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林》打我就要一天一夜

19、相亲

　　杨思每天都是鸡叫就起，自己忙活着捣药，或者做些农活儿，他舍不得让小孩瘸个腿帮他干活，所以早上都是自己偷偷穿上衣服下炕，也不在家吃饭，去他舅家吃完顺带再拿回来。

　　搁他舅的话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杨思洗了把脸就出了门，从盒子里又掏了二十块钱揣在身上，上次吃了他舅家一只鸡，合作社赊的账也没给，清晨村里人都在家门口洗漱，走在街上看见熟人都要打个招呼，齐笙他姨妈家也在合作社这条街，杨思走过的时候特意避过了脸。

　　到了地方杨思从兜里掏出钱来，还有那封信，店员看见他来了也亲热地打招呼，杨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是常客，不差钱，如今老的走了，小的也一样，来了都热乎地招待着。

　　杨思胳膊拐在柜台上，指了指一旁的账本，“我记得是不是七八天那个送信的来一次？”

　　那人马上会意，笑着去翻那天他舅来赊的账，“不是，上次来他说了，是十五六天了，因为啥呢，每次来都没信要邮，回回来他都白跑一趟，还耽误回县里干活，说是下回初一十五才来。”

　　店员笑着把账本推给他，“你瞧瞧，一共五块四分钱，对不。”杨思摆了摆手，把钱数好了递给他。

　　“不用看，拿着吧，再给我拿一斤绿豆糕，半斤分开包，这封信是送到军区的，要是收邮票钱，你先给我垫着，到时候我来还。”

　　“成，小事儿，今天都十四了，我估计不是明天就后天他指定来！”

　　杨思点点头，转身朝外走，“成，走了啊！”

　　“好嘞，慢点！”

　　杨思提着东西往他舅家走，两包绿豆糕刚进门，人还没进，就被呜呜喳喳地迎了进去。

　　“哎呀，去你家找你没人呢，家里就个光不溜地小子在被窝里，还吓我一跳。”

　　说话的就是好几天前来自己家介绍亲事的那个女人，杨思得管他叫一声婶，他舅舅在屋里吸溜着大碴子粥，看见杨思站在门口赶紧挥了挥手。

　　杨思随便应了两声，就被迎进了屋里，手里的绿豆糕倒是有些不知所措，舅舅坐在炕上看着屋里人，笑着叫人赶紧坐。

　　“哎呀，你这孩子咋不说你来你舅家吃呢，要不是碰见你舅妈，我今早上还扑了个空。”

　　杨思干笑一声，把一包绿豆糕推到炕里边，“那可真巧...”

　　杨思舅妈也笑，出屋给两人倒了热水，也倚着炕边坐下，“小杨思啊，一会儿人家姑娘就来了，就是陈家老三，陈翠儿，来看看你，你不收拾收拾啊，你看你胡子拉碴的。”

　　杨思朝他舅方向看了看，他舅已经打开了绿豆糕吃的正甜，朝他扬了扬头意思说赶紧去吧。

　　三个人等一个人，杨思也不好意思说不去，放下手里东西就去了外屋地，他舅家一亩三分地他从小看到大，东西在哪都一清二楚，但杨思心里就不舒服，出了屋子打水也磨磨蹭蹭的。

　　杨思在家都不怎么刮胡子，因为他爷说男人这几根毛，越刮越粗，到时候自己都嫌乎扎得慌，不能刮太勤。所以他一直都顶着细细的一圈小胡须，从下巴一直蔓延到脸颊两侧，不细看看不出来，脸还是白白净净的。

　　杨思拿着剃刀在水井边发呆，屋里传来一声催促，“哎呀，这小子这么磨蹭啊，一会儿人家都来了！”

　　现在生活好了，都能拿洋皂打沫刮了，以前他小时候他也刮胡子回回都见血，杨思洗了把脸，拿着洋皂在手上搓了几下，绵密的白沫顺着手流下来，赶紧就往脸上糊。

　　杨思手里捏着刀片，刚要下手，大门就吱嘎一声开了，一个婶子首当其中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哎呀一声把杨思的动作打断了。

　　“你就是杨思呀？！”

　　杨思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手里的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屋里很快也出来了人，几个妇女就这样在院子聊了起来。

　　杨思舅妈往人手里塞了个毛巾，推着他往屋里走，“哎呀，人家叫你利索点，倒还是没来得及吧，你俩进屋聊吧，我跟你婶子他们在院里唠。”

　　杨思撇了一眼身后的人，拿着毛巾胡乱在脸上擦，完事就扔在了一边柜子上，后面跟进来的小姑娘含羞带臊地跟着人进来，他舅妈出去的时候把门也顺道关上了。

　　屋里两个人坐在炕两边，谁也没说一句话。

　　女孩穿了个紫红襟的短衫，脸看着小小的一个，五官不像农村姑娘那样粗糙，透着一股灵气。

　　杨思脸一直侧向墙一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姑娘感觉屋里气氛也有些干，试探着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个...你多大了。”

　　杨思把脸转过来，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一旁柜子上的绿豆糕，“十月一过了就十九了。”

　　“嗯...我十八了...”

　　齐笙还没吃饭，看太阳打竿已经快九点了，刚才媒人过去肯定给他吓一跳，也不知道跑出来没有，杨思脑子满是那小孩挨打那天的样子，眉头也紧起来。

　　“你...”

　　杨思把脸转向她站起身，斟酌了一下开了口，“我爷刚没，我家还有个小弟，要是咱俩在一起了，你还得照顾我小弟，你能接受吗？”

　　杨思的话很干脆，也很干练，小姑娘愣了一下，臊得低下头低声说：“那，那还没影的事儿呢...要是...能成我肯定愿意的...”

　　杨思点点头，拎起绿豆糕就朝外走，“那今天就到这吧，有空再见。”说完人就没了影，屋外叽叽喳喳的开始响起来，直到大门啪嗒一声关上。

　　几个女人率先冲进来，拉着姑娘的手问东问西，“咋样咋样啊？看对眼没有？”

　　陈翠儿羞红着脸，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挺好。”

　　杨思风风火火地往家走，破门一迈就看见了坐在屋前垂着头的齐笙，杨思步子更大了，脚下的土被他带的噗噗发响。

　　听见动静齐笙从马扎上抬起头，蜡黄的小脸瞬间有了颜色，“哥...”

　　杨思嗯了一声，给他从马扎上扶起来，把提着的绿豆糕抬起来给他看，“饿了吧，刚才去舅舅家了，耽误了。”

　　齐笙点点头，又着急的比划起来，“有人闯进咱家了，是个婆婆，她好像要找你。”

　　杨思抿着嘴笑，把人打竖背起来往屋里进，“没事，见过了，给我介绍要相亲的。”

　　齐笙听见了新鲜的两个字，“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