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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酒水泼洒而下,浇湿房舍内外,几个火折子落去房中被褥,烈火顷刻间蹿升起来,很快又蔓延至桌椅木柜,爬上纸窗房梁,直至屋顶。

      浓烟弥漫,火势滔天,那屋舍皆为竹子搭建,不含一砖一瓦,烧起来就更是顺畅无阻,即便天空依旧在飘落着霏霏细雨,却也无力灭了这火势。没过多久,便见那竹屋摇摇欲坠,渐渐向下倾塌而去,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蒙录叫了人去各个通往此地的要道看守着,只要有人一露头,他们便好及时撤离。虽然那烟雾冲天,在山中十分明显,很容易吸引旁人的注意,但蒙录还是冒着风险没急着走,等那屋子烧成一片废墟,又留心检查过一番后,才率领属下们飞往了树林深处。

      “行了,我得先去向仙姑汇报,请教她接下来作何安排。”蒙录指挥道,“你们几个留在此处藏匿好了,看看梅花台的人会不会来。他们若是来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得一一向我转述,切莫被他们发觉,听清楚了没?”

      几个属下异口同声道:“听清楚了!”

      蒙录于是调转方向,立即施展轻功离开此处,途中有一属下问道:“老大,您怎么让霍姑娘一个人下山去了?要不要派两个兄弟去跟着她?”

      蒙录摆手道:“不必,山下另有人蹲守,只要他们见了霍姑娘,就知道该怎么做。”

      那属下困惑道:“那您为何不将此事告诉霍姑娘呢?我见她走的时候虽然笑容满面,但也难掩低落,她若知道我们仍有人在暗处相随,心里应是会好受些。”

      蒙录一声叹息,缓缓道:“如仙姑昨夜所言,霍姑娘今后总要靠自己闯荡,我们也不能一辈子都护着她。人在无依无靠的时候,才会更加小心谨慎,懂得趋利避害。不告诉她,也是为了她好。”

      两人马不停蹄远离山谷,待回身一望,那地方的黑烟还在不断腾升,不知多久才能散得干净。

      他们这边走得远了,那留在林中的几个属下便寻了个隐蔽之处躲藏起来,静待梅花台的人奔赴此处。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果见一行人顺着山壁飞落而下,朝着竹屋的方向快速赶去。

      这行人皆穿着统一的鸦青色武服,束袖上佩以铁质护腕,足蹬皮靴,个个手握锋利长剑,身形高大,体格健硕,乃是一队精锐。

      一名腰间佩戴着银质腰牌的青年在那废墟边上看了看,回首冲后方的人禀道:“沈大人,这屋子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但仍留有余温,约莫是一个时辰前才起的火。”

      人群往两边分散开,露出站在后面的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银白劲装,交领箭袖,裙摆翻飞,显得身量高挑,气度不凡。她那腰间的牌子非铜非银,乃是金灿灿的,其上的梅花图案也更生动,好似浮雕一般活灵活现,正中间还刻了个“沈”字,瞧着十分金贵。

      待这人走上前来,一边举目打量周遭环境,一边抬起左手揉动右手腕骨时,才见她那右手戴了只黑色手套,且整只手要比左手大上许多,也不知是天生这般还是后天所致,两只手大小不一,非常奇异。

      “标记到那上头的竹林里便断了,其余地方都已搜过,什么可疑的痕迹都没有。”先前说话的青年对这女子态度很是恭敬,“那犯人从献州一路逃来渠州,本以为这边的兄弟们能将她擒住,但看目前这情况,我们的人不知去向,多半是遇到了不测,那犯人定是又一次侥幸脱逃了。”

      被称作“沈大人”的女子目光沉静,并未开口说话,只将眼前的废墟细细观察着。过了一会儿,才听她启声道:“想必是有什么人出手相帮,否则仅凭她一个,断不可能把我们的人全都赶尽杀绝。”

      青年道:“大人的意思是,她是被这屋子的主人所救?”

      “我废了她半个肩膀,没有一两个月休想痊愈。”女子看着自己的手,将五指收拢又张开,“若不是有人帮她,我们此刻便该看到她的尸体,而这山中地形复杂,处处凶险,唯有此地住了一户人家,定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青年环顾四周,有些纳闷道:“可就算是这屋子的主人路见不平,愿意帮她,也没道理把自己的房子都给烧了罢?天下哪有这么傻的人?”

      院子里分明横七竖八地倒着十来个酒坛子,可见是有人主动而为,并非是不慎走水。若说是那逃犯所做,又不应该,她身上带着伤,没道理杀得了一个能替她解决追兵的人。何况此处并无尸体,便只有故意为之这一个结论。

      女子唇角一弯,慢条斯理道:“宁肯烧了屋子离开,也不愿留下,那就只能说明,这屋子的主人必然知道我们会追查过来,他定是有什么秘密不能被我们梅花台知道了。”

      说罢抬起头来,朝那正前方的小山坡遥遥望去,眼眸眯了眯。青年顺着她的视线一看:“那有个坟墓。”

      女子立时飞身而起,落去那坡上站定,将那坟墓看了几眼。青年旋即跟上,在她身后说:“奇了,这墓碑怎的没刻字?”

