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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6风吹 ...

  •   林幼鱼每一天都过得很有盼头,她开始热衷在日历表上画“×”和“√”。

      接下来一个星期,直到星期六二十四点过去,江靳变成了正常的江靳。

      林幼鱼敏锐察觉到相比半个月前他惊醒数量减少,失眠导致的坏脾气也受到控制。看着不情愿还是在学校坐到晚自习结束,状态很像家里被管住的小孩。

      不睡觉后下课跟一班男生一起打球,还试图把魏暄和黄家明一起拐出去。

      黄家明身为班长自然不可能轻易逃课,也不知道魏暄跟他说了什么——反正魏暄那个嘴,出去网吧打游戏都能被歪曲成正当的请假理由。

      教室座位一下空了三个。

      林幼鱼也开始准备和夏冰的元旦汇演节目。

      舞蹈室和钢琴不在同一排练室,为了提高效率路音符建议她俩先分开把各自的部分练熟,后期再配合。

      跟夏冰一起表演林幼鱼很有压力,手指搭在钢琴键上先弹了首熟悉的曲子找手感。

      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被压在曲谱下,风吹进来曲谱呼啦啦翻页。
      林幼鱼跑去关窗。

      J2:……一个月不逃课,极限了
      J2:记得答应我的事

      前两句充满怨念,后一句不情不愿:口罩帽子戴好,别感冒

      江舒怀看到这几条消息,几不可察扬了扬眉梢。

      中午午休,学生都在教室里。他一个人从校门口走进来,走得很慢。

      秋天学校路面都是枯黄落叶,跟着灰尘一起卷至行人脚下。

      气温低,还有风。这种天气不适合出门,江舒怀将手放进黑白的羽绒服中,挡风的白色口罩勾在耳后。
      棒球帽遮住他上半眉眼。

      江靳从来不开口让他帮忙。

      江舒怀想了想,还是决定来学校一趟。

      他站在学校琴房外面都没有意识到江靳让他帮忙的对象是谁,幸好推门前透过厚重遮光窗帘往里看了一眼,脚步一僵。

      林幼鱼怕吵到隔壁,门窗都关得很紧。瞧了眼夹在琴谱间的电话号码。

      哎。
      她坐了半小时,弹出来一小节。

      唉声叹气一会儿,又弹一小节。

      坐得不舒服,换把凳子,喝口水,又弹一小节。

      遇到很难的地方,林幼鱼撑着下巴重重叹气,发信息问教她钢琴的老师。

      等待对方发视频教程的间隙拆了一包糖提神,吃完还是想睡觉,下巴点在琴键上”咚“一声响,被吓醒。

      只能抽午休时间练,效率还这么低。林幼鱼把脚从钢琴踏板上移下来,脸皱成苦瓜。

      补习班老师也不可能随时在线,林幼鱼略显犹豫地把手伸向那张电话号码。

      不知道中午会不会打扰别人。
      还是算了。

      正好这时候她老师把教学视频发过来,林幼鱼就暂时把那串电话号码搁置到一边。

      一墙之隔,钢琴曲旋律从断续到流畅,是同一部分的无数次重复。

      江舒怀单腿屈起靠在墙边,摘了耳机。又伸手将帽檐压低,以等待姿态看向窗外树叶沙沙作响的樟树。

      午休一个半小时,手机没有响。

      在打铃的前五分钟,江舒怀垂眼。

      江靳对她而言才是熟知的同窗,能寻求帮助的朋友。
      他转身,从楼梯下去。

      林幼鱼在打铃那一秒伸了个懒腰,把东西收好准备离开。

      刚关上琴房门她意识到有人在尽头舞蹈室吵架,锁门的手一顿。

      “你们锁舞蹈室门是想干什么?我们都来了三次了,回回都要去找人。”
      “啧,一堆不是我们学校的人跑来这里排练,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天天往我们学校跑,难道你们舞蹈室太烂练不了?有什么样的学校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林幼鱼皱眉。

      一中舞蹈室三个月前翻新过,将从前的房间扩大成两间,四面都装了镜子,地板材料很新,压腿杆和音响都是刚换的。

      麓南最好的师资力量及各种资源一中占了五分之三,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处还有以江靳为首那些富家子弟的助力。

      传闻这座学校一半都是麓南有钱人盖起来的。

      相比之下五中实在寒碜。

      这样说话很刻薄和过分,林幼鱼踌躇片刻,没走,往那边看。

      是夏冰,她穿一中统一的制服,表情很淡,放任自己身边的人说话:
      “你!”
      “你什么你,还有谁不知道五中艺术生都是群集训费都交不起的穷鬼。”
      “哦对了,那个叫‘沈绸’的,据说被追债的人找到学校,我就纳闷了,她欠这么多钱学费是怎么交上的,难不成……”
      “葫芦巷那么乱,还能是怎么交上的。”

      那个圆脸女孩脸涨得通红:“血口喷人!”

      “嘴这么脏,没人教你好好说话?”

