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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见她说了这话便要向外走去,霍眠急忙把头低下,再一次将脸埋进连城胸口,装作昏睡不醒。

      连城垂眸瞧了瞧她,但见霍眠紧贴着自己,只将半个后脑勺露给她看,便又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贺姑娘,若说你胆子大,你这时候偏又害怕得很,若说你胆子小,你却又这般信任于我。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事告诉易满秋,把你卖了给她?”

      霍眠静了静,头也不抬地道:“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连城不假思索道:“易满秋是我的好友,我将你给了她,大可增进她与我之间的情谊,这是不是好处?况且她若扣住了你,再把你移交给沈十忧,这也即算我帮沈十忧做了件事,万一她大发善心,为着此事放我一马也是有可能的。你说,这又是不是好处?”

      霍眠噤声须臾,没答她的话,却是陡然间抬高双手,蓦地将连城脖子一掐,皮笑肉不笑道:“好啊,你要是敢出卖我,那你也别想好过,我只需这么轻轻一动手,就能按住你的脉门,把你活活掐死,你想不想试一试?”

      连城温声道:“开个玩笑而已,瞧你,还当真了。”

      霍眠冷哼一声,掐着她不松手,耳朵却微微竖起,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院门口欢声笑语不断,易满秋摇着扇子,正同一众侍女们意兴相谈,眼风里瞧见一道黄衣身影靠了过来,便就侧身朝那人看了去。

      她和霍眠一样,也以为这黄衣身影自该是姚问月来了,岂知这么扭头一看,却见来人年过半百,头发花白,分明是个中年妇人。且她身上的衣物也并非姚问月所穿的鹅黄之色,而是更深一些的姜黄色。

      此刻天色黑沉,夜幕幽远,一轮明月悬挂梢头,距离子时已过了良久。望舒院燃灯数盏,内外皆明,易满秋将这妇人看了两眼,认出她是专门打理此处的管事,遂上前一步道:“奚管事,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近来身体可好?”

      奚管事连称“不敢”,忙加快步伐走上前来,欠身道:“老身一切安好,多谢大人挂念。我家小姐自从去了老祖宗那边后,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她要老身在此迎接大人,大人快快请进罢,客房都给您准备好了。”

      易满秋意外道:“她去姚奶奶那边不正是为了去见那位仙姑么?都这个时辰了,那位仙姑都已打道回府,她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奚管事道:“是被院长叫去了书房。小姐原是想送一送那位仙姑的,但她们刚从老祖宗的院子里出来,便有下人跑来传了话,说是院长有急事要找小姐商谈,看这架势,怕是得等到后半夜才能回来呢。”

      易满秋一听她提到姚院长,眼中神色即刻变了一变。她本想顺口问一句是什么急事,但又想到不论是何急事,那都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嘴打听,也就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您替我安顿一下,此番上门,我还带了几位朋友来的。”

      奚管事道:“小姐都跟老身说过了,老身也早就将一切都打点好了。大人尽管放心,这望舒院上上下下,必不会怠慢了各位。”

      易满秋笑了笑,与她客套两句后便冲身后喊道:“连城,贺姑娘,这都老半天了,你们还坐在轿子里干什么呢?赶紧出来罢,趁着时候还不算太晚,快些洗洗睡了。”

      只听这位管事说姚问月还没回来,一直担惊受怕的祁颖儿便总算松了口气,连忙跑到轿边唤道:“连城姐姐,霍姐姐,你们快出来罢。”

      霍眠也在里头将易满秋与那管事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亦是如释重负,瞬间松懈下来,这才将掐在连城脖间的双手收回,绵软无力地挂在了她肩上。

      连城将她掂了掂,抱得更稳了些,低声道:“恭喜恭喜,暂且逃过了这一劫,贺姑娘便有一整晚的时间思考对策了。”

      霍眠心力交瘁,到得此时已经十分疲累,再无精力同她说话,只将双眼闭上,靠在连城怀里。祁颖儿在外头掀了帘子,连城便就抱着霍眠行了出去。

      一行人进了院落,由奚管事在前方领路,各自去往客房歇息。霍眠精神不济,被连城放倒在榻上后几乎是顷刻间便入了梦乡,睡得又快又沉。祁颖儿的客房就在霍眠隔壁,等霍眠睡下以后,她也呵欠连天地去了房里。

