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长夜微明》嘉纳浅香

3、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彭格列的岚之守护者。虽然上一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不过我倒是更希望永远不在这里见到你。”棕发的女人一面用轻松的语气调侃着，手也没闲着，动作娴熟地拿着卷纱布一圈一圈缠上消毒过的部位。仿佛年轻的姑娘正欢快地采撷原野中盛放的花朵，而不是在一个人满为患的医疗救助站为伤员包扎。
　　“这个称呼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叫人不爽。”G干脆别过头去，不去和她充满揶揄的眼睛对视，顺带把一切的过错全都归功于让他产生心理阴影的好伙伴。
　　“你们不也上来就叫那个令人不快的戏称，‘丝巾小姐'，叫得可起劲了，对吧。”瓦莱莉娅夸张地耸耸肩。
　　G此时很想反驳上一句“我可从没这么喊过”，不过转念一想他这样可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着了她的道，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说吧，怎么回事，又弄得浑身都是伤。”
　　“……碰到了些麻烦事。”男人低头沉吟了一会，不知是回答她还是在喃喃自语。
　　瓦莱莉娅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气氛倏地沉了下来。
　　“好了。这下全都处理好了。”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男人等着她最后打完一个漂亮的结之后才起身。
　　“这回你总有空了吧，还是说，你的上司又要求你继续四处奔波？”瓦莱莉娅双手抱胸，皱着眉语气鲜少地认真起来，“作为医者我可不愿意看到我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来了——况且，你都已经骨折了，还是惯用手……”
　　似乎是不想持续沉重的氛围，她的话锋一转：“再说了，我又不会向你收房租——不然我会被围殴的……可能连吉安娜都会过来给上我一拳。”
　　糟糕的治安问题长久地笼罩着这个小镇，而在最为干旱的夏季，极度稀缺的水资源的纷争——就算是仅有的几户富有人家也不能幸免。彭格列自卫队的出场则暂时性地解决了匪患问题，让这个小镇不至于陷入内忧外患的境地。
　　“对于我们而言，你们的到来和甘霖别无二致。”
　　她盯着他沉默了一小会，随后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着手整理桌上的工具准备处理下一位伤患。
　　“到楼上去吧，那里人少会凉快一些。”瓦莱莉娅抬起小臂擦了把额间润湿碎发的汗珠，头也不抬地向他建议道，搭在肩前随意梳起的马尾辫顺势滑到背后，没有多余的空闲时分，她随即便专神于手边的工作，好像浑然不觉身处在这个燥热且充满酸臭汗味的如烤炉般的空间。
　　一束金色的阳光打在她一如既往系着的领结上，在表面染上一层似火的橙黄色。

　　仅剩的几盏煤油灯被熄灭，灯芯尖的火星逐渐失去温度，直到与黑暗融为一体，最后巡房的人刻意放轻脚步，只剩下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便归于平静。
　　G在此时悠悠转醒。他揉揉染上夜色的红发，伸出左手捋顺睡得乱七八糟的刘海。
　　月光浸没焦躁的气息，他将窗推开得更大一些，好让仅有的微风能吹进房间。
　　虽然无论哪边都是炎热的气候，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比起港口的海风带来的湿热，这里仿佛有火舌舔舐背脊的燥热干旱更加难以忍受。
　　脑袋逐渐清醒，可思绪却愈渐烦躁了起来。G起身，倚着窗点燃了烟卷，意识到左手的不便让他稍稍蹙了下眉，然后顺手把打火机搁在旁边的茶几上。目光不经意地向下，令他意外的是，楼下窗缝中依稀透出的微弱的光线，飞虫像悬空的尘埃在空中趋光盘旋。
　　他忽然想下楼吹吹风。
　　刚合上书和笔记本的瓦莱莉娅根本不会想到，在听到微小动静后反射性地一回头竟然会和走下最后一级楼梯的G对上眼神。为了方便起夜的人找到方向，顺便还能省上一盏煤油灯，出于这样的考量她恰巧在今日没有阖上门。
　　手还停留在合上书本封皮的动作，瓦莱莉娅的神情略显诧异。这个时候似乎任何话语都显得有些尴尬，又不好装作没有看到。
　　“晚上好……”意识到自己不太合时宜的寒暄语，她立刻自嘲般的打断自己的话，“现在也不是说这句话的时机呢。”捏了捏鼻根唤醒有些涣散的意识，她的视线转移到G还缠着绷带和固定板的右手。
　　“但愿你在今天下午已经好好休息过了。”
　　“啊。现在感觉好多了。”G跨出半步转进房间里，靠在门框前回以无用担心的神情。
　　“所以出门散散心。”好像是为了印证前一句话的真实性，他又补上了一句。
　　“也是。恩纳的白天热过头了，”瓦莱莉娅自顾自延伸了话语的含义点点头表示认同，“到晚上就凉快多了。”
　　瓦莱莉娅随即从架子上取下了灯罩，吹了吹玻璃上的灰，顺手把桌上燃着的灯芯装进去。
　　“我正巧也有空。”她就这样提着煤油灯的提手撑了把桌面缓缓起身，烛焰随着动作晃动了几下，朦胧的光斑跌跌撞撞将她的影子拖得更长。
　　“没有灯的话，外面可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哦，岚守先生。”
　　对于这个女人的自作主张习以为常，G懒得再纠正她刻意拉长了重音的称呼。毕竟他这个异乡人也不知道该往哪去，索性左手插在口袋里跟着她的步伐走出了静悄悄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