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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057酸橘 ...

  •   林幼鱼再次感到生气,并觉得自己就不该相信江舒怀的话。
      她一直从十月等到十一月。

      中途撞上期中和实践课,她迅速步入江靳后尘,忙得一天到晚消息顾不上看,早上睁眼开始记操作步骤,闭眼还要再回忆一次。

      忙成这个样子跟江舒怀联系都够呛,等林幼鱼真正歇下来已经十一月上旬。
      她跑回宿舍结结实实睡了大半天,睡醒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自己在低烧。

      这事儿得早解决,林幼鱼穿鞋下床,跑到经管教学楼。
      她上次从于好好手里拿到江舒怀课表,往教室走时正好撞上下课。

      “嗨,”于好好冲她挥手,“江舒怀没来上课。”

      林幼鱼脚步一停。

      于好好很意外:“你不知道?他去机场了。”

      林幼鱼低烧混沌的脑子轰然劈开一条白光。

      机场广播再次重复响起时,十米距离,隔着来往人群,林幼鱼骤然停下。

      大厅地面光洁得异样。
      周边是目的明确奔向世界各地的旅客,江舒怀在距离她十米远的地方,连帽卫衣深蓝,抬头去看机场显示屏。

      白色口罩,眼尾后三分之一处落下一束淡金日光,深秋薄暮景色闯入大厅,和他一同立在人群中央。

      林幼鱼这会儿忍得一万个美貌男高出现在面前都得发火,屡次被拒绝的闷火一下冲上头脑,烧得她理智尽失。
      去他妈!的!循序渐进!

      江舒怀转过头,身体明显一僵。

      林幼鱼幽灵似的站在他身前,紧紧盯着他眼睛,语气还算冷静:“你要走?”

      “Ladies and gentlemen,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 Flight......”
      “......please be quick to board the aircraft through gate......”

      江舒怀口罩下那个“没”字刚说一半,被粗暴打断。

      林幼鱼压下去的火又冒出来一截,逼近一步:“你最好先别说话。”

      江舒怀下意识要退。

      “站住别动!”
      林幼鱼再往前,凶狠:“你退一步试试?”

      “……”江舒怀硬生生停住。

      林幼鱼一口气说完毫无停顿:“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全然肯定的语气,非常突兀的地点。

      江舒怀一时以为自己听错,迟缓眨眼,口罩下唇模糊动了动。

      说什么林幼鱼听不清,也不想听清,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费解道:“是我表现得还不明显吗?”
      她以为有件事江舒怀在她十七岁那年趴在他身上哭就知道。

      “我喜欢你。”她说。
      “你要是一做完手术就回来能多出三年。”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高考,大学就隔着三条街,每天都能见面。”
      “你回来那么晚,是因为觉得我不重要吗?”

      从那句“你知道我喜欢你”起江舒怀一直没回神,徒劳地张嘴。

      林幼鱼看着他,不太相信地说:
      “还是三年的时间,在你生命中不值一提?”

      用心脏移植后患者平均寿命12.5年来算,三年,占他余生中四分之一乃至更多。
      这些话太尖锐了,每一句都往人心窝里插刀,反复扎进去又抽出来。

      江舒怀终于站立不稳往后退了一步,面色肉眼可见苍白起来。

      林幼鱼并不放过他,冷着脸一字一句追问,势必要得到答案:“不值一提,是吗?”

      最泄气的时候她想要不算了,她那天听到的话是幻觉,是用来搪塞夏冰的托辞。
      但她不小心把江靳从消息免打扰里放出来了。

      江靳给她发了两年半内国外往返共十三次的机票,和两张消息截图。

      国外飞麓南,麓南飞国外,基本每季度一次的频率。

      而那两次消息记录,分别在她高二生日前江靳回来那次,和……
      为期末考试焦头烂额的大一上。
      和两次没接的语音通话时间完美重合。

      江靳给她发消息:有时候我觉得,你如果难过,我哥死了都会从棺材里爬出来,飘到你身边
      江靳:他太喜欢你了,根本不受生死控制

      江靳发消息时的话外音大概是:所以让他少受伤害,只有这一年。
      一年后结束交换,他会离开的。

      林幼鱼几乎想笑——是这个人总让她难过,总把她推开,一次又一次。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林幼鱼一边抬起手臂擦眼睛一边哽咽着说话,语无伦次:
      “要是你担心我当寡妇就多活几年啊,老是这样,你老是这样。”

      “寡妇”两个字一出江舒怀太阳穴跟着一跳。

      “林幼鱼,我——”

      叫大名!还叫大名!我又没干什么!
      积攒的情绪完全爆发,林幼鱼站得累了蹲下来哭,捂住耳朵:“骗子!不听不听我不听!”