      易满秋见这二人都已在客房歇下,便又将连城送去了房中。她吩咐人上了热茶,与连城共饮了两杯,后才正色道:“今晚你好生睡一觉,务必养足精神,我师姐此刻怕是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凌霄书院,那些眼线之前见了你,势必会跟她提起,保不齐她明天一大早就会过来探探虚实,你可千万做好心理准备。”

      连城捏着茶杯,长睫掩映下的一双眼睛映着杯中晃动不休的波光,她似是觉得好笑,淡声说:“有什么好准备?放宽心,这里是凌霄书院,不是梅花台,她不敢把我怎么样。”

      易满秋道:“话是这么说,但我师姐那人的作风嘛……总之她若发难要杀你,你一定记得往我身后躲,听见没?”

      连城说:“你这么护着我,就不怕沈十忧跟你翻脸?”

      易满秋摇头道:“不会的,来的路上我已经想过了,在我师姐看来,我还不知道你伤了我师父,而她也还不知道你和我是朋友。既然我师父设计要杀你,这事就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讲,就算我师姐认出了你,但只要她发现你是我的好朋友,她就不好当着我的面发作,定然是要瞒着我的。反正我只管装傻充愣,你也只管若无其事,大家面对面演一出戏,又有如镜在旁看着,该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连城“嗯”了一声,忽而话锋一转:“对了,除了我以外,你们梅花台最近可有追捕别的什么人?”

      易满秋回忆道:“别的人……倒是没听说。我成天在外头瞎跑,很少过问衙门里的事,他们要抓谁,我也不是个个都晓得。”她伸了个懒腰,反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连城转了转茶杯,瞧着那茶水中的房梁倒影,说:“没什么,随口一问。”

      两人不欲多谈,说了这几句便就互相道别。易满秋离开此处,原打算直接回房去,但想了一想,还是行到前厅坐下,问那奚管事道:“可有叫人去姚院长那处问过?这都什么时辰了,如镜还不回来,难不成要在姚院长的书房里待到天亮?”

      奚管事面露为难,犹豫半晌才道:“易大人不是外人,此刻也无旁人在场,老身就和您直说了罢。这次老祖宗大寿,我家大公子也从昌州回来了,但他回来的这几日,除了给老祖宗贺寿,其余时间便一直待在房里不曾出门,怕是旧疾复发,难以走动,故而小姐她……”

      易满秋霍地站起身,没来由嗤笑道:“我就知道,姚院长平日里对如镜不闻不问,一旦想起她来,铁定没什么好事。你家公子那条烂腿治了也有两年,既不见好,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中静养,又跑去昌州折腾什么?到头来却还连累如镜,次次都因着他要挨姚院长的骂。”

      奚管事叹道:“也就是您了,倘若换做旁人,老身哪敢说呢?”

      易满秋脸色不快,还要再骂两句,却见院门口人影晃动,是姚问月孤身走了回来。她神情一亮,赶紧出了大厅迎上前去,唤道:“如镜,你可算……啊,你脸怎么了?”

      映着四周灯盏投来的亮光,姚问月容色疲惫,发丝微乱,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一双眼眸也还红着,显是不久前刚哭过。

      她似是没料到易满秋还没睡,脚步一滞,先是愣在门口,随后又下意识露出笑容,柔声道:“是满秋来了?好好好,来了就好。我白日里只顾着去见那位仙姑,倒将你和颖儿妹妹忘了去,待得想起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易满秋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解释,尔后又将手抬起,掰过姚问月的脸看了看。一见她那脸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易满秋便重重冷哼一声:“是姚院长又打你了?”

      姚问月抿抿嘴,挽着她的手臂道:“外头风大,咱们进屋说。”

      易满秋一脸火气,站在原地不肯动,姚问月笑了两声,连拖带拽地推着她去了大厅。易满秋握紧拳头,在桌上一记猛锤,说:“你还笑,是不是姚云平又欺负你了?”