      “此地仿佛有打斗痕迹。”女子道,“但被人刻意消抹过,加之昨夜下了大雨,很难一眼瞧出。”

      青年得了这话,立马定睛看向周围,却没看出哪里有什么打斗痕迹。但他显然对这女子所言深信不疑,点头道:“既然都打到家门口来了,那这屋子的主人不可能听不见,说明他的确是帮了那犯人。”

      “叫人把这坟墓挖开。”女子目光锐利,行事干脆果断,“看看这里头可有什么辨认身份的东西。”

      青年依言照做,即刻唤了手下来此挖坟,然而那棺盖推开以后,却见内里并无尸首,只有一件称得上崭新的寿衣。

      “这怎么是个衣冠冢?”青年惊疑道,“便是要立衣冠冢,也没见过谁往棺材里放寿衣的,这不是胡闹么?”

      女子皱了皱眉,习惯性地转动着右手腕骨,思量片刻道:“去镇上打听打听,问问这地方住的是什么人。”

      她说完这话,无端冷笑一声:“至于那逃犯,她身负重伤,怕也跑不了多远,给我接着追!”

      ·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无需谁来指引,那由院门口通往山林的小路便已彰显出作用。

      蒙录留下的几个属下躲在林子里,亲眼目睹这梅花台的一群捕快下了山去,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便也放轻动作向蒙录报信去了。

      而另一头的霍眠一早就到了临安镇,此时正在一家面馆里坐着。

      她要了两大碗臊子面,吃得又香又快,老板见她风尘仆仆的,又饿成那副样子,还送了她一碟凉拌黄瓜丝。

      自从昨天中午送走祁颖儿后,霍眠便没怎么进食,连水也喝得少,加上这期间又发生了些事情,难免劳心伤神,十分疲累。更不提她又在椅子上睡了一晚,醒来后还急匆匆地下了山,到了镇上便饿得头晕眼花,没了赶路的力气,只得随便找了家就近的面馆,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两碗热腾腾的面下了肚,霍眠顿觉精神十足,连带着心情都好上了几分。下山的这一路,她原本情绪低迷,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可此刻吃得饱了,看着大街上游人如织,热闹非凡,那些不可言说的孤单与忧虑便也随着人间的喧闹消散了不少。

      山中细雨绵绵,山下却是晴朗的天。霍眠临窗而坐,就着茶水消了会儿食,店里的客人陆陆续续结账离开,只有她还坐在原处没动。那老板见她背着包袱,便走过来收了碗碟,同她搭话道:“姑娘这是路过,还是要出远门呐?”

      霍眠笑了笑,想着都已经下了山,不如顺道看看祁颖儿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便回道:“我是来此地寻亲的,请问老板,你知道祁家布庄在哪条街么?”

      老板打量着她,讶异道:“姑娘是要去祁家?哎哟,那你可就来晚啦,这临安镇哪还有什么祁家?”

      霍眠从怀中掏出铜板朝他递去,说:“我知道,祁家如今易了主,家中产业都被原先那位祁老板的胞弟所接手,我正是想问他眼下住在何处。”

      “姑娘,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老板接了钱,将褡裢甩在肩上,“去年冬天,祁老大和他夫人都被天鹤山庄的人给杀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这家里的宅子和店铺呢,的确是被那祁老二给接了手,他吃绝户嘛!把那祁家姑娘赶了出去,镇子上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但姑娘可能不清楚,那祁老二一向是个不学无术的,还尤其好赌,这家产落到他手里,没几个月就被败得精光,宅子和店铺什么的老早就抵押出去了,哪还有什么祁家可言呢?”

      霍眠一愣,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那你可曾见过那位祁家姑娘?”

      老板想了想,说:“前阵子倒是经常看见她在街边乞讨,我还做过几回面给她吃,不过最近么……也不晓得是跑到哪里去了,没见着人呢。”

      霍眠心下微沉,不说话了,那老板热心道:“姑娘还是趁早打道回府罢,这祁家都没了,你还寻什么亲呢?倘使你出去以后真的碰巧遇见了祁老二,人家指不定还要反过来问你要钱去赌哩,这样的亲戚,不认也罢!”

      回想起祁颖儿昨日下山时那雀跃的背影,霍眠只觉胸口顿时堵得厉害。她出了店门,牵着小黄牛在镇子上找了一圈,还特地向不少乞丐打听过祁颖儿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曾有谁见到过她。

      无法,霍眠只好回到那家面馆,给了老板一些银钱,请求道:“劳烦您帮我个忙,若是哪天瞧见了那祁家姑娘,还望老板替我带句话给她。就说我已经离开临安镇,叫她不必再去山里找我。”

      老板拿了银子,欣然道:“姑娘放心,我一定把话给你带到!”

