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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丝巾小姐 ...

  •   一年半前,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人满为患的救助站。由于战线的推移而受到波及的地区数不胜数,显然这个位于恩纳山区的偏僻小镇的救助站无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厄运,在春日和煦的暖风中颤抖不止。
      “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还有地方安置我们的伤员……”穿梭在病榻地铺间的青年一边审视着周遭的状况,和身边的男人简短地汇报着情况,“话说回来,您没事吧,长官!”
      “不是什么大问题。”和他并肩行走的红发男人舒展了一下臂膀,似乎发现了什么与平常不同的地方,神情又凝重了一分。
      “没其他事情的话你也去休息吧,伊拉里奥。不出意料,明日前还要赶回墨西拿和首领会和。”
      “是,长官。不过,您肩膀的伤,还是稍微看一下比较好……”他一边斟酌着措辞,拦下一个抱着堆换洗衣物的妇人。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连着比半人高的衣服摔倒,没好气地回道:“哦,这位先生,没看到我们正忙得不可开交吗?”
      “我想,有一个医生应该正巧有空,”听闻对话,吉安娜从挂了条粗布的帐子里探出头,“她刚刚才给一个伤员处理好……”
      “啊,对,你是说那个,‘丝巾小姐’?对了,就是她!”女人的神色飞扬了起来,带上了一丝揶揄,就好像在谈论隔壁家小儿子的八卦一般。
      “嘿,兄弟,祝你好运,”在他们身后半躺着胡子拉碴的男人夸张地大笑了几声,捞起地上已经所剩无几的空酒瓶陶醉地嘬了一口,“我们大名鼎鼎的'丝巾小姐',她可是我们这边唯一一个会拿刀的女人!”
      “斯丹法诺!好家伙,终于让我给找着你了,又躲在这里偷什么懒!”女人顾不及管已经半拖到地上的被单,冲着对方咆哮道。
      “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伊拉里奥嘴角抽了抽,背后泛起阵恶寒,“要不,还是等别的医生有空了再……”
      “不要紧,”G 打断青年的话,“后背有些拉伤,还不至于到开刀的程度。”他深知拗不过这个固执的青年,于是便接受了他的建议,尽管他认为自己不该占用本就紧缺的资源:“快去快回。”
      病患不绝于耳的喧嚷呻吟被一阵嘈杂盖过,紧接着在纷纷扰扰骚动的人群后传来重物被狠狠摔在地上的破裂声和随之爆发的惊呼。
      “发生什么了?”为了不错过在层层人墙后隐隐约约传出的对话,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赶紧往哗闹的源头艰难地挪动过去。
      “你凭什么这么做!我的哥哥,他可是个大活人,我都能听到他痛苦的呐喊,你怎么下得去手?”说话的是身材削瘦的男人,紧握着拳头,双目深陷在颧骨之中,狠狠地盯着面前栗棕色头发的女人,眼中满溢愠怒与绝望。
      “如果我不这么做,他早就死了!还是说你希望他死得完整一点?那样的话我是该赔礼道歉,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把他的腿砍下来了!”被挥了一拳的女人抹了把嘴角的血沫,暖调烛焰的照射下微微卷曲的头发泛着绮丽的铂金色,她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面前的男人,“我只负责保住他的命。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也不关我的事。”
      女人冷漠的话语显然激怒了早已失去理智的人,他拖着因怒火而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步一步逼近她,不忍目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剧的女工们面露惧色颤抖着双手捂着眼睛,鼻息像是烟火升天时的尖啸,嘴里念念有词祈祷着上天赶紧结束这一切。
      预想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虽然不清楚之前是什么情况,”巨大的身高差距让瘦小男人完全隐没在阴影中,G一把扯住面前男人的衣襟,一字一句地发问,“先不论在这里闹事……向着女人挥拳头,你也就剩这点本事了吗?”
