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月光》云纸鱼歌

4、第 4 章

　　晚自习结束后周舟因为留下来做值日耽误了时间，错过了末班车，只能退而求其次等17路公交车，17路站牌和学校有些距离，需要出了校门右拐进入另一条街道。

　　入秋之后体感温度下降，树影摇晃，空气中弥漫的是小吃街飘来的香味。

　　因为减肥的缘故她只能望梅止渴，保持身材这件事是她除了学习之外坚持最久的事。

　　周舟步伐不急不缓，不时望向两边的商铺，百无聊赖。

　　不经意看见前方程牧之的身影时她明显一愣，步伐倏然停顿，她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他，只是短短一秒钟，随后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脚步放轻，连呼吸的节奏都有些凌乱。

　　她鄙视自己像尾随的小偷，但是内心深处的狂喜激动让她兴奋，目光的热烈像是要在少年身后灼烧出一个洞，久久移不开目光。

　　程牧之的单肩包斜挎一边，戴着耳机迈着很轻松的步伐，周舟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自己，便多了一份安定。

　　程牧之在站牌的前端站定后便注视着车来的方向，周舟在站牌尾端庆幸这里等车的学生很多，湮没人群中的她并不起眼。

　　17路车来了以后她惊讶地发现程牧之也是这辆车，周舟眸中的欣喜都要溢出来，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在无限拉近，她有在努力寻找两个人的共同之处。

　　上车的学生很多，她也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打算，轮到她上车就径直在前边寻了位置坐下，顺势也从包里拿出了耳机戴上，旁若无人只有自己的小世界。

　　只是好奇心趋势着她想知道程牧之什么时候下车，或者说单纯想知道他的住处离她有多近。

　　车子每每停下周舟都偷偷扭头看向后边，终于程牧之下了车，周舟看了一眼站牌，距离自己还有三站，不算远。

　　17路公交车不是她最佳坐车方案，下车后她要步行很长一段距离，尤其是路过一条漆黑的巷子，若不是耽误了时间她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周舟一直和爷爷奶奶居住，住的也是老式居民楼，很多年轻住户迫于工作和孩子上学的压力已经在更繁华的地段买房或者租房，旧房便会出租，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周舟的爷爷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周舟不喜欢从小巷子路过，那条巷子常年阴暗潮湿，晚上漆黑恐怖，墙上还爬满了藤蔓植物，不时会有虫子盘踞在上边，小时候路过经常吓得她连连惊叫。

　　而相比较更恐怖的是周围住户的习惯，夏天的小巷会是临时搭建的娱乐场所，很多人会赤·裸臂膀铺着摊子在地上乘凉，或打牌或喝酒，喝多了还会随意大小便，弄得附近的其他住户苦不堪言。

　　附近还有无业人员到处流浪，还发生过女孩走夜路被猥亵的新闻，对此周舟惊惧的同时也会避免经过。

　　现在已然进入秋天，几乎不会再出现夏天的情况，但她仍旧害怕，站在巷口透出来的是窗户微弱的光亮，几乎可以忽略，她只能蹭着月光脚步飞快地走过。

　　回到家爷爷奶奶已经休息了，锅里还有晚饭剩下的温热饭菜，周舟没心情吃直接去洗澡。

　　洗完澡已经十点半，她在房间看到了单人沙发上的包裹，邮寄地址来自北城，她想到母亲走之前说过会给自己寄东西，她对这种惊喜很是兴奋。

　　包裹很大很沉，打开以后她发现大多都是衣服，短裙、长裙、卫衣、棉服等，几乎是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在这了，还有几双鞋，其中有一双很漂亮的夏款凉鞋，从款式到颜色周舟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只是唯独她不爱穿。

　　那是一双露脚趾的凉鞋，她能想象换成任何一个女孩子穿上都会很漂亮，也会很开心，但是她不喜欢。

　　她从小练舞，身上留下过不少伤病，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都有，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她并不是先天条件绝佳的舞者只是凭着一腔孤勇在舞蹈上坚持，即便是脚趾变形，脊柱受伤也并不觉得有遗憾，单是热爱两个字就足以让她付出一切，只是每每看到别的女孩子穿夏装时她总会看向自己身上的淤青而有所触动。

