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四十五章 ...


  •   时间一点一点推移,不久便到了正午时分,大雨越下越急,把整座长陵城都浇得吵闹不已。

      感到胸口的伤势逐步平缓下去,绵软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力气,霍眠小心翼翼地停止运功,结束打坐,刚一睁开双眼,便见祁颖儿与姚问月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两人都将外袍高高举起,把她严严实实地围在墙边,显然是在为她遮挡着寒风。

      霍眠稍显错愕,还不待问上一句,祁颖儿便抢先开口道:“霍姐姐,你怎么样了?”

      她话音一落,姚问月也紧跟着道:“霍姑娘,你现下觉得如何?身子可还痛么?”

      霍眠瞧她二人神情担忧,语气又这般关切,只觉心中一暖,浅浅笑道:“我没事,你们……你们快把手放下来罢,不累么?”

      “这有什么可累的,我只怕这冷风冷雨冻着霍姐姐你。”祁颖儿一边说着,一边将霍眠扶了起来,“先前我和如镜姐姐还有满秋姐姐本在前厅坐着,也不知满秋姐姐听到了什么,突然就朝后院急急跑来,我与如镜姐姐赶紧跟上,却见连城姐姐和那坏女人打了起来。霍姐姐,那坏女人没有为难你罢?”

      霍眠听她“姐姐”来“姐姐”去的,没忍住轻笑出声:“倒是没有为难我什么,只是言谈间刁钻得很,叫我费了不少神。”

      姚问月赶紧问道:“沈大人都与你谈了些什么?”

      霍眠说:“如你所言,这人果真记性不错,她已经想起我们在临安镇见过一面的事了,此番前来,便是存心试探于我。”

      姚问月“嗯”了一声,对此毫不感到意外:“她今日来得那般突然,又颇有些咄咄逼人,我早便料到她是对你起了疑心。霍姑娘,沈大人就任梅花台少捕头已有数年,经她审问过的犯人不计其数,你与她周旋时,可曾露出什么破绽没有?”

      霍眠思索道:“这不好说,我虽自觉并未露出何种破绽,可在她眼中,兴许处处都是破绽也说不定。不过她总归已经怀疑上我,即便我今日表现得再是滴水不漏,相信她心中也自有一杆秤,只是没有实际的证据抓我罢了。”

      “仅凭一瓶凝光丸,她的确没有理由抓你问罪。”姚问月道,“可就不知她会不会命人画了你的画像,拿去临安镇走访。李大夫年事已高,事情又已过去了这么多天,他或许会不记得你的长相,可回春馆里的学徒们却是不一定了。旁人若是将你认了出来,那便是有了人证,这人证和物证都有了,沈大人若要抓你,那也就顺理成章,无人敢说她一句不是了。”

      “所以到了这一步,往下便还得劳烦姚小姐替我掩饰一二才行。”霍眠说,“幸好有你提醒,我才不至于太过慌乱。沈十忧先前问起我的来历,我便告诉她说我是郢州人,是因万德城遭了雪灾,才要去临安镇寻亲。姚小姐,她若私下里找你问话,还望你小心回答。”

      姚问月会心一笑:“我之所以要与你说起万德城,目的便是如此。你且放心,沈大人倘若找上了我,我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言毕看向祁颖儿道,“颖儿妹妹,你可也要记清楚了,霍姑娘自今日起,便是郢州人氏。她的家乡万德城在年前降了雪灾,我正是在城中救济灾民时才与霍姑娘相识,并非是在临安镇和她见的面,明白么?”