      逼仄的石屋里从未有过如此静寂,瞬息之间所有人都被震慑,不自觉屏住了气息。被拎着衣领的男人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止不住颤栗的身子出卖了他,看起来更像是被什么吊了起来的无所适从。
      良久,G松开了手。
      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的男人跌倒在地上,煤油灯忽闪的光重新照亮了他那张凝集着讶异和恐惧的脸。
      “弗兰克·鲁索,他的长兄似乎就是在今早爆发的争斗中被炸断了双腿,所以……”伊拉里奥凑近身子,压低声音耳语着。
      “那都是借口。”毫不客气地回答道,G蹙着眉,下意识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看着缄默不言的上司,青年也不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往后一步,退回斜后方。屋内逐渐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就像涟漪散去波澜不惊的水面。
      “多谢,两位先生。”
      将散落的一缕头发钩到耳后 ,方才处于争端中心的女人稍作整理自己的仪容,平静而深沉的嗓音很快消融在背景的杂音里。
      ——他们这才注意到这位姑娘与众不同的打扮。
      她并未像其他的女性一般穿着清一色的灰黑色棉布裙,上半身的衬衫被熨烫得一丝不苟,下身则是跟军装一般耐磨耐脏的马裤,一双及膝长筒靴裹住于她而言过宽的裤腿,整体看起来随意却协调。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移到她的脖颈处松开的衬衫扣子间,紧贴着肌肤用丝巾打上的领结。
      “请问,您就是……‘丝巾小姐’?”伊拉里奥抱着十足的自信,仅仅是出于确认而问了一遍。
      “哦,天哪,打住打住……请不要这么称呼我,”好像早已料到对方会说出这个戏谑的称呼,她脸上一副了然的样子,又多多少少有些无奈,“瓦莱莉娅·玛里诺。我的名字。”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情?”
      右手中指和食指夹着烧了一半的烟头,G吐出口烟圈:“右肩可能伤到了,现在手臂不太能抬起来。”余光看到身边的青年,他不咸不淡地加上一句:“稍微处理一下就好,我们还有事。”
      “这当然无可厚非,”瓦莱莉娅起身,示意跟着她进入旁边的房间里。察觉到他手上还冒火星的烟蒂,又补上了一句,“先把烟灭了。”
      男人皱着眉指尖一用力,掐灭了烟头。
      “那么长官,在下先告辞了。”青年挺直背脊行了礼告退。

      “关节和肌腱应该没问题,万幸脊柱没有出事。如果只是肌肉拉伤的话,那除了静养别无他法,”这个女医生托着自己的下巴,露出了一副’对于你的遭遇深表同情‘这样颇具深意的神情,“但是,您看起来并不像是有静养的闲暇呢。”
      G沉默着抓起挂在一旁的衬衫披上。他很清楚是这样的结果,唯一目的也只是免得被手下絮叨而已。
      瓦莱莉娅拿起搁在桌上的笔随手转了两下:“那只能代我转告您的上司,让他对待一个弓箭手稍稍宽容一些,至少不让他马上从我们这种小地方翻山越岭再跑到别的地方去,那样会好得更快一些。”
      “‘转告’可就不必了。”他狠狠摁住突突跳的太阳穴。
      G的脑海中瞬间浮现某个金黄色蓬松头发的脑袋,还有某位操着一口蹩脚拉丁文自称是他的挚友的东洋人。
      真是有了新欢忘了旧友。
      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想到那个冲动行事又偏偏是自卫队领头人的儿时伙伴就头疼不已,内心不禁咒骂了一声。
      他可不放心把乔托的安危交给一个结识没多久的外乡人。
      这样想着,G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草草地系上领带。
      “还有,没必要对我用敬语。”对他来说,敬语就是从那些冠冕堂皇的贵族口中吐出的言辞,光是听着就浑身难受,更别说此时此刻更像是一种讽刺。
      ——遵命。她一挑眉,趁着男人背对着她的间隙无声地对着口型。
      G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偏偏他的预感不会出错,而这通常在他收拾彭格列一世留下的烂摊子时会派上大用场。
      面前的女人用玩味的眼神掠过他右颊的刺青,殊不知眼尖又敏锐的女人又发现了什么秘密。
      G从年少时期没少因为文身被这样打量过,但大多都是畏惧而戒备的眼神,像这样直勾勾的注视还是第一次。他撇开视线,喉结动了动,想要提醒这个顽劣的女人有失礼节的行为,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跟一个女人较上劲,于是便叹了口气作罢,转身离开小房间。
      “在伤口上文刺青……没有感染算你小子走运。”
      瓦莱莉娅在他半个身子跨出门框时冷不丁抛下这样的一句话。
      G手一抖差点把指甲盖嵌进密度疏松的木门,他确信,假设手中有什么东西的话,指不定就会忍不住把它扔到她的脑门上,或者找团纸来堵住她的嘴。
      大概两秒之后,从虚掩着的门后飘来男人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啊啊,是啊,撞大运了。”
      他的预感没错。这个女人——无比棘手。
      不过,大概不会有第二次见面了吧。他这样想着,手上发力挥动了马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丝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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