　　凉鞋她从小就没穿过，母亲从未和她生活过所以不清楚这点她能理解但是不能原谅母亲对自己多年的忽视，只是再芥蒂也已经习惯了。

　　包裹里还有一个包装更为严密的小包裹，她撕开了重重塑料胶布发现是一个相框，里边是一张全家福，只是这张照片上的她有些格格不入，父母和周帆的笑是直达眼底的，她脸上的笑有些许苦涩，明明是一家人透露的却是貌合神离。

　　她为了保持良好的心态只能强迫自己摒弃心中杂念，为此她专门出去浇了浇阳台上的花，吹吹冷风。

　　心里的阴郁被驱散的差不多了她重新坐在桌子前拿出书包里的新华字典，小心翼翼抽出里边的那张纸条。

　　纸条本身有点皱巴巴，经过一个小时厚字典给的压力已经逐渐平整，但是折痕仍在，而且可能永远不会消失。

　　周舟有写日记的习惯，小时候是为了记录练舞的进程，后来就演变成了日记，长大后不会每天写，一般只有重大事情发生时才会动笔。

　　今天她很庄重地从书架上拿出了珍藏很久的一个红棕色皮质笔记本，纸张厚实，根据不同颜色的纸张有各式印花，也有淡淡的众多种类的花香，想来制作者颇费心思，总之很满足女生浪漫的小心思。

　　本子最先写下的不是周舟的名字而是她摘抄的程牧之写的诗，那首《坠荒》。

　　不管看多少遍她都是爱不释手的喜欢，她没想到程牧之能送给他，既然送给了她，她一定会好好收藏，对她来说这首诗的意义很不同。

　　紧接着钢笔在纸张上行云流水走过，着墨之处尽是周舟对程牧之的好奇和心动，程牧之于她不仅是初见时的乍见之欢，还是相处后的心动阑珊，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总之深深被他吸引，那把救急的雨伞和盖校服的细心于他而言或许是同学的关爱，但对她来说是难得的温情，所以她想把这份期待埋的再深一点，深到无人知晓。

　　只是周舟低估了一个人的情意即便是嘴上不说，眼神也会出卖她。

　　当然她也不会知晓今晚她笔下的那个少年也将她的名字写进了独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只是她对程牧之来说也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罢了，不痛不痒无风无澜。

　　周舟自以为伪装很好的悸动全然被原圆看穿，眼神骗不了人，即便周舟从来没有提过程牧之但是她就是知道她心里泛着泡泡。

　　这天下午二十分钟的大课间，原圆从一楼跑到三楼找周舟借练习册，因为物理老师布置的作业她没来得及写，专门上来借她的冒充，只要能混过去抽查就行。

　　只是原圆一上三楼就看见周舟趴在栏杆上望着操场出神，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在露天篮球场上各班的男生正在和体育老师互相切磋球技，她特意看了一下其中并没有程牧之，那周舟在看什么呢？

　　原圆没发出动静也趴在栏杆上陪她看过去，还是周舟先反应过来她在学自己，于是自嘲笑了笑：“你怎么上来了？”

　　“找你借物理练习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笑。

　　周舟没说什么，进班拿了书本出来，交到她的手上。

　　原圆看她状态不怎么好，准备打趣她：“怎么了？看起来蔫蔫儿的。”

　　周舟又恢复了刚才的动作，眼神望着远方出神，原圆弯腰凑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卷翘的睫毛眯着眼睛说道：“程牧之又不在那儿，你看的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周舟被毫不留情戳穿心事轻抿唇反驳：“谁说我看程牧之了，而且我也没有注意到篮球场。”

　　她的嘴硬在原圆眼里不足为奇，从认识她开始就这样，从不会主动说自己的心事，都是独自消化，只是在和人相处的时候掩藏的很好，好像外人眼中的性格好都是没有脾气似的。

　　“你可以不承认，但是你怎么解释周六日刷了七遍《让子弹飞》？”

　　周舟扶额，大意了！她竟然忘了两个人的视频账号公用这件事，这样一来彼此看过什么都会在历史记录里。

　　周舟唇微张，想解释什么最终只是轻描淡写了一句：“我喜欢姜文不可以吗？”

　　原圆笑着一手托腮放低声音：“是啊，你喜欢姜文，姜文也可以是张牧之。”随后一个轻挑眉，一切不言而喻。

　　张牧之、程牧之，单单是一个名字就可以让她在两天假期里重复看了七遍，包括关于这部剧的解读比电影还要长好几个小时的，她都一一看完，只为听见熟悉的名字，仅此而已。

　　即便是这样周舟还装作不懂的神情，只是一个意外的来临打乱了她的阵脚，那就是章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