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墨相思录》白梦探骊

5、木头姑娘（上）

　　这棵梧桐树在她有记忆时便是这般枝繁叶茂，那时后她和表哥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怀念那时候，表哥总会整日整日的陪她，偶尔出门，回来也总带给她路上有意思的小玩意。她嫌玉簪子头上戴着重，表哥就为她寻来上好的木料，为她亲自打磨，做成木簪送她。后来，她身子多病，总是头疼，走不了远门，整日就在自己的屋里抚琴，表哥也不嫌无聊，日日听她抚琴。出门回来，还会教她从别处听来的好曲子。
　　她觉得那时的时光好安静。
　　后来，表哥总是随着兄长出门，葛家的生意多，男子大了，便要和家里出门闯荡。无人同她讲话，她便日日夜夜，将那相思之情说给这棵梧桐。或许这棵树本就有机遇，或许她的相思之情感动了这棵老树。某一日，这树竟突然有了灵识，它自知是一颗树，脑海里却有许多她的记忆。
　　在后来，她得知家里人有意让表哥娶了碌城金家的女儿。

　　乌砚同墨琼来到木姑娘的房前，正打算敲门，却又左思右想，门口徘徊一阵，对墨琼说：“你先去山脚下摘记住草药给我来。”
　　打发走了墨琼，她再叩门，不一会儿，果然有人应声。
　　乌砚道：“木姑娘，是乌砚来访，听闻姑娘病到了，乌砚懂得医术，木姑娘信不过他人，总能信得过我吧。”
　　那门半晌无声，正当乌砚以为人已离开之时，那门竟然打开。
　　乌砚走进院内，关上大门，之间院内一片萧索，已有一段时间无人打扫落叶。此时房内又传来声音：“砚娘，我这病恐传人，还是隔着门说话好了。我虽难受，但总之撑得过。不必劳烦姑娘。”
　　乌砚答道：“木姑娘病的这样重，我怎能放心，你我曾在潇水相约，说是要一同赏那桃花，但如今佳期已过，姑娘又病了拖着不好，这约定还算不算数？”
　　房内传来声音：“这……砚娘，不是我不愿，而是这病是在难缠”
　　半晌，房内又幽幽传来声响：“砚娘还是早早走了罢，若也染上这病，这约定岂不是定然完不成了。”
　　乌砚叹息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
　　乌砚起身回头，向房中人说道：“那砚娘告辞了。”

　　她已经不再向以前那样和表哥那般亲近了，头更疼了，身子愈发喘不过气来，老太太请了好几位名医，都说要静养，可这十余年，哪一日不是静养。
　　她对那梧桐说道，我命数将近，无力回天，我知晓我与表哥二人情深，我若此刻撒手人寰，他必定悲痛万分，可他早已有了好姻缘，今日，那两家对亲事都快说成了，此刻我命殒，岂不是坏他姻缘。
　　她靠着树，喃喃自语，若你有灵，那便再借我几日寿命，让我同他说清，旧缘该断当断，若你能助我，此恩来世必定以死相报。
　　之间院内一声叹息，不知从何传来。她竟然感到这树对她有所回应。
　　树妖对她说，我法力低微，不能为你续命，但是我或许能短暂化身为你，假装你多活了一阵，替你了结。
　　她很满意。

　　“这株草药，阿母教过我，泡水喝能明目清神。”
　　乌砚见被他支开的墨琼去而复返，还真带了几株有用草药，心中意外。
　　墨琼问道：“那木姑娘呢。”
　　乌砚答道：“死了。”
　　墨琼登时瞪大了眼睛，“死了，那……”
　　“里面有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人，但不是木姑娘，我和木姑娘有几面之缘，我方才套‘她’话，几句便知，那不是她。”
　　墨琼道：“那人却能在葛家骗的所有人这么长时间，却被你这个几面之缘的人发现了马脚，想必是这宅子内有什么东西作怪，且非常熟悉姑娘。”
　　乌砚回答：“是啊，木姑娘和她表哥最为亲近，然而，若连他也没有发现，那就蹊跷了。”
　　墨琼道：“我们何不问问他。”

　　木姑娘已经病了三日，遣散了几个仆人，说此病传人，万不可开门，等她慢好再说。她那表哥葛家二公子最是心急如焚的一个。第一个要闯进去，然而那房门竟然锁得那么紧，二公子见妹妹不愿见自己，只好坐在门口，与她细细谈话，关切她。
　　不知怎么，树妖如何也开不了口，劝二公子离开。
　　他们就这样聊天，那时的时间很安静。
　　二公子日日都来，树妖不忍，说道：“我已听闻哥哥早有一桩美事，天天在我这个病人的门口吹风又做什么。”
　　二公子笑着说道：“陪你解闷。”
　　树妖无言

　　“你是谁？”
　　“我随我师父来拜访葛老太太。”墨琼道
　　“哦？那你也懂医术。”
　　“不错，二公子难道也有什么隐疾。”
　　那二公子偷偷道：“我没病，”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可你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看起来生了病吗？”
　　“哦？二公子这是做甚？”
　　“哎呀，可不是因为那金家又来人嘛。”

　　那金家又来人了。
　　那时候二公子便不再坐在门口吹风同她说话了，那几只和树妖相识的喜鹊笑它：“木姑娘不是叫你了断旧缘吗？我看这二公子怎么相思病越来越重了，你可别坏了木姑娘的嘱托。”
　　木妖怒道：“我岂是背信之人！”
　　“但是，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呢？”

　　“那便是了。”乌砚在房内一边捣药一边思索，“这二公子放不下那假妹妹，不肯娶了金家的女儿，才来装病。”
　　“但我问他，他说他妹妹脾气虽然近日里变得古怪，但是同他说话时，和素日里是一样的，他还说，他和木姑娘从小就在院内的梧桐树下背靠背，就说过许多悄悄话，只不过现在隔了一扇门罢了。”
　　“那东西又是如何能听得到悄悄话呢？”乌砚思索。
　　“木姑娘…木姑娘…砚娘，你说，这木姑娘，不会是个真的……”
　　“木头姑娘？！”二人同声说道。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去看日出的事吗？”
　　“怎会不记得，二哥差点睡过头，爬上那山顶的时候，晨曦都照到山脚了。”
　　二公子轻笑：“前几日，我不知为何，突然想去看日出。”
　　“……”
　　“可是你病了，若你病好了，我同你再去看一次日出。”
　　“好看吗？”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