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日》陈不喜

67、067红豆

　　项链吊坠是一只眼熟的小象，几乎是那个毛绒玩具的缩小版，眼睛是碎钻，亮闪闪。

　　早上起床林幼鱼在宿舍床上默数自己的心跳，把头埋进枕头里吸了口气。

　　后半月有两门要结课，江舒怀基本都陪她泡在图书馆里，知识点和图解记得林幼鱼头昏脑涨，好在终于考完。

　　林幼鱼心情轻松起来，把注意力转移到另外的事情上。
　　是楚韵的生日。

　　她和关澄生日都在寒暑假，每年生日楚韵都给她们过。但楚韵生日在十二月十三号，她俩学得专业跟清闲二字毫无关系，去年本来打算一起去，因为种种原因计划接连扰乱。

　　今年刚好学院老师参加研讨会议要调课，林幼鱼还是请了一节课假，打算跟关澄一起，给她一个惊喜。

　　一来一回两天时间，出发前江舒怀去车站送她，林幼鱼本来都进了检票口又拖着行李箱出来，站在他面前再提醒一遍：“我明天下午就回来！”

　　江舒怀摸了摸她的头，掌心触感柔软。
　　“知道了。”他说。

　　林幼鱼放心地拖着行李箱进了车站。

　　车站来来往往人流，分别和重逢在同一时间发生。江舒怀目送她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终于收回视线。

　　即使一年或者三年后又或者五年后她改变主意……
　　那也是未来的事。

　　江舒怀低头看了眼手机，看见那条来自夏冰的消息：
　　--林幼鱼知道你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她家里也知道？[附图]

　　手机屏幕聊天界面黑下去。

　　问童鸢什么时候回来的消息得到回复，江舒怀面无表情将夏冰拉黑，转身走出车站。
　　.

　　林幼鱼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等车次时关澄给她打电话：“你上车没，我们把行李放酒店就去买生日蛋糕！”

　　林幼鱼还在发消息跟楚韵打听她今天的行程。
　　早上那条消息是祝她生日快乐，楚韵回了个“笔芯”的表情包，甩过来一堆跳舞的小人。

　　Fluffy：阿楚阿楚阿楚姑娘，你今天上了什么课？
　　楚：……西方经济史
　　Fluffy：生日要出去吃好吃的！
　　楚：今天课多，上完去[表情][表情]

　　现在中午，林幼鱼想了想等自己跟关澄会合再坐地铁到酒店，再收拾一下去订蛋糕，得想个办法不着痕迹地确认楚韵晚上吃什么，在什么地方。
　　到底怎么做不会被发现。

　　总不能直接说“你能晚一点吃饭吗”，林幼鱼发愁地揉了揉卷毛。

　　这时候楚韵甩过来几张聊天记录，吐槽：萧观年跟江靳是有病吗，都来问我今天怎么过，搞得我以为他们要过来看我

　　不过很快江靳发过来简洁明了四个字：你想多了
　　楚韵：“……”

　　林幼鱼惊了，迅速切出来聊天页面，问江靳：你跟萧观年都打算去找楚韵？

　　J2：找魏暄有事，顺便

　　林幼鱼：“！”

　　Fluffy：我们也去！！！

　　我们，也。
　　江靳人已经在车上了，对面坐着嗑瓜子的萧观年，他眼皮一抬：“你没跟关澄聊天？”

　　萧观年不明其意：“啊？”

　　江靳吐出一句话：“……她跟林幼鱼都在车上。”

　　“靠！”
　　异地恋两个月没看见人的萧观年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没留神腿撞到凳子，震惊完美滋滋：“这不就是心有灵犀嘛。”

　　江靳懒得理他：“换个酒店。”

　　萧观年光顾着开心，猛地想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魏暄……”
　　欲言又止。

　　“去不去？他跟楚韵真没可能？”

　　“不去。”
　　江靳转了转手腕，毫不犹豫：“没可能。”

　　这么笃定大概真没后文，萧观年心里不知道是替楚韵可惜还是替魏暄，惋惜道：“上次黄家明还跟我打听，我看他毕业跟魏暄打的那架还没完。”