      姚问月在易满秋身边落了座,奚管事立即奉了盏热茶给她,她低头尝了两口,轻言细语道:“没有的事,他欺负我干什么?是我言辞不当,说错了话,叫父亲生了气,这原是我的不该。”

      “所以就扇你一个巴掌,还下手这么狠?”易满秋怒不可遏,在厅中走来走去,“我……我要不是念着姚云平是你兄长,又不好插手你家的家事,非得揍他个屁滚尿流,叫他没有人样!如镜,你总受这些不必要的委屈,何苦忍气吞声呢?姚院长不疼你,姚奶奶可是疼你得紧,你去跟姚奶奶告状,她定会给你主持公道,叫姚云平好看!”

      姚问月捧着茶盏,不知为何出起神来,许久才叹息道:“祖母年事已高,早就到了该享清福的时候,我又怎好让她替我操心呢?她若得知,必会大动肝火,老人家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可别在祖母跟前多嘴,知道不知道?”

      “那今晚究竟怎么回事?”易满秋问道,“你到底是说错了什么话,会叫姚院长出手打你?”

      姚问月无奈一笑,平平静静地道:“其实我自认并未出言不逊,可听在父亲耳里,总有令他动怒的地方。我大哥的腿疾,你是知道的,从他那年春猎摔断了腿,骨头没接好,走路便一直有些跛脚。当时是我给他接的骨,为着这事,大哥和父亲一直埋怨我,这我倒也认了,毕竟是我自己医术不精,若是换成旁的病患,接坏了骨头,人家骂我打我,也活该我受着。”

      “但此次祖母过寿前,大哥去了一趟昌州,要同几个朋友举办武会。临行前,听说昌州连日落雨,气候寒凉,我知道这样的天气极易引起旧疾复发,疼痛起来十分磨人,便调了一盒药膏给我大哥,盼着他能好受些。可谁知他这次回来,腿上居然烂了一个大洞,且抹了药也不见好。父亲知道后,叫人查了我大哥近段时期用过的所有药,竟在我给他的药膏里,查出了一味本不该有的药……”

      她说到此处停顿须臾,又是一声叹息:“那味药,若是敷在伤口上,便有止血镇痛之效,可若是用在皮肤完好之处,却反会令皮肤发痒溃烂,是种需得小心使用的特殊药品。通常来说,这东西往往不会是医者首选之物,若要止血镇痛,大可选择其他效果更好的,只有在其他药品库存不足的情况下,才会退而求其次用起它。可我这院子里什么药没有,何苦非要用这个?再说我也分明记得自己不曾用过,要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连我自己也不晓得。”

      姚家历来人丁不兴,子嗣凋零,到得姚问月这一辈,家中便只有她和大哥姚云平两个孩子。父亲姚廷敬是出了名的爱子不爱女,即便姚问月美名在外,广受多方好评,比姚云平更为外人所称道,他也始终认为女儿家难当大任,就该待在闺房里读书绣花,所以对她并不上心,也从未教过姚问月家传武学,更不要她掺和江湖上的事。

      反倒是姚云平,姚廷敬对他期望甚高,寄予厚爱,打从姚云平能跑会跳,姚廷敬便手把手地教他习文练武,盼他能将忍风刀继续发扬光大,日后好接手凌霄书院,把姚家祖祖辈辈的心血传承下去。

      在父亲的悉心教导、拳拳爱护之下,姚云平也的确做到了文武双全,没让父亲失望。他天赋尚可,又勤奋好学,远在少年时期,就已是七大名派中颇具名气的后生子弟,人人都晓得姚家大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凌霄书院后继有人,除了姚问月这么个蕙质兰心的好女儿,姚廷敬还有个文武兼备的好儿子。

      然而世事无常,风云莫测,两年前,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各自携了爱徒齐聚一方,办了一场隆重的春猎。这等盛事,各个门派的人自然都要争个第一,好为师门长脸,大家表面上和谐友爱,暗地里却是铆足了劲,势要将对手通通比下不可。

      而自从龙渊谷覆灭之后,这江湖上的格局就已日渐生变,天鹤山庄在殷凤行的带领下,以举世闻名的摧星剑法稳坐第一大派的位置,眼见昔日平起平坐的天鹤山庄独占鳌头,略居第二的凌霄书院当然不甘落后。于是姚廷敬再三交代,要姚云平务必拔得头筹,以涨门中气势,好叫世人看看,他们凌霄书院并不比天鹤山庄差。

