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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31风吹 ...

  •   林幼鱼抽出一张日历表,看一眼自己旁边没人的桌子,写几个字;再看一眼,在表上画了个“√”,画完胳膊肘压在上面,歪头想了想。
      又画了个几个“×”。

      她决定观察一下江靳,以此来确定自己的猜想。

      关澄从办公室回来,跟林幼鱼说老孙找她。经过时无意瞥到她写的那张表,额头青筋顿时一跳:“你这是……?”
      江靳1号和江靳2号是什么鬼?

      林幼鱼食指放在嘴上“嘘”了声,合上本子,去办公室了。

      关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通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老孙找她是让她抄一份书面文稿,林幼鱼一边写他一边喝水润嗓子,跟隔壁桌老师抱怨跟一班备一节课简直要掉一半的头发。

      林幼鱼写字时背挺得很直,神态认真,这两个月她练字小有成效,写出来的字迹清秀端正,一笔一划都很清晰。

      老孙夸赞了一句:“我上星期就想说了,你的字又有进步,私下在练?”

      就是看完林幼鱼作业后再去看一班那群男生的狗爬字他就很心梗。
      换他是监考老师不管答得对不对印象分先扣,改卷的时候万儿千把份试卷看得眼花,谁还凑到电脑跟前一个个认字。

      林幼鱼被夸,心底很雀跃:“是的孙老师!我买了两本字帖。”

      老孙满意地把文稿翻来覆去地看:“你这字儿写得跟江舒怀有得一拼,之前我特意把他语文试卷拿出来全班传阅……”

      江舒怀。
      林幼鱼又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刚好那只黑色中性笔没墨,她笔尖在稿纸上停顿,心底再次浮起好奇。

      老孙说到这个名字隔壁桌老师理了理试卷:“蒋主任说他什么时候来上课没?”

      老孙摇头,只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很重,林幼鱼誊抄的稿纸被吹起一角,她想起“江舒怀身体不好休学”的事情,惋惜了一秒。
      也仅仅是一秒。

      星期三那节活动课前楚韵摸过来问林幼鱼要不要去篮球场。

      林幼鱼看着日历表上一排“×”——今天江靳没来学校,最有可能找到他的地方就是球场。

      楚韵看她空手走到教室外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一瓶水都不带?”

      “我喝了水才出来。”
      林幼鱼突然明白过来:“……”

      楚韵站在台阶上,给她指旁边拿水跑过去的女生,幽幽:“其实你也可以带一瓶,到时候看见合适的顺手递一递。”

      林幼鱼嘴角一抽:“你拿了三瓶。”

      楚韵大方地递给她:“给你一瓶。”
      球场嘛,三分之一的人看球,剩下的都在看人。空手去完全没意思。

      她俩到球场的时候稀稀拉拉没几个人,跟上次比有很大区别。很容易找到最佳观察点。

      林幼鱼把水放到旁边水泥地上休息,下午斜斜的太阳光照得人神思困顿想睡觉,她靠在关澄肩膀上咕哝一句什么,正要睡着耳边吵闹起来。

      林幼鱼转头往后看,发现多了不少人,还都目露兴奋。
      拥挤起来。

      楚韵说:“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一上午好多人路过我们班走廊,没看见江靳都以为今天他不在。”
      “但我上午路过老蒋主任室看见他在那儿填表,脚边还放着篮球。”

      ……楚韵想看的应该不是江靳,是经常跟江靳一起的魏暄。
      林幼鱼了然。

      她跟楚韵蹲在篮球场最内圈的位置,占据视线优势,因此第一眼就看见江靳。

      江靳这种人,五官给人的冲击在第一眼,浓墨重彩,热烈如天边灼灼日光。
      他活动手腕,转头跟魏暄说话,四肢修长有力,态度漫不经心,并没有把球赛放在心上。

      楚韵不由唏嘘:“上学时碰见江靳这种人真是灾难。”

