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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这二字一经出口,四名轿夫俱是身形一滞,当即停住。

      待那轿子落去地面,便有一名蓝衣女子躬身行出,立在轿边。她先是面向几人颔首行了一礼,随后又将视线朝霍眠移去,看了霍眠几眼后,又转向易满秋道:“想必阁下就是邱总捕座下高足,梅花台少捕头,易满秋易大人了。”

      易满秋观这女子眉目清秀,身姿挺立,瞧来甚为端庄,透着股斯斯文文的书卷气,腰上却挂着一副银光烁烁的九节鞭,不禁心念电转,也飞快猜出此人身份:“正是鄙人。想必阁下就是妙手坊花仙姑亲传弟子,庄惊尘庄医师了。”

      庄惊尘微微一笑,再度颔首道:“正是民女,这厢见过易大人。早就听说大人美名,今日得以一见,实在万分荣幸。”

      易满秋也回以笑容,寒暄道:“庄医师之大名,在下亦是早有耳闻,贵坊多年来救死扶伤,杏林春暖,令在下景仰已久,尔今有幸相会,实是不胜欣喜。”

      “易大人过赞了,救死扶伤不敢当,问诊看病皆是医者本职,不值挂齿。”庄惊尘道,“适才途径此地,我家仙姑见得这位姑娘满面病容,约是身有不适,故命民女下了轿来,想请这位姑娘移步轿前,好给她瞧上一瞧,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易满秋惊诧道:“方才见得庄医师现身,我还道这轿中只你一人,原来那位大名鼎鼎的仙姑也在其中?”

      庄惊尘笑道:“不错,我家仙姑此刻就在轿中。只是她今日多有应酬,已经乏得很了,仪容倦怠之下,难免有失礼数,所以未敢下轿与大人当面相谈,还请大人莫要介怀,多多包涵。”

      易满秋当然知道她此言不过是体面话而已,花间雨其人虽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被世人尊称一声“仙姑”,颇得百姓赞誉,但她脾气却不怎么好,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清高孤傲,难以结交。且越是有权有势者,她就越是厌烦憎恶,不屑一顾。庄惊尘这话说得周到,但言下之意即表明:要想我家仙姑亲自露面,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怕还不够格呢。

      好在易满秋早知这位仙姑的行事作风,本身也非那等小肚鸡肠之人,自是不会因此心生芥蒂。她和和气气地笑了两声,客套道:“哪里哪里,我这朋友的确受了些伤,因着种种缘故,还未来得及请上一位大夫给她瞧瞧,此番有幸遇见仙姑,愿意亲自给她看病,那是再好不过,晚辈真乃感激不尽。”

      庄惊尘道:“易大人客气,这都是为人医者分内之事,大人不必言谢。”说着后退一步,冲连城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城点头微笑,抱着霍眠走到那轿边站定,庄惊尘便将霍眠手臂抬起,往那窗内送了进去。

      霍眠虽未听过妙手坊的大名,也不清楚她们口中这位仙姑是何许人也,但也晓得对方必是什么医术高明的前辈。她将小臂搭在窗沿,透过窗帘间隙朝里头看了一眼,发现里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就将目光又挪到了一边。

      很快,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落在了霍眠腕间,即刻替她把起了脉来。过不多时,那只手又与她掌心相贴,将霍眠轻轻握住,而当两人彼此交握时,便有一股热气自那人手心传来,恰如一道流水缓缓渗入霍眠经脉,一直往她心口游走而去。

      那热气轻柔舒缓,所经之处无不温暖舒适,竟在转瞬之间就将霍眠体中的痛意尽数压制下去,令她从头到脚是说不出的轻盈畅快,仿佛从未受伤一般。

      没想到这位仙姑除了知晓医术,居然还是个习武之人,且她与霍眠不过是初次相见,她却愿意动用自身真气为霍眠疗伤,这自然使得霍眠大感意外,颇为惊奇。

      两人交握了一阵后,霍眠逐渐感到身心舒畅,痛感也随之消弭,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只觉浑身上下宛如新生,胸口烦恶不再,呼吸也变得极为通畅起来。

      自从中了沈十忧一掌后,她始终不能催动内息自行调养,可经由这位仙姑的短短疗愈,霍眠立感四肢暗劲渐生,尝试着气沉丹田运转内功,竟有了复苏之效,心下难免惊喜万分,正要衷心感谢一番时,庄惊尘却将她的手臂收回,先她一步启声道:“诸位今夜来此,可是要在凌霄书院做客?”