      林幼鱼刚迈出一步被人拉住手腕带进了视线盲区。
      她被拉得踉跄,睁大眼看魏暄,魏暄冲她摇头,压低声音:“沈绸来了。”

      另一侧走廊上来一群染发化妆的女生,穿各色服装,为首那个手里握着串钥匙旋转,嗤笑:“夏冰,趁我还没动手把你的人带走。”

      两边气势都很强,剑拔弩张,硝烟味道弥漫。

      后面她们两帮人在说什么林幼鱼听不清了,等沈绸进舞蹈室夏冰从楼梯下去魏暄才松开她手腕:“夏冰跟沈绸的梁子高一结下的,越积越深,你避着点。”

      夏冰性子不算好,沈绸更是锋利。

      尤其是这两人都跟第三人沾上关系,魏暄眼神沉了沉。

      林幼鱼看那随时能打起来的场面虽然不知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还是说:“我知道。”

      他俩一起从艺术楼往教学楼走,林幼鱼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你来艺术大楼干什么?”
      她闻见烟余烬的味道。

      几乎立刻就让人想起散落的烟盒和被抖下的簌簌烟灰,风一吹飘得很远。

      艺术大楼天台是个非常适合晒太阳和抽烟的地方,能从最高点看见远处化成一个黑点的烈士陵园标志物。魏暄将外套口袋烟盒往里抵,面不改色:“来帮路音符拿东西。”

      林幼鱼半信半疑。

      “骗你干什么。”魏暄说,“楚韵怎么样?”

      林幼鱼用谴责的目光看他。

      魏暄:“算了,我不问了。”
      他突然说:“晚自习下课有人接你吗?”

      林幼鱼:“我爸会来。”

      “路上注意安全,如果遇见什么奇怪的人……”他和江靳说了同样的话,“立刻跟我说。”

      林幼鱼下晚自习又看见了沈绸。
      她跟一个黄头发手臂上有纹身的人走在一起,林幼鱼认出是上次在学校门口盯着江靳的人,看上去不像好人。

      他不远不近跟在沈绸身后,两手都抄在裤兜里,走路一只手姿势很奇怪。

      林效来接她,林幼鱼迅速跑进了后座,关上门。

      车窗外路人面孔一闪而过,沈绸和那个纹身男的方向是葫芦巷。

      麓南最乱的那条巷,形状是倒写的数字“8”。

      里面鱼龙混杂,塞满各式各样满脸横肉的壮汉和生活不如意骂街的泼妇,巷子深处全是雨后泥泞和下水道难闻的味道。
      路上被摊贩杂物占据,卖废品的也蜗居在里面。

      林效夫妇从不让她接近那种地方。

      林幼鱼眼睁睁看着沈绸和那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幽深曲折的巷子。

      巷子被抛在车后。

      幽幽暗暗中亮起一束光,沈绸突兀停下脚步:“别跟着我。”

      背后人声音阴沉:“沈绸,过河拆桥不是这么拆的,你学费和学跳舞的前都是老子出的。要断至少把钱拿出来。”

      沈绸一僵,宽大外套下那把美术刀越捏越紧。

      “看来你在外面日子过得很舒服啊,跟江舒怀关系怎么样?我跟你说——”
      “世界上没有白拿的好处,是不是?”
      沈绸背脊绷得很紧,宛如一张一拉就断的弓。

      林幼鱼突然喊:“爸,你能停一下车吗?”

      林效打右转向灯,从后视镜看自己女儿:“怎么了?”

      “我……”
      不知道沈绸有没有发现她身后跟着人,林幼鱼往后看,心里飞快想怎么才能说通林效陪自己进葫芦巷。
      她一时没能想出办法,林效把车停在路边,又耐心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刚刚看见有一个混混跟在我同学后面进了那条巷子,”林幼鱼只能实话实说,“我担心她出事。”

      林效看了眼时间,把车熄火:“晚上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他把车里备用手电筒拿出来,先从驾驶位出来又去帮林幼鱼开门:“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们一起去看看。”

      林幼鱼一点不意外得到这样的回答,她从车上下来,小声:“知道了你跟徐静玉女士会担心嘛我一定不会半夜一个人出门的,我保证!”

      林效跟在她身后给她照亮,故意板着脸:“徐静玉同志是你叫的吗林幼鱼?”

      被叫大名,林幼鱼加快脚步:“是你教的!”
      “等会你妈打电话问为什么回去晚了怎么办?”
      “说老师拖堂!之前你偷偷在楼下抽烟还是我打掩护,我妈肯定觉得学校老师天天拖堂!”
      林效纵容:“别乱跟你妈告状。”

      一大一小人声从巷子口传来时沈绸手心那把美术刀已经抽出一半,雪白手电筒灯光如救命稻草,何子杰骂了句什么掉头就跑。

      沈绸小腿虚软,抬手遮了下刺眼灯光。

      林幼鱼拍了拍林效的手。

      林效换了只手拿手电筒,这才把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开,礼貌道:“你是跳跳的同学吗,我是她爸爸,我们刚好路过,能送你一程。”
      他在沈绸浓妆的脸上短暂停留,语气仍然关切。

      林幼鱼很想往前走两步,被林效不动声色拦住,她只能站住说:“开车很快的,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沈绸知道自己看起来不像好学生,她看了眼被护在身后的林幼鱼,一手撑着墙站起来,略显生硬道:“不用。”

      这个年纪的长辈没有喜欢她的,她也不知道如何交流,最后重重咬唇:“……谢谢。”

      她一步一步往巷子深处走,还能听见无奈的声音:“放心了吧,现在能回家了吗,一会儿你妈下班回家看我们还没洗澡要骂人的。”

      那女孩清脆道:“我今天不洗头,最多十分钟……”

      沈绸眼圈就红了。

      林幼鱼看着她爸手里手电筒,想了想伸手。

      林效拿她没办法,只能递给她。

      太黑了,林幼鱼往前跑了一小段,不容拒绝地把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塞进沈绸手里,不等她反应转身就跑。

      沈绸手里一重,怔忪地往后看。

      一条黑得无止境的巷子,林幼鱼冲她挥手,笑出一对小括弧:“再见!”

      ……
      直到彻底没有动静后沈绸还站在原地,沉默地将外套拉链拉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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