      可惜事与愿违,姚云平在林间纵马驰骋时,不慎从山坡上跌落,摔断了一条腿。彼时姚问月匆匆赶去,为他接骨疗伤,待得三个月后,姚云平才发现自己虽能起身行走,却有些跛脚,叫了姚问月来看,才知是骨头没接好,错了位,致使他落了轻微的残疾。

      当时姚廷敬大发邪火,也如今日这般狠狠扇了姚问月一个耳光,质问她道:“你姚如镜积德行善,矜贫救厄,自小便效仿那花间雨治病救人,分文不取,无论哪个提起你,都少不得一顿夸赞。毫不相干的外人你医得,自家兄长你便医不得!你可知你大哥这条腿若是瘸了,对咱们凌霄书院意味着什么?”

      姚问月众目睽睽下挨了这一耳光,心中沉痛非常,却也无可辩解。姚廷敬再也信她不过,命人另请了医师上门,替姚云平诊治。问起可有挽回之策,那医师苦思半晌,后才凝重道:“三月已过,令郎的腿骨已然长好,若要修正,便只能再断一回,重新接过。”

      这便是要姚云平再受一回断骨之痛。

      尽管这个办法十分残忍,但在父子二人看来,习武之人身有残疾,那是万万不可,倘若断骨再接便真能恢复如初,那再痛上一回倒也值得。

      就在当日,姚廷敬亲手将姚云平的腿骨重新打断,又紧盯着那名医师替他把骨头接好,事后反复确认,多次检查,才放那医师离去,吩咐人好生照看姚云平,每日好吃好喝补着他,甚是期盼他能尽快康复。

      可谁能料到,又是三月过去,姚云平的腿非但没有好转,反比之前更为严重。上一次伤愈,他只是轻微跛脚,只要行动间刻意调整,便不大看得出来。但这一次,即便姚云平有心遮掩,极力伪装,却不论如何都做不到像常人那般自如行走——他成了个彻彻底底的跛子。

      养了这大半年的病,承受了两次断骨之伤,到头来仍是一场空,叫人大失所望。姚云平不由得自暴自弃,整日里足不出户,借酒浇愁,姚廷敬更是一夕之间苍老许多,每每念及爱子如此,他都无心过问门中上下,时时唉声叹气,悲痛而不能自拔。

      而那提出再度断腿接骨的医师,则在得知消息后连夜举家搬迁,不知逃去了哪里。父子二人抓他不得,心中积郁,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将这笔账算在了姚问月头上。

      由此,姚问月便愈加为父亲所厌弃,而姚云平起先只忙着顾影自怜,倒分不出心思怪她,但落得此等下场,又因受了姚廷敬的影响,不知不觉间也对姚问月心生责怨,直至今日也不肯与妹妹多说几句话。

      出了这样的事,江湖上的闲言碎语自不会少,姚家公子瘸腿一事,很快便传遍四方,沦为武林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说这两年以来,姚问月曾尽心修补她与父亲兄长之间的感情,但始终起效甚微。再说姚云平纵使坏了一条腿,受了莫大的打击,可消沉了一段时日后,他倒也重整精神,还是将家传绝学忍风刀接着练了下去,决意要叫旁人对他刮目相看,且不时与友人大办武会,和同辈的青年子弟交流切磋,精进武艺。

      却没想到这次武会一行,他又因姚问月给的药膏再一次烂了腿,数日来血流涔涔,不见起色,只能躺在榻上出不得门,稍一走动,溃烂之处便会钻心的疼,心理和生理双重煎熬之下,令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种种斗志,就又这么消散了去。

      这些事情,易满秋是一早便知道的,那年春猎她也在场,是众多见证人之一。此刻听姚问月叙述下来,她虽愤愤不平,觉得姚廷敬再是生气,也不该动辄打骂于如镜,但她一个外人,倒也不好为着姚问月出头。易满秋拧眉道:“照你这么说,这是有人故意要害你了……你调制那药膏时,可有别的人经手过?”

