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墨相思录》白梦探骊

6、木头姑娘（下）

　　乌砚同墨琼再回到木姑娘宅前，望着那棵梧桐，几只喜鹊在上头停驻，交头接耳，仿佛在看着他们二人。
　　“开门。”
　　顿时大门“嘭”得一声打开，墨琼走进，院内传来人声叫道：“什么人？为何不叩门。”
　　墨琼道：“在下随师父拜访山庄，也曾游历各处，听过的鬼怪故事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今日听师傅说起同木姑娘见面之事，在下心想，恐怕这木姑娘早已香消玉殒，不知道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这装模作样，我师父不信我，我便要来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说罢，手中运起一个法术，作势要烧那梧桐。
　　“住手！”
　　“里面无论是什么，出来！”
　　一阵强风猛地从屋内卷出，顿时那梧桐树枝叶狂舞
　　乌砚也踏入园子内，问道：“木姑娘呢？”
　　那树不再震动，一会儿，一片落叶落在树的东方。
　　一个声音说道：“葬在此处。”
　　乌砚道：“你且细细道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木姑娘父母早亡，被接回葛家，虽然有几个长辈疼爱，但一身病痛难愈，不免自怜自艾，直到表哥与她相识。那时金家和葛家的婚事已经谈了好几轮，那日，木姑娘感念自己活不过当晚，气力耗尽，只能同一棵树絮絮叨叨自己的遗愿，要求树妖替她假装还活着，劝二公子放下，别再推辞金家。树妖将木姑娘葬在树下，求教几只通灵性的喜鹊如何与人说话。木姑娘喜静，住的僻静，也不爱院子里住着他人，一时间葛家竟然无人发现。
　　树妖虽答应了木姑娘，却不忍真的拆散这份相思。只想着二公子总有挡不住家里人的一天，可谁知道，这头猜，那边怪，二公子就是不答应。

　　“今天金家又来人了。”那个声音道。
　　“是啊，可是二公子还是不愿。”
　　“我因木姑娘的相思之情感召而来，因她而生，扯开他们，如同扯开我自己，我做不到。”
　　“那当如何，如今你已假扮她多日，家里头还当木姑娘是病中闹脾气，才容你在此胡闹这么多天。”
　　“我自知有愧，那你们教教我，如何说？”
　　乌砚气道：“这种话怎么能不在当面说，那二公子必定是拼死也要闯进那空屋的，难不成你真要把此地变成一座鬼屋？”
　　墨琼道：“如果能当面说呢？”

　　那日表哥为她做了木簪，她甚是喜欢，天天带着。可一天，表哥又一脸忧愁的坐在树下。
　　她问：“你可是又要出门了？”
　　他答：“是啊，这次要去碌城。”
　　她问：“为何这般忧愁？”
　　他答：“我想在家多待一些时日，大哥不肯，我气不过。”
　　她笑道：“你心灵手巧，何不用这木头雕一个我，你若想念木姑娘，那便多瞧瞧木头姑娘。”
　　他也笑：“好哇，你竟笑话我！”

　　墨琼道：“今日二公子要装病，便假装给他开个药方子，骗骗下人取来，我在那屋内看到一只木雕，虽然做工精细，但细看，不像是匠人的手笔。我见那木雕长得和家里人说的木姑娘有几分相似。若能把那木雕取来，既有木身，又是二公子对木姑娘寄托相思之物，加上我师徒二人术法，想必能让你附身，化为一个人模人样的木姑娘。”
　　乌砚说道：“这个法子或许可行，只是你附身之后，便不能再回到这里。”
　　木妖道：“我能偿还木姑娘感召之恩，离开我这真身又有何难。”

　　那病了好几日不出门的木姑娘，今日总算是来了。

　　那木姑娘总算是来了，二公子听闻自己有个表妹妹，父母早亡，来葛家住，十分好奇，可那妹妹却连日将自己锁在房内，也不出来玩。
　　一日，他在忘记带了学堂的作业，被老师一顿好骂，整日心情都恹恹不欢，在山庄里四处转悠，拐到一出僻静的地方，在门前发呆，想到自己明明连夜抄书，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免一声长叹。
　　只听门内一娇滴滴的声音问道：“是谁？在门外叹气？”

　　葛老太太见孙女终于不在闭门不出，高兴的连忙抱住，谁知木姑娘竟普通一声跪倒，说要出家，今日是与家人拜别，说病了许久，梦中得到仙人指点，说若能入佛门，还能续命几年，希望家里人能送她去寺庙，断了红尘。葛家上下大为震撼，那二公子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痴痴望她，木妖不敢看二公子，只得把头卖的低低的。
　　葛家虽然不舍，但是还是答应。葛家长辈其实早知她和二公子其实有情，但又不忍明说，见她说要离开，遁入空门，心下除了悲伤，还松了一口气。于是便为她打点行装。
　　葛老太太不忍，但见孙女心意已决，只得抱着她不停哭，说来时若有缘份，再做家人。并嘱咐乌砚好好护送孙女离山。

　　木妖回到木姑娘的房内，她虽在这院子里住了很久，却没有实体，如今第一次见到了木姑娘所住的屋内，想不到竟也是最后一次见，忍不住流下泪来。
　　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叩门：“妹妹，是我。”
　　木妖听声音是二公子，不免慌张。她强壮镇定，开了门，却见二公子手中拿着一块璞玉，直勾勾的看着她，问道：“还记不记得小时，我们曾以这块玉在潇水边一同起誓，长大了，便要结为夫妻。”
　　木妖说道：“只是童言无忌，不作数。二哥，如今我已看破，今生种种，百年过后轮回错过，何必执着。”
　　二公子说：“你忘了。”
　　木妖忙道：“我没忘，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你我当日所说，我全都知…我全都还记得。只是这几日病中，我已……”
　　二公子道：“若你真记得，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拿的不是这块玉，若你说这玉是假的，那你便是真的，但你却当这玉是真的，那你便是假的，你到底是谁？”
　　木妖怔住，一时间，二人相顾无言，只有那莎莎作响的梧桐和无声的泪水，半晌，木妖道：“我受一缕相思感召而来，木姑娘对你的思念是真的，那我也是真的，你相信我是真的吗？”话毕，便离了房门。

　　第二日，木妖同乌砚，墨琼辞别了葛家。木妖对二人说道：“木姑娘一生都未曾走过远门，但她看过去多书，知道这世上有许多能让人忘记前尘往事的美景，木姑娘虽死，但我如今有了能活动的身躯，可以代她去走这山河。”于是又辞别了乌砚和墨琼，向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