      “我是来送人的。”
      江舒怀叹了口气,也蹲下去。伸手将林幼鱼捂住耳朵的双手拿开,视线和她齐平,无奈道:“我是来送人的,不是要走。”

      林幼鱼眼睛通红看他,不相信:“真的?你又骗我。”

      江舒怀耐心跟她解释:“不是骗你。”
      “秦教授的儿子在国外,年纪大了家人不放心他一个人上飞机,让我送一送。”
      “跳跳,我没有要走。”

      林幼鱼立刻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江舒怀低声:“我的错。”

      林幼鱼:“都是你的错。”

      江舒怀好脾气:“嗯,我的错。”。

      林幼鱼这才感觉丢脸,脸“刷”一下红了,拉着他往机场外走。

      十分钟后他俩在一家麦当劳店里坐下,林幼鱼伏在桌上,太激动,冲上脑门的气发泄出来令她有点缺氧。

      缓一缓,缓一缓。
      她脸色红得不正常,江舒怀伸手探她额头,表情微变:“发烧了?”

      林幼鱼精神还在振奋,反应强烈“啪”打掉他的手。
      动作太大他俩都愣了一下。

      “你还没有说清楚,回来过几次。”林幼鱼眼皮滚烫还是强撑着,十分严格:“我刚刚问你了,不准糊弄过去。”
      她执着地看江舒怀,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江舒怀心知躲不过去,只能如实:“来过五六次。”

      “来了还不找我。”林幼鱼生病后人脆弱情绪也脆弱,理由充分控诉,“我那么担心你。”

      江舒怀被向四面八方拉扯,最终他闭了闭眼,轻声:
      “跳跳,我只是不确定。”
      “没有我你生活得很好,交到很多有意思的新朋友,去风景很美的地方玩,没有烦恼和困扰,过得很开心。”

      “但是我——”
      江舒怀叹息道,“……我仍然不知道生命会在哪一刻停止。”

      术后他插着各种仪器躺在冰冷病床上,突然意识到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人的记忆存储功能有限,她会忘记他的。
      在未来的某一天。

      但是他又觉得不能食言,他确实答应过要早点去找她。
      所以他回来了。
      再三提醒自己小心,不要被发现。

      “我总在想你,过得一点都不好。”
      林幼鱼脑袋烧得晕,任性地强求道:“你就不能努力……”
      活久一点,陪我更长的时间吗。

      她知道江舒怀明白她要说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讲道理,还是很想哭,于是遮住眼睛小声又脆弱:“你要我怎么办呢江舒怀,我已经很喜欢很喜欢了。”
      后一句轻得近乎呢喃:“你又要让我难过吗,难过一辈子的那种。”

      每说一句江舒怀心底碎裂更大一分。

      那种疼痛比每一次心衰来得更加恐惧和真实,令他置身十二月北风寒冬,心一寸寸沉下去。

      骨头缝里长出的无数荆棘刺破皮肉,扎得他血肉狰狞。
      江舒怀几乎不敢伸手碰她。

      人在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只想道歉,道歉还未出口被察觉他意图的林幼鱼制止。她从高热中恢复一点力气,卷翘眼睫上还带着湿意:“半个月前我就问了。”

      “做那么多,为什么?”
      林幼鱼直视江舒怀的眼睛,声音哑而慢:“除了回答外我不想听别的。”

      江舒怀瞳孔微张。

      窗外冷寂秋风从他们一个身位的距离中卷过。

      钟表秒针或许转过一圈,或许转的是分针。

      “换个问题,”林幼鱼仍然看着他,背脊直成一条紧绷的线,轻声,“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江舒怀?”
      “我只要你回答,是,或者,否。”

      时间停滞。
      林幼鱼太累了,在她确定那是自己想要回答的口型后精神骤然一松,眼前画面模糊而晃动起来。

      点滴挂到一半林幼鱼睡着了,江舒怀起身,在她面前弯腰,伸手去试她前额温度。
      睡着后林幼鱼才安静下来,柔软得像花瓣。
      很近的距离,他心底无可奈何,又有难以察觉的欢喜。

      手移开后,江舒怀看了林幼鱼很久。
      他无法抵抗本能,倾身点到即止亲了亲她眼皮。

      正要抽身退开时林幼鱼睁眼,伸手拉住他卫衣。

      江舒怀一僵,顺着往下看见攥住自己衣角的手,一时呼吸静止。

      四目相对。

      林幼鱼看了他一会儿,不满意地抬起下巴,点了点自己唇:“亲这里。”
      “……”

      一秒,两秒,江舒怀败下阵来,艰难:“跳跳,女孩子不要——”

      林幼鱼不虞:“知道我是女孩子你还不主动一点。”

      头顶深白光线让一切无所遁形,名为“不能靠近”的白线一次次被往后推,江舒怀能听见固山崩塌的声音。
      ——他想,忍什么呢。

      林幼鱼仰面看他。

      晚上十一点,诊所外延伸出大朵黑暗中的花。周边最后一对打针的母子在十分钟前推门离开。

      江舒怀再一次弯腰,靠近时清山净水眉眼触手可及。

      耳边声音轻柔如夜晚流淌过的长河。
      “闭眼。”

      林幼鱼顺从闭上眼,眼睫颤动。

      是一个吻。

      心中发烫,被灼烧出巨大的洞。
      家人、朋友、未来。

      江舒怀缜密而万无一失地想,如果她感到为难,他会退回合适的位置。
      最多得之又失。

      不计后果地想,
      ……一念经年奢望。
      幻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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