了你的面子,仅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

      她稍稍俯下身来,与霍眠视线相交,又道:“不知我白日里请你帮的那个忙,贺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自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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