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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   易满秋但觉困惑,可也来不及追上前去问一问情况。她默然须臾,转过身去,正要关心一下霍眠的伤势,姚问月却先她一步道:“沈大人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你们三个在院子里说了什么,雨声这般大,我是一句也没听清,但看沈大人脸色不好,可是你们三人起了什么冲突?”

      易满秋摇了摇头,莫名有些沉重:“倒也不算起了冲突。只是连城与我师姐一番比试切磋,却被我误会成是我师姐要欺负她,刚才一时冲动,就将我师姐狠狠骂了一通,她在我这里受了气,脸色当然不会好看了去。”

      姚问月面露恍然,看了看连城那身已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衣裳,啼笑皆非道:“虽是切磋,可沈大人似乎并未点到即止,连城姑娘的衣裳破成这样,任谁见了都免不了要误会一场。何况沈大人不久前又才误伤过贺姑娘,你本就因此对她心有怨怼,乍一见了她和连城姑娘动起手来,自然是会那般看她了。”

      易满秋听完她这番话,顿觉心中轻松不少,这才展颜道:“还得是咱们如镜明事理,你只消说上两句,我这心里就舒坦得多了。”

      姚问月笑了笑,垂眸间发觉祁颖儿蹲在霍眠身侧一声不吭,神情很是担忧,便放低声音问道:“外头这样大的雨,可别冻着贺姑娘,但她正在打坐调息,这可如何是好?”

      习武之人运功打坐时,尤其忌讳被外人搅扰,若是要紧关头突然中断,轻则遭到反噬,损及内脏,重则经脉错乱,走火入魔,绝非儿戏。是以霍眠若不自行结束,主动睁开眼来,在场几人便没哪个敢轻易动她。

      祁颖儿虽未学过武功,但也晓得不能在此时打搅霍眠,闻言便将外袍脱下,高高举起,替霍眠挡着寒风,小声说:“那我给她遮一遮,这样应该会好些。”

      见她如此照顾霍眠,易满秋立即露出老母亲一般的慈祥笑容,赞道:“颖儿妹妹真是乖巧又懂事,贺姑娘上辈子不知做了多少善事,今生能有你这样一位体贴的好妹妹,实在是她的福气。”

      祁颖儿被她夸得脸一红,羞赧道:“……才没有,能跟在霍姐姐身边,应该是我的福气才对。”

      姚问月摸了摸她的头,见状便在祁颖儿身边屈膝蹲下,也将自己的外袍脱掉,挡在了霍眠另一边,同时冲身后二人说道:“你们俩浑身都还湿着,也不能轻忽了去。满秋,你到我的房里取两套衣裳,这样的天气,也不好出门去买新的了,只能先穿穿我的。连城姑娘,还望你不要嫌弃,暂且凑合一日,明日我再叫人给你另买几套新的衣物,你看这样可好?”

      连城温和一笑,有礼道:“姚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我此番上门拜访,来得冒昧,也未带什么见面礼,心中本已过意不去。承蒙姚小姐关怀备至,体贴周到,连城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敢有嫌弃之理?”

      姚问月回以笑容,说:“姑娘既是满秋的好友,那便也是我的好友,你来到这望舒院,我自当尽心招待于你。只是这一上午过去,因着一些繁琐事情,竟是到此时才与你正式见面,眼下我又得照看着贺姑娘,分不出身相陪,便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连城拱手道:“哪里哪里,姚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

      双方一番客套完毕,易满秋便领着连城去了姚问月房里换衣。两人进得屋中,关上房门,易满秋这才吐出一口长气,拍着胸脯道:“好险好险,万幸我师姐先前没有不依不饶,终归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你一马,她若打定主意要治你,连我也不顾及,那我还真是想不到别的办法应付她了。”

      连城“嗯”了一声,未多言语,率先走到桌边落了座,稍作歇息。易满秋见她方才还与姚问月谈笑风生,仿佛没事人一般,此时却是脸色煞白,气息不匀,赶紧跑过去将她衣襟一掀,再把脑袋凑到她右肩瞧来瞧去,极为好奇地道:“你这里的伤,是怎么遮掩掉的?”

      连城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抬手在后肩处摸了摸,似是摸到了什么东西。易满秋待要细看,连城已用双指将那东西用力拈起,随后信手一揭,登时从肩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皮来。

      这层皮一经剥落,几个血淋淋的大洞便又重新出现在了连城肩头,淤积在其中的血水瞬间直流而下,源源不断,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将连城半边臂膀染成一片血红。

      原本经过这几日的治疗,那伤口已经有了些微的好转,虽然起效甚慢,迟迟不见愈合,但也有了逐步结痂的迹象。可经由先前那场搏斗,几个大洞均又被沈十忧数次恶袭,加重了伤势,此刻血流不止,淅淅沥沥,竟比原先瞧着还要可怖。

