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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书信 ...

  •   家里炕上摆了不少东西,什么绿豆糕、罐头、花生,还有些七七八八的都是杨思昨儿让他舅提前买的,还有灶房窗户上挂着的一只褪好了毛的鸡。

      齐笙的身上全是医院的味道,在外面还好,进了屋就显得格外刺鼻,路上杨思一直挨着他,也早就注意到了。

      “你坐着吃点吧,我去给你把鸡炖上,衣服不干净脱了扔地上就行,屋里不冷。”说完杨思扬了扬下巴让他赶紧吃,就扭头出了屋。

      炕上柜子下面贴了一个小小的镜子,齐笙在炕上蹭了半天才蹭到镜子面前,入眼的就是自己乌青的眼,和泛紫的脸,没一处好地方,他没敢揭开纱布,照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坐起来,然后抓向一炕的吃食。

      他姨妈家从来没买过罐头,但现在想想也不是,他姨妈一直拿罐头瓶子喝水,又怎么会没买过呢。

      想着齐笙端起那个黄桃罐头,摆弄了一会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只能看着干着急,而炕上窗户的另一边也早就飘起了白雾,杨思已经开始做饭了,他不好意思叫杨思给他开,犹豫了半天还是把罐头放在了怀里,然后去吃别的。

      杨思把鸡炒了几下,就倒了热水炖,收拾了一下给齐笙打了个热毛巾才进了屋,“别吃饱了,一会没肚子喝鸡汤了。”

      齐笙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把手里的东西老实放下,“没...没吃多少。”

      “过来,我给你擦擦。”

      齐笙朝炕边上爬,顶着个肿脸嘴里还嚼着花生,杨思见他模样也不禁笑了出来,于是半跪在炕边把人拢了过来,“疼就说。”

      杨思动作很轻,齐笙似是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给自己擦脸的情景,也是这般轻柔,热热的毛巾擦在脸上十分舒服,可下一瞬就戳到了伤的地方,齐笙忍着还是传来了一声闷哼。

      “疼了?”齐笙赶紧摇头,“不疼,不疼。”

      杨思笑了一下,把毛巾叠了个新的一面,又给他擦了擦身子,每擦过一处青紫杨思都觉得心疼,他这么瘦,每一下都结实地挨在骨头上。

      擦着擦着杨思也不笑了,动作也更缓下来,齐笙偷偷瞧他的表情,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哥。”

      “嗯?”杨思回过神,手上的毛巾也凉的差不多了。

      “我...”杨思看他支支吾吾的,不明所以。

      把毛巾搭在一边,杨思也脱鞋上了炕,一边剥花生一边说:“你叫我一声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听见没。”说着杨思把剥好的花生仁推到他面前,又抓了下一把开始剥。

      齐笙像是得了旨意,开心浮在脸上,他朝杨思的地方挪了挪,顺带载上了那瓶黄桃罐头,“哥,我想吃这个。”

      铁锅里的鸡飘出味道,整个屋都香的不得了,门外路过杨思家门口都不由咂咂嘴,看着冒烟的烟囱眼馋。

      天快入黑的时候杨思家门口来了人,一身粗麻衣裳还带了朵紫色发套,杨思和齐笙光顾着说话,人都站到了屋檐下敲窗户才看到。

      “欸?杨大呀,吃饭呢?”

      杨思放下筷子,趿拉上鞋走出屋,齐笙朝窗户看了好几眼,奈何玻璃早已黄斑遍布,看不清人模样。

      两人在石磨旁边搭上了话,齐笙就老实地呆在屋里喝鸡汤,若他多认识几个大字,可能要给这锅鸡汤写几句诗。

      “怎么了婶子,怎么晚上还过来了,道黑。”

      那女人装出不好意思,遮掩了几句就直奔主题,“杨大呀,你看你爷没了好几个月了,你家就你一个人了,你说说,多冷清。”

      杨思皱了皱眉,扶着石磨看向屋里,“也不是,我家现在有我和我弟,还行。”

      一句话让女人有些难堪,两声干笑之后她又继续说:“嘿,这不是前几天和你舅妈唠嗑吗,说起你□□九都还没处个朋友,托我问问,这不是我有信儿了,来告诉你一声。”

      杨思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女人索性一口气说完,“老陈家有个小丫头,在家排老三,一直在县城打工来着,这不农忙啦,回家了,好些人都赶着这空档去她家说媒呢,可热手呢。”

      杨思从没想过这些,他爷还活着的时候天天给他准备着,人一没,没人张罗,这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嗯...我爹那边还没下文,到时候再说吧。”

      “咦,你还有主意上了,反正不管咋说啊,人家小姑娘水灵着呢,明后天我就带你去见见,听见没。”

      杨思挠了挠头,低声应下,“行,明儿再说吧。”