      姚问月搁了茶盏,缓缓靠去椅背,说:“没有的,别说药膏了,便是装药膏的瓷盒,也是我亲手挑来,亲手洗净,从头到尾都只我一人经手,未要他人相帮。”

      “那就是姚云平身边的人搞的鬼了。”易满秋眯了眯眼睛,“东西送到他手里,可就不止他一个人能碰,你这大哥作风高调,走到哪里都有一群手下呼前唤后,又因争强好胜,没少与人结仇。若是有人存心作恶,想整治他一番,根本不愁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事情一旦发生,姚院长必定会找你的麻烦,他本就对你颇有成见,自来便更偏爱于姚云平,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姚问月与父兄之间的关系,就更是没了缓和的余地。

      “可我从未与人生怨,谁会想出这样的毒计害我?”姚问月摸了摸脸,那里的痛感还在持续发散,“若真有这样一个人,倒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他。”

      易满秋看着她的动作,心道姚问月定是为自己解释过一番,但姚廷敬不仅不信她,还一怒之下打了她。二人这厢见了面,姚问月虽表现得冷静自持,未曾流露过多少伤心之态,但瞧她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怕是回来的路上眼泪便没断过。

      易满秋喟叹一声,有些不是滋味地道:“……外人都羡慕你姚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出身富贵,却没几人晓得,你在家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伸出手去,轻轻搭上姚问月的手背,“如镜,你当真不愿习武么?”

      姚问月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怎么又问起这个?你我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愿不愿习武,你难道还不清楚?”

      易满秋说:“清楚,我诚然是清楚。可是如镜,你大哥的腿是决计治不好了,他现今是个瘸子,行动不便,刀法练得再好,真要和人作生死较量,若有性命之危,又怎么逃得脱?早先我便劝过你,事已至此,你唯有潜心习武,争取将忍风刀练得比你大哥还好,才有可能令姚院长对你改观,可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难道你对凌霄书院,就真的一点想法也没有?姚院长认定女子不如男,你便真没想过要证明给他看?”

      姚问月垂下眼睫,苦笑着道:“满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这时候才开始习武,那得等到多少年后才能小有所成?何况父亲一向不许我耍刀弄棍,就连学医这件事,他也是看在祖母一再规劝的份上才允了我,又怎肯教我修习忍风刀呢?再者说,我本身也不喜欢打打杀杀,你看看你,自从当了这少捕头,有过多少受伤的时候?其实我压根就不在乎父亲的眼光,也不需向他证明什么,若只是为了让他对我改观,便要违逆心意,去照着他所希望的样子活,那么那时的我,还是眼下的我么?”

      易满秋微微一怔,摇了头,又点了头:“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就看你选择伪装自己,但保持本心,还是选择恪守真我,坚定前行。”

      “那我自然选择后者。”姚问月笑道,“我对继承凌霄书院没有兴趣,也不想去当武艺非凡的侠客,我只愿像那位仙姑一样,做一个治病救人的云游医师,这便是我的心愿了。”

      “云游医师?”易满秋微感讶异,“我只知你一心行医,却不知你还想云游。”

      姚问月打量着她:“难道你不想游历天下,遍行山川,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闲人?”

      易满秋沉吟片刻,说:“以前想过,但也只是想想就罢,你有你想做的事,我自然也有我想做的事。”

      姚问月说:“是什么?倒是从未听你提过。”

      易满秋愣了愣,无端哂笑道:“我的事和你比起来,要更危险许多,但我想……若是我娘在天之灵,她也一定认同我这么做。”

      “那你爹呢?”姚问月没有追问她想做的到底是什么,“你爹在天之灵,就不会认同你么?”

      易满秋说:“我爹?”她嗤了一下,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正如你方才所言,你不需向姚院长证明,我也不需我爹认同。你说得对,咱们女人要做什么,何必非要看他们男人的眼色?说起来,这方面你一直比我要强,是我的榜样,有些时候,我反而想得不如你透彻,还是你看得开些。”

      “心中既有所想,便要全力以赴,不求结局圆满,但求无愧于心。”姚问月手掌一翻,将易满秋搭在自己手背的那只手反握起来,她看出易满秋提到已故的爹娘后情绪骤然低落下去,便宽慰她道,“不管怎么样,你还有你娘这个念想,我相信伯母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保佑你。”

      她说着顿了顿,笑容里忽地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而我娘……自从她当年不告而别后,我已经连她长什么样子也快不记得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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