      易满秋看得一阵肉疼,忙从怀里掏出手帕,垫在伤口表面,唯恐那些血水流到地上不好处理,怕叫姚问月看见。

      她皱紧眉头,从连城手中接过那张“人皮”,用指腹捻了捻,发现这东西触感光滑,很有韧劲,只是沾了水以后变得软塌塌的,却难以扯破,不由幡然醒悟道:“原来你叫风厌帮你做的头一件事,便是这个……看来昨天夜里,她正是为了送这东西才来的。”

      连城点点头,用手帕擦了擦肩上的血,说:“纵然凶险,但你师姐这一关倒是暂且过了去,往下我只要继续跟着你,便有一段安生日子可叫我专心养伤了。”

      易满秋将那“人皮”揉作一团,塞进袖袋,默然须臾道:“可这么一来,你的行踪就彻底暴露了出来,尽管我师姐不敢在凌霄书院内动你,但她大可在周边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你总不能一直留在望舒院不走,到底是会有离开的那一天。”说罢顿了顿,又道,“何况你在外头这些日子,楼中会否生出变故也还不知,你师父眼下情况如何,我们更没半分消息,若不尽早回去看一看,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

      连城沉吟片刻,淡声道:“有海堂留在楼中,凡有大事发生,她必会想方设法通知我,既然现在还没听得什么风声,那就表示情况稳定。”她将帕子塞进怀里,又脱下外衣按在肩头,“横竖短时间内我还无法脱身,便只能等伤势好上一些再做打算,目下既是这么个处境,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可你这一身伤,怕是要费些日子才能好转了。”易满秋说,“我和我师姐虽是同出一脉,自小便跟着我师父一起习武,但我们俩的路数却有所不同。她那只右手大有乾坤,凡是被她所伤之人,伤口往往难以痊愈,别说我了,便是我师父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将她伤过的人很快治好。内伤我倒是可以替你疗愈一些,但你肩上这伤么,我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连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无妨,昨日风厌来时,曾带了一瓶天香玉露膏给我,敷用之后倒是有些成效。”她按着肩膀起了身,朝屏风后走去,“不过沈十忧那只右手,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易满秋见她动起身来,便走到姚问月的衣柜前取了两套干净衣物,又找到药箱一只,一并给连城送了进去。易满秋说:“那怕是只有我师父一人才知道了。从我八岁那年初次和她相见,她便一直戴着那手套,此后这十多年间,也从未见她何时将那手套摘下来过。我倒也旁敲侧击过许多次,但她始终不曾正面回答,且每次问起,她都少不得脸色阴沉,很是吓人。是以日子一长,我也不再去问,省得叫她心烦起来训我一顿。”

      “看来你这师姐,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在身上了。”连城将伤口草草擦拭一番,从药箱中取出绷带缠上,颇有兴致道,“我依稀记得你从前提过,貌似沈十忧还比你小了三岁,也就是说,她从五岁起,甚至更早,就已经把那手套给戴上了。”

      “大概如此罢,反正有关她那只手的事,我是知之甚少,我师父也从不跟我谈及。”易满秋将屏风外的帘子放下,就这么站在外头换起了衣裳,“起初我还猜想过她会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可我们二人一起练功时,她种种行动与常人无异,且学什么都比我快,又哪里像是有什么隐疾的样子?说起来我还比她先学了几年的功夫,后来却是被她一路赶超,甩得远远的。事到如今,我是彻底打不过她了,这也无怪我师父要更疼爱于她。”

      两人各站一方,尽量用最短的时间将衣裳换好。易满秋忙里忙外,先是把两人脱下来的衣物叠在一起,后又打开窗户,把屋子里的血腥气散出去。

      等一切都收拾干净,她才在桌边坐下,猛灌了两杯茶,叹道:“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法过了,成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连个安稳觉也睡不好。尤其是如镜,她待我一片赤诚,我却事事瞒着她,利用她,拿她做挡箭牌……只愿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可千万别连累了她,若是把她也搅了进来,那我当真是罪无可恕了。”

      “姚小姐是凌霄书院大小姐,又是出了名的秉性温和,从不参与江湖纷争之人。”连城说,“邱承风和沈十忧倒是不会因此对付起她,这个你尽管放心。”

      易满秋捏着茶杯,神色郁郁:“但愿如此罢。不过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倘若如镜真有被我连累的一天,那我便也只能拼上自己这条小命,尽力护她周全了。”

      连城说:“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当也不会坐视不理,谁要敢对姚小姐不利,我亦是会豁出性命保她平安。”

      易满秋涩然一笑,又听连城转而问道:“对了,我拜托你替我查一查那名毒师的来历,你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易满秋摊了摊手:“要是有线索,我肯定老早就跟你说了,我的人暗中走访了这几日,竟是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无。”

      “她制毒的本事很不一般,又与你的师父有所往来,这样的人应该不难查探。”连城说,“你们梅花台的毒师,近来可有谁突然出了事?”

