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日》陈不喜

68、068红豆

　　楚韵看见外面一行四个人惊呆了。
　　她刚下课，室友都有事，本来打算随便买个生日蛋糕分分算了，一时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江靳跟萧观年两人往树底下一站够吸人眼球了，尤其江靳，眼皮半垂着玩手机，一手提着粉红色包装的蛋糕，眉眼冷恹，违和感强烈。

　　要不是他时不时没什么耐心地跟林幼鱼说话，估计这会儿身边能围不少女孩。

　　楚韵跟室友一起出来，后者一眼看见树底下四人，感叹一句：“羡慕这种来给朋友过生日的。”

　　江靳一抬头她惊呼一声，兴奋起来：“靠！这么帅。快，三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名字。”

　　不对，她仔细看了两眼：“找人的吧，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没见过。
　　绞尽脑汁想了会儿，自言自语：“找谁的啊？”

　　下一秒楚韵扫她一眼：“我。”

　　室友刚想说你大白天做梦呢，就看见树底下那群人朝这边看，其中一个头发微卷的女生笑眯眯冲她们方向挥动双手，大声：“楚韵——”
　　“快过来！”

　　室友狐疑：“……真找你的？”什么时候瞒着她认识一堆颜值这么高的朋友，她怎么不知道？

　　楚韵“嗯哼”一声，把书递给她：“帮我拿回宿舍，到时候回来给你们带蛋糕。”

　　楚韵几乎是跑过去，捏住林幼鱼脸一阵揉捏：“跳跳你怎么又变可爱了！”

　　林幼鱼穿了件奶蓝色毛衣，糯乎的质感。长而微卷的头发分成两层，一层扎高，用深蓝色抓夹固定，下面那层分开在脖颈两边，括弧明亮。

　　她头发卷而偏棕，额头留下蓬蓬的小卷儿，卷得不过分，弧度刚刚好。被倔强地梳上去还是垂下来，跟胎毛一块儿变成天生的羊毛卷刘海。

　　真的，超级可爱。
　　理发店羊毛卷刘海的图都没她好看，楚韵心都要化了。

　　林幼鱼被捏来揉去还记得把手里花递出去，口齿不清：“生、生日快乐！”
　　她求助地看向站一边幸灾乐祸的萧观年他们。

　　等她被揉得差不多江靳大发慈悲：“差不多行了。”

　　楚韵这才最后捏了一把，撒手接花，一手拉关澄一手牵林幼鱼：“走，带你们去吃本地美食，一会儿结束得早能赶上摩天轮。”

　　萧观年顺手把关澄揽过来，被瞪了一眼，摸摸脑袋：“我刚订了地方。”

　　楚韵嗤笑：“又吃你们家连锁餐馆，一天天的吃不腻？”

　　萧观年跳脚：“我家百年老店！”

　　楚韵绝情：“今天我生日，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说，”萧观年转身找江靳，耿耿于怀，“你也腻了？”

　　江靳根本没听清，敷衍道：“是是是。”
　　说完一顿。

　　萧观年不敢置信：“我艹？”

　　关澄话说得慢，一个“腻”字憋在喉咙里紧急变成：“好吃好吃。”
　　林幼鱼：“……”

　　一顿饭吃得吵死了，尤其关澄跟萧观年，拌嘴就算了，萧观年自知骗关澄自己学校有训练理亏，饭桌上一直殷勤地夹菜倒饮料，把林幼鱼眼角看得直抽。

　　萧观年：“哎这个你要不要，不行这个辣，牛肉吃不吃，你要卫生纸吗我去给你拿……”

　　关澄：“不要，走远点。”
　　她被辣椒呛到伸手要拿橙汁，萧观年赶紧：“这种小事我——”

　　江靳坐林幼鱼旁边，捏着筷子神情变幻莫测。

　　“你帮她喝了算了。”
　　忍了又忍实在看不下去，江靳一筷子打在萧观年手背上，语气烦躁：“你他妈有病？”

　　萧观年：“……”

　　关澄一口橙汁不上不下：“咳咳咳，咳！”