      祁颖儿似懂非懂,但也认认真真地点了头。

      “还有,我去临安镇寻亲,正是为了投奔我的姨丈姨母,也就是祁颖儿的爹娘。”霍眠补充道,“可惜姨丈姨母二人早已过世,我才又带着祁颖儿来了长陵城,想托你为我们安排一个去处。而我与易姑娘,也即是在赶来长陵的路上碰巧结识的。”

      姚问月听得仔细,将霍眠这话牢牢记在心里,应道:“好,我记下了。不过霍姑娘,你说颖儿妹妹的爹娘不在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祁颖儿目光一暗,弱声道:“是真的……”

      便将父母为何而死,又是为何与霍眠成了朋友一事向姚问月简要告知。

      姚问月听后甚是惊诧,格外痛心道:“我本也还觉奇怪,怎么霍姑娘会突然多出一个妹妹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轻轻叹息,一手牵着霍眠,一手牵着祁颖儿,领着她们进了屋中坐下。

      房门关上,隔绝了寒风,三人顿觉暖和不少。姚问月脸色不大好看,同情中透着几分尴尬,她将祁颖儿看了一会儿,柔声说:“颖儿妹妹,你适才说起你的爹娘,皆是被天鹤山庄的人所害,此事……你可知道背后缘由么?”

      祁颖儿晃了晃头,神色黯然道:“……我不知道。我们祁家从未与天鹤山庄有过来往,更没什么仇怨。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我仍然想不通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我爹娘。”

      “既要动手杀人,势必事出有因。”姚问月握住她的手,极是轻柔地拍了拍,“你不妨再回忆一番,那几个天鹤山庄的弟子去了你家后,是为的什么和你爹娘起了冲突?”

      祁颖儿回想片刻,蹙眉道:“那天……他们来了我家以后,连话也没说上两句,一进门便将我爹打伤了,嘴里还嚷嚷着……让我爹快把什么东西交出来。我那时就只听到这么一句,便被我娘关在了房里,不准我出去。至于他们往后还说了什么,我都没怎么听清。等我终于撞开门跑出去时,他们就拔出剑来,当场把我爹娘给杀了。”

      “东西?”姚问月沉思须臾,“你还想得起是什么东西么?他们可有言明?”

      祁颖儿在脑中苦苦搜寻一遍,摇头道:“不记得了,也许他们是有言明过,但我这会儿想不起来,又或者……是我当时根本就没听明白。”

      “那你可要好好想一想了。”姚问月视线不移,定定地看着她,“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猜你当时应是听到了,只是见他们打伤你爹,心中着急,便没怎么注意。”

      祁颖儿迎上她的目光,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些许沉痛道:“可能是我没注意罢,但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了……”

      “不,你一定要想起来。”姚问月表情严肃,继续追问,“能叫天鹤山庄看重的东西,绝非寻常之物,你们祁家虽是做布匹生意的商人,素来与江湖门派无甚往来,但我猜他们索要的物件,多半不是什么金银珠宝一类的东西。颖儿妹妹,你再好生回想一下,务必要将此物想起不可。”

      祁颖儿怔愣不已,反复在脑海中回忆当天的情形。奈何她思来想去,眼前尽是爹娘凄惨的死状,有关那几人到底要的是何物,她却连稍稍有用的只言片语也打捞不起。

      雨声喧哗在外,屋中一片清寂,姚问月始终将祁颖儿看着,目光未曾挪动毫分。祁颖儿冥思苦想,仍旧一无所获,忆起爹娘死得不明不白,她心下苦痛,分为伤情,一时按捺不住,忽地潸然泪下,啜泣道:“想不起来,我实在想不起来,如镜姐姐,你快别问了……”

      姚问月眸光一动,顿时露出歉然之色。

      霍眠旁观至此,连忙将祁颖儿一把揽住,冲姚问月低声道:“姚小姐,我看此事还是改日再谈罢,她既想不起来,那便不去勉强了。”