      易满秋点头道:“正是。我与姚家小姐有些交情,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请她给我这位朋友瞧瞧伤势,不过眼下既有仙姑亲自出手,倒是不用再劳烦姚小姐了。仙姑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来日必将备上厚礼,郑重登门致谢。”

      庄惊尘道:“易大人不必客气,我家仙姑替人治病,向来不求回报,厚礼什么的,易大人无需准备。稍后我会命人将这位姑娘所服的一应药物送来,并附上医嘱一封,这位姑娘只需按照医嘱服药,不出四日,便可药到病除,康健如初。”

      易满秋得了这话,下意识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些许微妙之色。此言若是旁人所说,只会叫她笑掉大牙,不去理会,可对方既是妙手仙姑的得意门生,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那便有着莫大的可信度,否则四日过后,倘若霍眠不能康健如初,那岂不是砸了妙手坊的招牌?

      但虽如此,易满秋终究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焚心掌非同小可,除了梅花台自制的冰魄丹,她倒从未听过别的什么药能在短期内治得了焚心掌。是以怀疑之余,易满秋还有些期待,很想看看这位妙手仙姑是否真能在四日内就将霍眠治愈。

      她心下暗忖了这许多,面上倒没忘连连称赞,反复道谢。庄惊尘与她寒暄几句后,便就转过身去,回到了轿中。四名轿夫则将轿子重新抬起,齐齐朝大门口快步行了去。

      这二人交谈之时,霍眠几度想要张口致谢,却又始终没个插嘴的机会,眼见庄惊尘走得干干脆脆,似乎并不想在此地过多逗留,她也就没好意思耽搁人家,只将那轿子远远看着,目送了她们一程。

      待两扇大门复又合拢,再也瞧不见何人身影,易满秋才面露喜意,冲霍眠道:“贺姑娘,你可真是行了大运,这位仙姑多年来行踪难觅,极少在江湖上露头,要想见她一面,那简直比登天还难。你今夜有幸遇着她,可得叫旁人艳羡不已了,至于你这身上的伤嘛,也是指日可除啦。”

      霍眠顺势问道:“那这位仙姑究竟什么来头?我分明不认识她,她又怎会愿意替我治伤呢?”

      易满秋说:“她是什么来头,倒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我白日里已经和颖儿妹妹讲过一遍,你迟些时候问问她罢。这位仙姑肯替你治伤,其实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她这人只消见了病患,便没有不出手诊治的道理。不过多的话也不必说了,咱们还是先去望舒院与如镜汇合罢,你有哪些不清楚的,明日再谈也不迟。”

      两顶轿子已在侧旁恭候多时,易满秋说完便带着祁颖儿率先入轿坐下,连城也旋即抱着霍眠入了轿中。两人并排而坐,却不显得拥挤,只听连城在旁笑道:“看来那位仙姑着实医术精湛,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贺姑娘的脸色就已好看了许多。”

      霍眠看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仍在体内盘旋游走的温和真气,说:“她是将自身真气传给了我,替我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的伤痛。”

      连城靠去车壁,抬起左手揉了揉右边的肩颈:“既是如此,那你现下感觉如何?我看你呼吸顺畅,心口应是不疼了。”

      霍眠说:“的确不疼了,料想今晚该是能好觉一场。”

      “那你怎么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连城侧眸瞧着她,“怎么,遇上这么一位医道高手肯替你疗伤,你难道不该高兴么?却又怎么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倒也没有郁郁寡欢,只是有些疑惑。”霍眠说,“以易姑娘方才所言,就算这位仙姑有医者仁心,但凡见了伤患便会施以援手,可我与她到底非亲非故,又只是碰巧撞见,按理说,她顶多为我把把脉,再给我开两帖药,又怎会愿意耗费自己的真气替我疗伤呢?这岂非不合常理?”