      易满秋想了想:“倒是没听说哪位出什么事……不过我们梅花台的毒师统共也就七位,假如我师父不曾找过外人,而是在这七位毒师当中敲定的人选,那么连你都抓不住的人,便只有一个。”

      “谁?”

      “李笑禅。”易满秋说,“此人不仅精通炼毒,医术也十分了得,另外六位毒师都是她的亲传弟子。我们梅花台的所有丹药毒药,尽是出自她手。”

      “李笑禅……”连城在嘈杂的雨声中静默少顷,“没听说过。”

      “这人十分低调,平素鲜少露面,便是我们梅花台内部,也有许多人对她未曾耳闻。”易满秋说,“除了我师父和我师姐,怕是没几个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连我也只是见过几次她的背影而已,尚不清楚她长的什么模样。平时若有什么事情,通常都由她的六个徒儿出面处理,除了从我师姐口中听说过这人的功夫还不错以外,旁的东西我便一概不知了。”

      “既是这么个厉害人物,邱承风岂会舍得杀她?”连城说,“她那六个徒儿,功夫如何?”

      “都是些不入流的三脚猫,只晓得闷头钻研毒物,没几个正经练武的。”易满秋说,“所以我才说连你都抓不住的人,除了她李笑禅以外,怕也没别人了。何况能被我师姐夸奖的人,功夫肯定不会弱了去,否则寻常人等又哪来的本领潜入你们楼中,还能给你师父下毒?”

      “可我亲眼看见她被一箭穿心,这又岂能有假?”连城说,“难道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在我跟前演了出戏?”

      “八成是障眼法没跑了。”易满秋犯难道,“若真是此人所为,那可就不好办了。咱们一不知你师父中的什么毒,二不知这人身在何处,要想从她手里讨来解药,可真不是一件易事。”

      提及师父,连城自然面色凝重了些许,但也费解道:“可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邱承风命她给我师父下毒,那就铁定是想要了我师父的命。然这么久过去,我师父虽然始终昏迷不醒,但也没到毒发而亡的地步,若能寻得高手相救,尚有一线生机。只是这么一来,邱承风的计划不就全无意义?他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又要下毒害人,却又不把人直接毒死,这是什么道理?

      先不说邱承风是否别有用心,只说李笑禅其人,她既是梅花台毒师之首,下手定然很知轻重,断不会有所失误,该是想毒死谁就能轻而易举地毒死谁才对。

      若说她是一时失手,谁信?

      总不能是邱承风看她师父不顺眼,便要唆使李笑禅毒她师父一回,有心令人吃些苦头?

      这岂非闹着玩么?

      “……这倒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易满秋抓了抓脑袋,很是头疼的样子,“白师伯常年清居于无妄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按说她与我师父之间,该当没什么仇怨。也晓不得我师父是哪根筋搭错,竟要毒害了白师伯,他日白师伯痊愈康健,我可真没脸去拜见她了。”

      “这便是你多心了,我师父从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连城说,“邱承风是邱承风,你是你,她老人家绝不会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易满秋一声长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师父造的孽,日后白师伯好了起来,我还是得主动上门,替我师父向她赔个罪才行。”

      “那不知要到几时去了。”连城看着窗外的雨幕,神色间透出明显的忧虑,“李笑禅能掩人耳目给我师父下毒,证明楼中必有什么人替她引路,否则她再是本领高强,也不可能接近得了我师父。奈何我如今困在外头回不去,无法守在师父左右,只能盼着海堂机敏一些,替我将师父看顾妥当,等我回去以后,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清楚。”

      “那你心中可有怀疑对象么?”易满秋说,“能接触到白师伯的人,定然不会少了去,这厮可不好揪出来。”

      连城若有所思,好似有所联想,却也只是摇头道:“暂时还说不准,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谁都有嫌疑在身。不过这人短时间内该是不敢轻举妄动,他若再次对我师父下手,那便有暴露自己的风险,所以我目前倒是不担心他还会不会胡作非为,就怕我师父的身子会挺不过这一关。”

      “要不咱们去拜访拜访那位妙手仙姑?”易满秋突然想起这个,猛地一拍大腿,“说不定她能解了白师伯身上的毒!”

      连城想了想,冷静道:“可我听说这位仙姑脾气很是古怪,凡是主动找上门去的,她通常不予置理。反倒是她自个儿碰巧撞见的,正如贺姑娘那般,她倒是愿意出手救治。再说我师父的身份……也只怕她不肯答应。”

      “要想请动仙姑出手,的确是难事一桩。”易满秋说,“不过事在人为嘛,咱们不妨试上一试,万一成了呢?”

      连城笑道:“你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易满秋说:“你我是决计请不动她的,但咱们还有如镜嘛!趁着这位仙姑眼下还待在长陵没走,咱们可得抓紧时机,别让她跑了!”

      “那你又要以什么理由,请姚小姐帮这个忙呢?”连城问道。

      “这个么……”

      易满秋站起身来,在房中转了几圈,摸着下巴道:“要是有什么法子,能将那位仙姑请到这望舒院来就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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