　　大多数事情都是这样，你喜欢我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喜欢你。
　　没办法。

　　江靳神色无波澜地坐在对面，萧观年瞧着他那张没睡醒的脸，想起一件空穴来风的事。
　　江靳：“有事说。”

　　他都这么说了萧观年毫不客气：“我听说一件事。”
　　“你哥真跟林幼鱼在一起了？她爸妈不得拦？”

　　路上打发时间，他俩在玩拖拉机。老规矩，相同牌面出现即全收。

　　江靳手指夹着一张扑克牌，压在桌面，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你替江舒怀担心？”
　　那张牌是大王“Joker”。

　　萧观年眼睁睁看着桌面上从开始至结尾所有牌被拿走，江靳又从表面抽出一张，随意地摆放在最上面。

　　“我哥你还不知道，”他嗤笑说，“在主动之前，会提前想到最好的处理方式。”

　　走一步，看十步，说的就是江舒怀这种闲得没事干一天到晚动脑子的人。
　　不确定另说，一旦他确定要做什么事，动作会很大。
　　萧观年：“……是我瞎操心。”

　　这边林幼鱼坐在候车厅绞尽脑汁想发什么能打消楚韵的怀疑，结果后面两条楚韵直接发语音：“江靳说我想多了，萧观年说让我洗洗早睡，”她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心有余悸，“他俩要是真来我就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暗恋我了。”

　　林幼鱼发了个微信自带表情的企鹅。
　　发抖的企鹅。

　　林幼鱼回关澄消息：江靳问清楚了，他们早到，去拿生日蛋糕，我们去买花跟礼物
　　又补充：萧观年也在

　　关澄发过来一条阴森森语音：“萧观年完了，他骗我学校有训练。”
　　“……”

　　车上无聊，信号也不好。林幼鱼一边听歌一边跟关澄聊天，顺手点进她朋友圈。

　　第一条是香水百合加相握的手，应该是恋爱两周年。

　　往下滑十条里一半是学校作业一半是萧观年。
　　林幼鱼严肃脸想，她要跟关澄取取经。

　　下午四点半她俩在车站碰头，关澄拎着大包小包飞奔过来，狠狠抱住她：“跳跳好久不见！”

　　林幼鱼差点没站稳，关澄拖着她走，倒豆子一样语速飞快：“我们一会儿先去酒店放东西，楚韵今天下午有课，我们到时候进她学校。”
　　林幼鱼：“好。”

　　在车上她俩嘴就没停过，从同一个课题组书呆子师兄把钢笔当筷子插进饭里这种滑稽小事到最近网上的明星八卦，刷房卡进门林幼鱼才觉得口干舌燥，咕噜噜灌下去半瓶水。

　　关澄累得一屁股坐在床上，换拖鞋：“江靳他们到了没？”

　　“他们两点多应该就到了，好像找魏暄去了。”
　　林幼鱼坐在凳子上跟江舒怀发消息说她到了，一抬头刚好跟关澄视线相撞。
　　“……”

　　林幼鱼往后挪了挪身体，挪完猛然反应过来：
　　真是，她又没干什么坏事。

　　酒店双人床，窗帘一进来就被拉开，光线明亮。

　　林幼鱼这时候对视线十分敏感，没忍住问：“看我干什么？”

　　“跳跳。”
　　关澄回完萧观年最后一条消息，斟酌了一下才说：“我听萧观年说江舒怀回来了，你们见过了吗？”

　　她跟江舒怀算不上朋友只是普通同学，但他救了林幼鱼——足够让关澄在学神滤镜之外对他心存好感和感激。

　　林幼鱼：“……见过，了。”

　　“那就好，”关澄瞧了她一眼，觉得她有点奇怪，又关心地问，“他身体还好吗？”

　　林幼鱼没立刻说话，从凳子上走下来跑到床上，脱掉鞋，往后直挺挺躺在床上，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一套动作下来给关澄都看愣了，一只手还拿着矿泉水瓶，侧身看她：“你干嘛？”