      “那什么才叫合乎常理?”连城笑了笑,轻叹着摇了摇头,“贺姑娘,你这人年纪不大,想的倒是多。有这心思猜测人家为何愿意这样对你,倒不如先关心关心眼前的事,眼看望舒院马上就要到了,请问你要怎么避着那姚家小姐?”

      霍眠默然片刻,颇为头疼道:“我哪晓得?你这么聪明,不如帮我想想办法?”

      “那你总得先告诉我原因不是?”连城说,“是欠了人家银子,还是欺负过人家?你不把原因说出来,我又怎好帮你呢?”

      霍眠横了她一眼:“我既没欠她银子,也没欺负过她,你能别胡言乱语?”她想了想,觉得此时胡乱编个理由,不一定就能叫连城信服,干脆简洁道,“其实我和她之间并无恩怨,真要说起来,这位姚小姐反倒是我的一个恩人。只是因着一些缘故,我不好当众与她相见,若是能有个与她独处的机会,让我跟她谈一谈,兴许我的麻烦就能迎来一些转机。”

      “是因着易满秋的缘故罢?”连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笑得格外悠然,“贺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你叫贺棉,这显然是个假名字,是不是那姚家小姐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而你的真实身份又不能叫梅花台的人知道?那么我是否可以断言,你其实和我一样,也是个被梅花台缉拿的要犯?而你所犯下的事,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无法叫易满秋继续替你作保,且她得知后还会立马禀报给沈十忧,再把你给抓起来?”

      霍眠哑口无言,被连城这番猜测震得无话可说,半晌才沉声道:“我的名字是假的,你的名字难道就是真的?你这逃犯是货真价实,我却只是个被你连累的冤大头罢了。”

      “谁说我的名字是假的?贺姑娘,你不要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连城说,“看你这反应,我的推测该是有八分准确了,那我请问,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霍眠说:“我都已经告诉你我不能和姚小姐当众相见了,现在就该轮到你来帮我想办法,这不是你刚才亲口说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想反悔了?”

      连城被她这副急着抱佛脚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厉害厉害,贺姑娘,你倒懂得怎么拿捏我。好罢,承蒙你如此信任在下,那我稍后就临机应变,给你和姚小姐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你看怎么样?”

      霍眠盯着她:“你说真的?”

      “那还能是假的?”连城叹道,“谁让我连累了你,又欠你好大一份恩情呢?”

      霍眠顿时眉头舒展,面色有所缓和。她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冲连城道声谢,却感到周身一晃,轿子恰在此时落去了地面。同时,耳听得易满秋出了轿,很快便与前来迎接的侍女们说起了话,不过片刻,又听易满秋嚷嚷道:“如镜呢?怎的我人都到了,她还躲在房里不出来迎客?”

      霍眠眼皮直跳,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朝外看了看,只见望舒院门口挤了好一堆侍女,正与易满秋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她将头探出些许,越过这些人往内里看去,又见得一道黄衣身影正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朝门口快速走来。

      分别这多日,霍眠早就忘了姚问月是何长相,只记得上山那日,她也是穿着一身鹅黄衫子,心道那黄衣身影多半就是姚问月无疑了。

      霍眠赶紧将帘子一放,脑袋一缩,躲回了轿中。她侧首看向连城,沉闷片刻道:“你说我要是这时候跑,还来得及吗?”

      连城微笑道:“怕是来不及了。”

      霍眠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肢体:“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咬着牙施展轻功,应该能跑出去。”

      连城还是微笑:“你要在凌霄书院里用轻功飞来飞去,你猜他家的门生见了你以后,会不会拖着大刀来追你?贺姑娘,凌霄书院的忍风刀,可是很厉害的功夫,以你眼下这状态,能和他们过几招?”

      霍眠说:“我不过招,我只管不要命地跑就是了,其实我的轻功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我师父总是骂我上不了台面,但我自己倒是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我的轻功……”

      她话还没说完,连城忽然伸长了手,干脆利落地将她往身前一拽,再将霍眠抱了起来。连城笑道:“贺姑娘,你少说些话罢,从此刻开始,你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明白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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