      二人说话时,街尽头忽然来了一大队官差,直奔各个客栈与医馆,阵仗不小。霍眠与那面馆老板站在门口看着,不多时,便见两名官差也朝他们这处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见过这人不曾!”一名官差冲他们亮出一张画像,大声问道。

      那画像上的人一身便装,外搭宽大披风,脸上还戴着面具,不正是今早才走的连城?

      霍眠装模作样地瞧了瞧,无比淡定地摇了摇头,那面馆老板亦是口称“没见过”,又好奇道:“官爷,瞧你们兴师动众的,这人犯了什么事?小人这面馆每天都开着,若是见了她,保准跟各位官爷通风报信!”

      那官差扫了他一眼,冷道:“不该问的别问,少打听!”

      过了一会儿,其余官差接连自各大商铺行出,远方又紧跟着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一队穿着鸦青色武服的人自街市上飞奔而过,一阵风似的朝着前方迅速跑去。

      这队人马的末尾有个身穿银白劲装的女子,腰间挂着枚金灿灿的梅花腰牌,一张脸冷若冰霜,透着股内敛的杀气,坐在那马背上格外醒目。

      霍眠无意间抬眸朝她看去,不知为何竟觉得那张脸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当她凝神细看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荡然无存,分明是个素未谋面的生面孔。

      这队人何其威风,这般纵马驰骋于热闹街市,连官差也得为他们让行,百姓们更是避之不及,唯恐挡了他们的路。

      一片和暖日光投下,春风拂过,那劲装女子路过这面馆时,似是感受到了霍眠的视线,凛冽的目光竟也准确无误地朝她瞥来。

      霍眠与她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居然奇异般地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危险,后背直冒凉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放空了眼神,同时慢悠悠地转过身去,两手在虚空中摸索着面馆的大门,佯装自己是个盲人,要往店里去。

      那女子与她视线交错间,也似有所感应,原本已有了要勒住缰绳的念头,但见霍眠这动作,她便略略皱了下眉,顺势将目光收回,跟着队伍往前去了。

      “啊哟,这些可都是梅花台的捕快呐!”那面馆老板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连他们都惊动了,怕是出了什么恶贼呢!”

      霍眠迈进门的腿一顿,听到老板此言不由暗道了一声“好险”。

      她目力不错,瞧见那女子的腰牌便猜测到他们可能是梅花台的人,蒙录果然预判成真,他们还真的追过来了。

      这行人过了长街,便往右手边转去,看样子是要离开此地继续追捕连城。霍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看着这满街的人,似乎谁都有个明确的目标,该办差的办差,该买菜的买菜,唯独她一脸茫然,连个想去的地方也没有。

      她在原地等了一阵,盘算着梅花台的人该是出了这镇子,便又牵着小黄牛上了街,准备去医馆那处瞧瞧。

      姚问月赠她棺材的恩情霍眠一直铭记在心,既然此番被迫下山,又不知要往哪里去,霍眠便想着,不如去问问那医馆的李大夫,看他可会清楚姚问月的家在长陵城何处。长陵毕竟是渠州主城,霍眠多少也是个渠州人,不如就去长陵看一看,长长见识也好,还能顺便把买棺材的钱还给姚问月,这样她心里才能落个舒坦。

      一人一牛穿过了这条街市,往东边的方向走上一截便是医馆。霍眠先把小黄牛拴在路边,待要入内时,却见两名梅花台的捕快正从里头走出来。

      霍眠急忙一个闪身躲开,藏进隔壁的杂货店里,听其中一名捕快朝那李大夫问道:“昨日到今日,你们果真没接待过这画像上的人?”

      李大夫将那画像看了又看,说:“官爷,真没见过这人,小人哪敢欺瞒你们呢?”

      那捕快收了画像,又问:“还有件事,离这不远的燕子山,你可知道那山里住了几户人家?”

      听他问起这个,那李大夫自然是想也不想道:“一户!就一户!小人在临安镇待了几十年,也是前一阵儿才知道那山里是有人住的,还是个年轻姑娘呢!”

      “叫什么名字?”那捕快赶紧追问,“模样还记不记得?”

      李大夫面露难色,说:“叫什么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姑娘姓霍。至于模样嘛……这都半个月过去了,小人实在记不清啦。”

      他说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回店里拿了样东西出来,双手呈到那捕快跟前,说:“不过那姑娘当时来的时候,是说她家中长辈吐了血,快死了,请我跟她进山救人。那天下着大雨,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敢去?便叫我的一个学徒去了。后来我那学徒回来,说是那姑娘的长辈似乎是毒发而亡,但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这是她带回来的药,就是那姑娘的长辈常吃的,留了几粒给我,二位官爷看看,说不定能派得上用场。”

      那捕快将药瓶接过去,拔了瓶塞一闻,登时变了脸色。

      “你那学徒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速速叫他过来,我们有话要问!”

      “啊?这……她半月前就回长陵城了,人不在这里。”李大夫说,“她叫姚问月,是个姑娘,你们去长陵一打听,保准能知道她在哪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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