　　“嘘——”
　　“让我组织一下语言，”林幼鱼说，“有件大事要告诉你。”

　　关澄“哦”了一声，仰头喝水。

　　林幼鱼：“我谈恋爱了。”

　　关澄一路拎着行李走过来喉咙干，还在喝水，对这事儿接受良好。

　　正常。
　　没人喜欢林幼鱼才不正常。

　　嘴里含着水，关澄含混不清：“是谁，我认识不？”

　　“你要不要先咽下去。”林幼鱼诚心建议。

　　关澄想一点一点吞，润下喉咙，摆手表示不用。
　　她心想是谁都不奇怪。

　　好吧，林幼鱼如实：
　　“江舒怀。”

　　关澄：“！”

　　关澄猛然扭头，一口水呛在气管里喷了出来。
　　下巴全是水，她神情狼狈抹了把脸，失声：“你说谁？”

　　林幼鱼从床上爬起来，贴心地给她递卫生纸，重复一遍：“江舒怀。”

　　关澄机械性擦脸，纸都擦破了还没停，呆滞：“是……我刚刚说的江舒怀？”

　　林幼鱼点头：“都叫你把水咽下去了。”

　　真是疯了。
　　关澄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大字，咬牙看向罪魁祸首：“你没骗我？”

　　酒店窗户敞开透气，微风吹动林幼鱼发丝。她神色是关澄熟悉的活泼，一笑唇边括弧深深浅浅。
　　语气轻快：“没有，关澄。”

　　房间内安静下来。

　　关澄把湿掉的纸团扔进垃圾桶，沉默了两秒。
　　令人不安的氛围中，她突然很想敲自己脑门一下。

　　要不是她林幼鱼根本不会知道江舒怀，更不用说认识。
　　她身子九十度后转，直直看向林幼鱼：“你喜欢他？”

　　林幼鱼轻轻：“嗯，我很喜欢他。”

　　关澄不说话了。
　　她从小跟林幼鱼一起长大，这个表情和态度。
　　——她是认真的。

　　短短五分钟关澄心情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最后她伸手按在额头上，恶狠狠说：“喜欢就喜欢，江舒怀那么好看家里还有钱，也不亏。”

　　反正谈恋爱又不会结婚，管他妈的。
　　真刺激！

　　林幼鱼没想到她接受得这么快，一愣。

　　关澄拉着她手叨叨叨：“快跟我讲讲，感觉怎么样，”她面露兴奋，“是不是一早上醒来会被帅醒的程度！”

　　林幼鱼：“啊，嗯，这个……也许……”还没有到那一步？

　　高中时关澄见过江舒怀一面，最后一面——知道江靳是双胞胎后其实不难分辨他们。当天他们一行人去医院，天气不好，窗帘被拉开，乌色晦暗流淌天边。

　　玻璃窗上雨花散开。

　　江舒怀似乎对他们一起来感到意外，接过花束时冲他们笑了笑。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面前给人冲击力剧烈，有人不小心打翻床头瓷杯，病房内充斥着药渣苦味。

　　尖锐碎渣散落地面，水迹湿淋淋。

　　关澄已经不能准确描述当时心中感受，只记得她站在最里侧的位置，一起来的女孩慌张地蹲下去伸手捡碎片，被迅速抓住手腕。

　　江舒怀咳嗽了一声，收回手，冲她摇头。
　　……

　　关澄从那以后开始能准确分辨江舒怀和江靳。

　　实在难以想象他谈恋爱的样子，难以想象。

　　关澄好奇心都要蹦出来了，除开别的她真是佩服林幼鱼，握着她手一阵狂摇：“跳跳，你太厉害了！”
　　江舒怀啊我靠！

　　林幼鱼心里咯噔一下。

　　上一次看见关澄这样是她怂恿自己去办公室偷试卷。
　　……总觉得背后毛毛的。

　　林幼鱼头顶冒汗：“我们先去跟楚韵过生日！”

　　正事在前，关澄硬生生将目光移开，放到手机上，问林幼鱼：
　　“萧观年问我晚上吃什么，粤菜还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