      姚问月沉沉地叹了口气,先是向祁颖儿抱以歉意,宽慰了她几句,后又正色道:“霍姑娘,我并非是要勉强颖儿妹妹,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凌霄书院与天鹤山庄乃是友好同盟,我与灵均又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适才听闻颖儿妹妹的爹娘是为天鹤山庄弟子所杀,我心中如何能不震惊?又如何能不愧疚?今次我若不问个明白,来日又怎好去向灵均询问此事?她家的门生既要在外杀人,所奉之命便有极大可能是由殷庄主所下,颖儿妹妹要是不将个中关键想个清楚,我便是主动前去问了,殷庄主大可矢口否认,拒不承认此事。如此一来,我们若想得知其中真相,怕也难以追究了。”

      她此话言下之意,分明是要替祁颖儿查明爹娘之死。祁颖儿哭声即止,似是不敢相信:“……如镜姐姐,你、你这是愿意帮我么?”

      姚问月复又拍了拍她的手,苦笑道:“先有灵均当街刁难你与霍姑娘,后又得知你的爹娘是被天鹤山庄弟子所害,我身为灵均的好友,自觉脸上无光,十分愧对你们。但我既知晓了此事,便做不到视若无睹,只是要想查清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并非那般容易。颖儿妹妹,霍姑娘眼下伤势未愈,你们二人尽管在我这里多住上一些时日,你也须得用心回忆,若能想起那东西到底是何物件,那是再好不过。假如实在想它不起,那也无妨,总之你爹娘的死,我自会帮你留意打听,不过背后真相能否查清,这我倒也做不了保证。”

      祁颖儿眼圈一红,当即矮身跪下,悲喜交加道:“如镜姐姐,有你这番话,我便很知足了……”

      “使不得,颖儿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姚问月经受不起,忙将祁颖儿搀扶起来,“我也还没帮得什么忙,可消受不了你这样的大礼。你且放心,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便不会推脱,只是我这里尚有一个要求,还望你能答应。”

      祁颖儿抹着泪,巴巴地望着她:“什么要求?”

      “有关你爹娘的死,还请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姚问月放轻声音,语速缓慢,“尤其是满秋,你可千万勿要将此事透露给她。”

      祁颖儿不解道:“这是为何?”

      姚问月道:“其实满秋作为梅花台少捕头,此事若能交给她来查,以她的头脑和能力,必会比我强上不少。只是满秋与灵均向来不对付,她若听说了这些,保不齐哪天就与灵均吵起嘴来,会拿此事讥讽灵均。万一灵均并不晓得此事,跑去殷庄主那里一问,便会牵扯出诸多不必要的麻烦。若此事真是殷庄主所为,她一旦知晓,我们尚且不清楚她会如何应对,你能明白么?”

      祁颖儿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会有危险?”

      “我也仅是猜测而已,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姚问月说,“你且记着我的话就是了,先不要让更多的人知晓,我会尽量帮你一把的。”

      祁颖儿立马点头如捣蒜,斩钉截铁道:“好,这事就我们三人知道,满秋姐姐那边,我绝不会说漏嘴的。”

      姚问月摸了摸她的头,旋即站起身来:“那便这么说定了。霍姑娘,你今日颇是劳心伤神,也该好好休息一场了。不过这时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稍后我会叫人把饭菜和汤药送过来,你记得吃过饭喝过药再睡,这厢我就不再打搅你了。”

      霍眠与祁颖儿一同起身相送,两人本想诚心致谢,姚问月却像是知道她们想说什么似的,出门时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言,便就独自入了长廊,离开了后院。

      目送姚问月的身影渐渐远去,祁颖儿将房门关上,扶着霍眠在榻边坐下,深深感叹道:“如镜姐姐真是个大好人,难怪那么多人对她赞不绝口,也难怪她在长陵城名气这般大。我们此番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又承了她这样多的恩情,还不知往后要怎么报答她才好。”

      霍眠揉揉太阳穴,一个后仰倒了下去,疲惫不堪道:“就看她日后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了。”

      祁颖儿侧身看着她:“那霍姐姐,我们现在的处境是不是好上了一些?”她掰着手指头,“你有如镜姐姐为你打掩护,连城姐姐又有满秋姐姐作保,想来那个坏女人,应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为难我们的了。”