　　萧观年终于消停了。

　　倒是林幼鱼瞧瞧萧观年又瞧一眼关澄，若有所思。

　　吃完江靳和萧观年先走。她们仨坐完摩天轮蹲在公园草坪那里等江边灯光秀，一人拿了一兜热腾腾糖炒板栗，手边还有奶茶。

　　林幼鱼在那儿剥壳，瞥见手机一亮。

　　楚韵人靠在她身上，无意中看见差点把板栗壳戳进牙齿里，捂着嘴叫了一声：“我明天就去再配一副眼镜。”

　　关澄：“啊？”

　　楚韵揉了揉眼睛，不无担忧地说：“我刚看见江舒怀给跳跳发消息，我近视度数一定变深了。”

　　林幼鱼还没说话关澄掰开一颗板栗，慢悠悠把衣领往上提了一截，眼含深意：“我觉得你眼睛没问题。”

　　她们坐在一片草坪上，身边就是照明的灯。楚韵脖子突然僵硬，一点一点从林幼鱼肩膀上抬起来。
　　跟林幼鱼四目相对。

　　林幼鱼肯定道：“嗯，你眼睛一点问题都没有。”
　　“……”

　　楚韵脸颊抽动了一下：“什么意思？”

　　关澄摊手，幽幽：“你想的那个意思。”

　　江面暗波粼粼。

　　九点整灯光秀开始，对岸霓虹闪烁，七彩颜色在黑暗夜空中灿然绽放。

　　林幼鱼顺手拍了张照，低头发送。
　　--我在看灯光秀，你要睡觉了吗？

　　“我——”
　　楚韵脑袋里跟着五颜六色的闪，被砸了个晕头转向，半晌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去。”

　　我去。
　　她足足五分钟没说话。

　　林幼鱼收到一个单字“嗯”，然后收到另一条让她到酒店说一声的语音。

　　看灯光秀的人很多，周边吵闹拥挤，人声鼎沸。

　　那条消息被转文字，林幼鱼都能从翻过来的语气词和停顿里想象出江舒怀说话时低清的声线。
　　她指尖在那条语音下边的文字上停留良久，唇边露出括弧笑。

　　关澄正在那里跟萧观年视频，两人彼此都听不清对方说话，在那里鸡同鸭讲。最后关澄实在受不了，掏掏耳朵大喊：
　　“你说——”
　　“什么？我听——不见！”

　　萧观年用更大的声音嘶吼：“我说早点回去！”
　　“让你打车前把车牌发给我到酒店跟我——”

　　关澄只听见“早点回去”四个字，不耐烦地：“知道了吵听不清挂了！”

　　楚韵抱着膝盖，身边还放着那束花，幽幽抬眼：“你俩是专门来刺激我单身的对吧。”

　　林幼鱼：“呃。”

　　关澄从草地上站起来还没忘记自己吃了一半的板栗，伸手拽她俩，满不在乎：“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的满大街都是，你性格这么好难道没人追你？”
　　后一句明显带了不可思议。

　　林幼鱼戳了戳她腰，没来得及阻止。下意识去看楚韵。

　　楚韵表情不变，耸肩：“难道随便一个追我我都要同意？”
　　“我就是觉得你俩都跟高中同学在一起了，显得我很格格不入。”她仰头看了眼天空中的月亮，喃喃，“是该有个对象了。”

　　关澄生怕她想不开随便找了一个，赶紧：“当然还是要找喜欢的人。”
　　楚韵没再说话，淡淡笑了笑。

　　那天晚上她们三个人挤在酒店同一张床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宁可翻身从床上摔下去都不肯睡另一张床，反正挤在一块儿聊天，从高中的事到彼此大学，讲到半夜快十二点。

　　最后关澄终于困了，闭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扑到另一张床上。

　　临近十二点时楚韵明显开始心不在焉，一直反复看手机。

　　林幼鱼没有睡着，闭眼时也能感受到手机屏幕被摁灭又点开的光亮。
　　她也没有睡，强撑着眼皮陪楚韵等。

　　睡意模糊汹涌，时针走过午夜十二点，新的一天从零开始。

　　楚韵大概是哭了。
　　即使背对着林幼鱼也能感受到，她肩膀一直在幅度轻微地颤抖，哭腔压抑隐忍。

　　林幼鱼右手再三抬起来又收回去，在被子里捏紧了没有动。

　　“跳跳。”
　　最终楚韵转过来，眼角湿润酸疼。她像是知道林幼鱼没有睡着，在一片浓稠沉凝氛围中轻轻：“如果我不认识魏暄就好了。”
　　以后的生日愿望和新年愿望，再也不要跟魏暄有关了。