      女人见他不说话了,也不好意思多呆,毕竟是十八九的大小子,自己老妈子一个晚上来让人瞧见了难免嚼舌根子,应付两句也直接离开了。

      杨思把人送走后打了一盆水进屋,把灶房里的锅刷了刷,添了一锅清水留着今晚上烧炕。

      齐笙吃的肚子溜圆,坐在炕上看着杨思忙活,心底有些难为情,一直在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但杨思都拒绝了。

      “用不着你,老实呆着吧。”杨思把门关严,走到屋里拐角的地方打开一个木箱子,扒拉了半天才找出了一沓信纸。

      纸张压在箱底很久了,拿起来软乎乎的,返了潮,杨思从炕柜下面摸出蜡烛,点了之后滴了蜡水固定在小炕桌上。

      杨思几下就剥光了外衣外裤,盘起腿坐在小炕桌前抚平信纸,手里还捏着一根有些秃头的铅笔。

      齐笙从角落凑过来,两个人斜着坐在一起,杨思怔怔地坐了很久,也没有拿起笔写一个字,齐笙看着有些着急,“哥,你不会写?”

      杨思侧过脸白了他一眼,又转回头继续思考,齐笙吃的肚子太大盘腿坐不住,只能歪着伏在桌子上看着,过了很久杨思才写下了粗黑的两个字。

      你好。

      齐笙扭着头去看,是他认识的字,顺口就直接读了出来,“是,你好?”

      杨思有些出神,听见他问目光才重新回到桌面上,“你刚说什么?”

      齐笙笑了笑,把食指按在两个字下面,“是不是你好,我认得,哥,你写的字真好看。”

      身旁的人点点头,再次把笔放下,将那张纸扯掉扔在地上,齐笙哎了一声,想抓却没抓住。“哥?怎么撕了,也没写错呀。”

      杨思眉头锁在一起,摇着头说:“感觉不能这样,显得生疏。”

      “你要写给谁,朋友吗?”

      杨思垂下眼睛,手按在铅笔上来回摩梭,他不知道该怎么给黑三子解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相信自己。

      “哥?”

      齐笙看着杨思一直在愣神,就拍了拍他胳膊,把纸推倒他更靠近的位置,“你写吧,你教教我,我都忘了。”

      杨思捡起笔,顺带捏了一把齐笙的脸,“嗯,我这两把刷子都是跟我爷学的,他能把那一摞医术倒背如流,可惜我没都学会。”

      “这么厉害!”

      杨思弯弯嘴角笑了笑,直起身子重新开始写,还是你好两个字,不过更加稳重,他知道黑三子识字,他得写的清楚点,好让他身边的人给他读。

      你好,李墨。

      我是杨思,你看到信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半月后了,不知道你在军营的生活是否顺利,期盼你一切安好。我在家很好,忙着收药和收粮食,我前几天去村长那问了你的去处,他不知道,我只能托舅舅的儿子把信捎给你,不要见怪。上次你匆匆离开,我没有把你留下,我很抱歉,我也没办法和你一起参加征兵,因为我的。

      写到这里,杨思手中的笔顿了顿,他转头看向杨思,问他:“都能看懂吗?”

      齐笙摇摇头,“不能,很多都不认识,但是大概能明白。”

      “好。”

      杨思心境不如从前,他觉得没有必要执着于什么了,那笔钱救了齐笙,不算白花,想到这他匆匆拿起笔继续写。

      因为我的父亲是犯人,政治上是不允许的,如果哪一天不再限制这些,我希望能和你一起保卫祖国。

      杨思写完这句,也放弃了解释黑三子离开时候的误会,他知道黑三子相信不是自己告的密,只是因为无力解脱所以才逼迫自己在其他方向相信现实。

      杨思一共写了没几行字,显得整张纸空落落的,他把笔塞到齐笙手里,却看见了他一副歉疚的表情,“怎么了?”

      “哥...我不知道你爸爸...”

      杨思听了话莞尔一笑,叫他拿住笔,“与你无关,人总要向前看,懂不懂。”

      齐笙眼眶有泪在打转,也明白了那天夜里那个被带走的人原来是在求救,如果自己没去偷鱼,耽误了杨思,说不定能把他留下来。

      “小笙。”杨思的话打断了齐笙的眼泪,还没等泪流下来就被他抬袖擦走了,“不许哭,你也写几句,让你黑三儿哥也认识认识你,写吧。”

      齐笙拿起笔,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中,手指一侧的薄茧还在,他想起了那时候点着小台灯写作业的时候。

      齐笙吸了吸鼻子,拿着笔在杨思字的下面歪歪扭扭地写,你好两个字写的分了家,杨思在一旁看着,也伸了手过来,扶着他的手腕慢慢把句号画完,然后问他下一句要写什么。

      齐笙眨眨泛红的眼睛,看着信纸轻声说:“写我的名字,写我是齐笙。”

      “好。”

      蜡烛的光映在泛黄的玻璃窗,两个人低着头认真地写字,杨思把他的名字好看地写在另外一张纸上,齐笙按照他的笔画誊写在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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