      霍眠盯着上方的床帐,面上满是倦色,眼神却很冷静:“没那么简单。只要连城还待在长陵没走,沈十忧也绝不会走,不将连城抓回梅花台,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除非连城今晚就离开长陵,沈十忧也定会追她而去,只有这般,我的处境才能算是真的有所好转,但也有一个殷灵均不得不防。”

      “可连城姐姐有伤在身,她若这时候离开长陵,没了满秋姐姐和如镜姐姐的庇护,沈十忧要想抓她就更容易了。”祁颖儿说,“再者眼下这情况么,便是连城姐姐自己想走,怕也走不了了。”

      “所以我还是想不明白,她到底跟来凌霄书院干什么?”霍眠难免有点气恼,“她托易满秋救了我们,这事我的确感激于她,可她跑来这凌霄书院,主动在沈十忧跟前露了面,却是又一次连累了我。”

      祁颖儿说:“这好办啊,我们只管装作不认识连城姐姐不就行了?反正沈十忧手上也没有证据,难道她认定你救过连城姐姐,就能直接把我们抓起来么?”

      她还不知沈十忧并非全是因着连城的缘故才盯上霍眠,对于这些事情也就想得较为简单。

      “事到如今,再要与连城拉开距离已经无甚意义。”霍眠说,“在沈十忧眼中,我们和连城乃是同伙这事,已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祁颖儿瞪着眼睛:“可我们当真不是什么同伙啊!”她忍不住哀嚎一声,“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真讨厌这个沈十忧!明明是她要杀连城姐姐在先,却还搞出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更不提我们又没犯什么事,她凭什么就非抓着我们不放?真是气死我了!”

      霍眠闭上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有气无力道:“也罢也罢,暂且不去想那么多了,不管怎么说,我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了……”

      就这般和衣躺着,闭目养神了一炷香的功夫,阿净才带着两名侍女将饭菜和汤药送了过来。

      吃了饭,喝了药,霍眠实在累得眼皮打架,再也支撑不住,沾床便睡。到了傍晚时分,阿净再一次将饭食和汤药送来,霍眠被祁颖儿叫醒,昏头昏脑地坐在桌边,却听易满秋在房外叩门道:“贺姑娘?贺姑娘在么?”

      祁颖儿跑去开了门,易满秋捧着一个油纸包进了屋,对霍眠笑道:“贺姑娘,我给你拿了些糖果和蜜饯来,你这几日药喝得多,嘴里一定苦得很罢?”

      霍眠正欲起身相谢,易满秋赶紧将她按回座上,说:“用不着这么多礼。贺姑娘,我看你脸色比昨天好得多了,可见那位仙姑给你开的药,应是大有成效。”

      霍眠说:“的确如此。不过我与她素不相识,她却愿意施以援手,料想那位仙姑该是看在易姑娘的面子上才肯出手替我医治。”

      “贺姑娘快别恭维我了,我的面子若有这么好使,那这江湖上的人,岂非个个都要对我敬重有加了?”易满秋笑呵呵地摇着扇子,目光在饭桌上一扫而过,“既然仙姑确非浪得虚名,所开药方诚然能将贺姑娘的伤势医好,那么贺姑娘,我这里便有一个小忙要请你相帮,不知你可否答允?”

      沈十忧送来的冰魄丹还在桌上摆着没动,霍眠见她将那药瓶子若有似无地瞧来瞧去,心里便已猜到她想说什么。

      霍眠笑了笑,将药瓶往易满秋跟前一推,说:“易姑娘是为这个来的罢?”

      易满秋咧嘴一笑,合拢折扇道:“贺姑娘果然善解人意。不错,我正是为了这个来的。昨晚那位庄医师曾说过,仙姑开的药,只需四日就能将贺姑娘身上的伤医好,既然如此,我师姐送的这瓶冰魄丹,对姑娘而言倒也没了用武之地。我便想着,不如把这药给了连城,也能叫她那身伤好得快些,姑娘以为呢?”