　　林幼鱼没有开口，她觉得安慰之词匮乏，语言难以起到应有的作用。

　　最终她默默伸手环抱住她，感受到脖颈处一片泪意。
　　楚韵终于哭出声来。

　　第二天早上楚韵有课，林幼鱼和关澄没让她送，两人在大街上随便逛了两圈。

　　关澄那趟车更早，萧观年挺接地气地扫开一辆共享汽车，送她们去车站，一米八的寸头大小伙子在车站门口拉关澄衣角，抱了又抱不说还一步三回头。

　　寒假没两个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林幼鱼眼看江靳额头那根青筋狠狠跳动两下，拽着萧观年帽子就把他拖出了门。

　　萧观年挣扎：“是兄弟就撒手！”
　　江靳冷冷一笑：“再动扔垃圾桶。”

　　关澄嘴上说“走了好”，身体诚实地踮脚往外看，下定决心：“寒假我肯定不留校。”

　　林幼鱼嘴里含着根从江靳手里抢过来的棒棒糖，顺手递给关澄一根：“橘子味。”

　　关澄心不在焉地拆包装纸，眼睛都要黏在出入口上了。

　　有能学习的地方，林幼鱼一改刚刚轻松表情，括弧正经地收起来：“问你一件事。”

　　关澄还以为她要问大事，坐在行李箱上做好回答问题的准备：“问什么？”

　　林幼鱼飞快看一眼四周，凑到她身边：“我觉得。”

　　关澄：“嗯哼？”

　　林幼鱼清咳一声：“我需要一点经验。”她心底想，这里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吸取。
　　嗯，学习使人进步。

　　关澄想了想，冲她勾勾手：“我教你。”

　　两只脑袋鬼鬼祟祟靠在一起。

　　林幼鱼半信半疑，等关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后骤然睁大眼。
　　她猛然看关澄。

　　关澄掩饰性咳嗽，无比肯定：“跳跳，你特别可爱，没有人能拒绝你。”

　　撒娇。
　　这词儿太笼统。

　　“……”林幼鱼眼睛眨了眨。
　　听起来，挺靠谱，要不要试一试。

　　江靳跟她坐同一辆车，靠过道，时不时有人走过会碰到他，他皱眉往里挪了挪。

　　长得好看特容易引起关注，林幼鱼注意到斜对面的女生在拿手机偷拍，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种倒没什么，直到路程过半戴夸张耳饰的年轻女人路过他身边，“一不小心”崴了下脚。

　　浓烈的香水味直冲鼻尖。

　　江靳肢体动作剧烈，差点把她胳膊甩出去。
　　他抽了张湿巾纸擦手，表情厌恶。没等对方开口林幼鱼迅速拉着他跟自己换了座位。

　　江靳看了自己衣角一眼，满腔怒火按捺地压下去。

　　夸张耳饰的大姐瞪了林幼鱼一眼，还怪她坏自己好事。

　　林幼鱼：“……”

　　江靳满身低气压，一言不发把鸭舌帽直接拉得遮住整张脸，只露出紧绷的下颔线。

　　林幼鱼：“别生气了。”
　　江靳：“……没有。”
　　“哦。”

　　等他幼稚园小朋友一样自闭完才抬起帽子，表情还是不好看。

　　林幼鱼看了他半天，冒出一句话：“你是不是不喜欢被别人碰你啊。”
　　不只是陌生人，熟人也是。

　　江靳冷静两秒，果断拉人下水：“江舒怀也不喜欢。”
　　言外之意，不喜欢跟人接触正常。

　　林幼鱼意料之中地“哦”了声，脖子缩回衣领里。

　　江靳快被手背上触感恶心死，突然神色莫名地看了林幼鱼一眼。

　　林幼鱼：“嗯？”看我干什么？

　　江靳往后靠，也不擦手了：“你大可试试。”

　　林幼鱼满脑袋问号：“试什么？”

　　“什么都可以。”江靳意味深长道，“反正他不会拒绝你。”

　　林幼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