      霍眠点点头,什么话也未说,只将药瓶又往易满秋手中塞去。

      易满秋见状却是摆手道:“不不不,贺姑娘,你先别把东西给我。实际来这里找你之前,我是跟连城提过这事的,但被她一口否决了。她说这药既是我师姐送给你的,她便不好占你的便宜,所以贺姑娘,还得劳烦你把这东西亲手交给连城才行。若是我跟你讨来的,她肯定不愿要,你看你……”

      “我倒还不知她住在哪间房里。”霍眠于是站起身来,“那就请你带带路,我这就拿去给她。”

      易满秋喜不自胜,但也还是拦住了霍眠:“不急在这一时,贺姑娘还是先用晚饭,等你今晚睡个好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拿给她也是一样的。”

      霍眠其实毫无食欲,若非顾念着空腹喝药于身子不好,她巴不得直接喝完药再回到床上大睡一场。不过易满秋既来了此处,霍眠自也有些话要对她说,闻言便又坐了回去,强打着精神道:“易姑娘,似你所说,这冰魄丹对我而言确实可有可无,我是愿意将它拿给连城的。但我这里也有一桩事,还得请你帮我一帮。”

      易满秋说:“什么事?贺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请易姑娘不要告诉沈大人我曾住在临安镇的燕子山。”霍眠说,“她今日来找我,除了赔礼致歉以外,其实还盘问过我的来历,以及你我是如何相识。”

      易满秋“唔”了一声:“那贺姑娘是如何作答的呢?话说咱俩也的确该串串口供,以免哪天我师姐问起我来,倒还露了馅。”

      霍眠说:“我谎称自己是郢州人氏,家住万德城,因着年前的那场雪灾没了亲人,才跑去的临安镇寻亲。”

      易满秋顺势反问道:“寻亲?贺姑娘,这我却是不明白了,你若担心我师姐怀疑是你救了连城,还杀了我们梅花台那么多捕快,将你视为连城的同伙,那你大可不必提起临安镇那地方,又为何要说自己去过临安镇寻亲呢?”

      霍眠说:“我倒也想不提这个,但我离开临安镇前,沈大人是在街上看见过我的。而她今日之所以会来这里找我,也正是因她想起了这茬,才要专程来试探我一番。”

      “……竟有这么一回事。”易满秋恍然大悟,“我说我师姐怎么那般执着于要和你见面,原来如此。”

      霍眠便将已经同姚问月交代过的话又向易满秋复述了一遍,易满秋听后喃喃道:“好好好,我都记下了……你在万德城与救济灾民的如镜相识,是她赠了你银钱去临安镇寻亲,结果颖儿妹妹的爹娘早已去世,你又迫不得已带着她来了长陵,想求如镜为你们姐妹俩安排一个去处,而你我则是在你来长陵的路上所结识……不过贺姑娘,颖儿妹妹的爹娘,果真已经不在了么?”

      霍眠就知道她也会问起这个,当下如实答道:“的确不在了。”

      易满秋“啊”了一下:“怎么不在的?”

      霍眠看了一眼祁颖儿,祁颖儿连忙回道:“他们……他们都是病死的。”

      易满秋瞬间露出怜悯之色,看向霍眠道:“那贺姑娘呢?”

      霍眠说:“我还不曾见过我的爹娘,也不知他们究竟还在不在人世,我是被我师父抚养长大的,但我师父也在前不久便去世了。”

      易满秋叹息道:“这么说来,你们俩都是无父无母,且无家可归之人了?”

      霍眠与祁颖儿同时点了点头。

      易满秋不知为何神情一顿,眼底泛起些许细密的涟漪,半晌才道:“无妨,贺姑娘,颖儿妹妹,无父无母算不得什么,我同你们一般,我也是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此番我们三人既然因着连城走到了一起,那便也是朋友了,往后互相照应,彼此关心,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么。”

      祁颖儿讶异道:“满秋姐姐,你的爹娘也不在了么?”

      易满秋笑了笑,哄小孩子似的摸了摸她的脸:“是的呢,我的爹娘早在我六岁那年就不在了。”

      祁颖儿张大了嘴:“那他们又是怎么不在的?”

      易满秋微微垂眸,仍是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他们呐……他们是被人给杀死的。”

      “啊……?”祁颖儿更惊讶了,“被谁杀死的?”

      易满秋说:“被一个大坏人杀死的。”言罢凑近祁颖儿,像是吓唬她一般,用手比划着,“这——么大的坏人。”

      祁颖儿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满秋姐姐……”

      “嗳,可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易满秋说,“我早就不伤心了,何况这世上的人,哪有不会死的呢?”

      她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仿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复又问道:“对了贺姑娘,你说你和如镜是在万德城相识,这话你可有和如镜通过气?”

      霍眠说:“我已经和姚小姐说过了。其实我和姚小姐早在临安镇就已认识,她当时正在回春馆里做学徒,正碰上我师父因病离世,我便请她随我进山就诊过一回。连我师父的一应后事,也是她派人替我料理。只是那时的我,尚不清楚她便是凌霄书院大小姐,我也是来了此处之后,方才晓得姚小姐是什么身份。”

      易满秋震惊道:“原来你们二人早就认识了!我说呢,白天我师姐来的时候,如镜像是比我还担心你的样子,真是没想到……看来咱们这几个人,可真是上天注定要走到一起的。”

      霍眠即刻冲她颔首行礼,由衷道:“想是我运气不错,先是碰见姚小姐帮我安葬了师父,后又遇见易姑娘挺身而出,将我与祁颖儿解救下来。这些大恩大德,我与祁颖儿必不敢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易满秋面露惭愧,摇头道:“哪来的什么大恩大德,这话用在如镜身上倒还合理,我却是愧不敢当了。说起来,你与颖儿妹妹吃的这些苦头,全是拜我师姐所赐,我本就十分内疚,还不知该如何弥补你们二人。贺姑娘,这些话往后可莫要再说了,我真真是承受不起。再说你如今这境况,也是被连城连累所致,我身为她的好友,亦觉得对你不住。只盼贺姑娘勿要怪罪了我们,那我才是感激涕零了。”

      霍眠说:“易姑娘多虑了,你们的恩情我报答还来不及,又怎有怪罪你们的道理?”

      易满秋将霍眠所言在心中过了一遍,笑得极是亲切:“罢了罢了,这些客套话不必再说,大家既是朋友,也不去分什么你我了。贺姑娘,你尽管好生休息,今天来的是我师姐,保不齐明天来的就是那殷灵均,你可要早些安睡,养精蓄锐。”

      言毕在祁颖儿头上轻轻一拍,摇着扇子出了门去。

      待她走后,祁颖儿飞快将房门一关,霍眠连饭也没有精力去吃,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又将庄惊尘送来的药丸含水吞下,便就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床,要死不活道:“我不行了,我真是不行了……”

      祁颖儿见她累得只剩半条命,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地道:“好了好了,霍姐姐,这下总算没有什么遗漏的事了罢?如镜姐姐愿意帮你作证,满秋姐姐也还不知你的真名,那沈十忧暂时也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至于殷灵均,也自有满秋姐姐和如镜姐姐帮你应付她。好好好……这些乌糟糟的事,终于理了个七七八八,真是太好了。”

      霍眠蹬了靴子,费了老大劲才钻进被窝里,她气息奄奄地说了句什么,祁颖儿没听清,歪着脑袋靠近些许,才听霍眠含糊不清道:“还有金蝉……还有我的金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