      林幼鱼看她一眼。

      “不是有什么白月光红玫瑰的比喻?”楚韵煞有介事点评,“江靳就是传说中艳绝少年时期的红玫瑰,你遇上这种人很难忘记。”

      耳边全是惊呼,林幼鱼内心赞同楚韵的话,被挤攘着看完一整场比赛。

      身后一直有人叫“江靳”名字,声嘶力竭。打完一场林幼鱼耳朵都快聋了,满脑子“江靳加油”。
      她面色稍许恍惚,很想拧开手里水喝一口压惊。

      而且这边位置太好,毫无悬念胜利时全是此起彼伏尖叫。

      林幼鱼被震得表情空白,

      动静太大江靳被吸引,往她们位置看了一眼,动作一顿。

      魏暄也看见了,他没戴眼镜,轻微的近视令他没能第一眼看出江靳在看什么,捏了捏鼻梁:“何子杰的事怎么解决?”

      找个由头把他送进去不是难事,有两种办法:第一,等到他明年年初成年,风险在于,从现在到他成年那段时间是不可控的;第二,立刻送进去,过段时间放出来,后面的事再计划。这也有弊端,愤怒会叠加,报复来得更猛烈。
      魏暄倾向前者,一劳永逸。

      江靳没回。

      萧观年也觉得这事儿棘手,他在学校门口看见过何子杰一次,就在一中门口。
      那天他甚至看见对方怀里一闪而过的寒光。

      江靳眉心折起来:“我会让江舒怀最近少出门。”

      “那不是楚韵跟林幼鱼?”萧观年往球场外侧看,调侃魏暄,“你的水有着落了。”

      魏暄扬扬下巴:“不止我,有三瓶。”

      “这么贴心?”萧观年瞧了两眼,正好看见林幼鱼拧瓶盖的动作,拧开后往嘴里送,咕噜噜喝了一大口。
      “……”

      魏暄笑了:“看来是我们自作多情。”

      喝完水林幼鱼闹哄哄的大脑冷静下来,眼前掠过一张熟悉的面孔,没等她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女孩往她手里塞了一颗阿尔卑斯糖,眨眼道:“上次在篮球场见过的,我叫田露,是九班的。”

      林幼鱼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耳边突然有惊叫,等她反应过来直接被一胳膊肘拐走,从球场边缘草地一脚踏进水泥地面,踉踉跄跄走。
      ——江靳把她从球场一边拉到了另一边。

      本来这几人就是视线焦点,林幼鱼顶着密密麻麻视线心神一颤,鸵鸟似的把脖子缩进校服衣领里。
      她哭丧着脸:“你拽我干什么?”

      楚韵是被魏暄拉着胳膊走的,相比之下他俩就很滑稽,江靳步子迈得还大,搞得她连走带跑,一个没注意踩掉江靳鞋子。
      “……”

      林幼鱼屏住呼吸看江靳被自己踩掉的鞋后跟,一句话不敢说,安分守己跟在他身后。

      要有一颗包容友爱的心。
      林幼鱼默念。

      要是江靳不说话她一定以为自己在某种校园偶像剧情节,事实上,江靳这变态丧心病狂,正在随机抽查:
      “原核生物和真核生物,举例。”

      细胞内有无核膜为界限的细胞核,能分真核细胞和原核细胞两大类……林幼鱼绞尽脑汁:“原核生物有细菌比如球、杆、螺旋、弧菌、乳酸菌、衣原体,”想不起来,林幼鱼小心瞧一眼江靳脸色,吞吞吐吐,“衣原体——等。”
      “真核生物有植物、动物、真菌……”
      林幼鱼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林幼鱼还蔫蔫的,筷子在戳米饭,一脸挫败。
      她正对面坐着江靳,外面是一中阔气大门。

      林幼鱼抬头看了眼。

      路边停着一辆小车,那里蹲着吃盒饭的混混,跟她对视了一眼。
      不是错觉,那人在看他们。

      林幼鱼低头吃了两口饭,又抬头,视线如影随形。
      她小声跟江靳说:“有人在偷看我们,黄头发,很壮,右手臂都是纹身……”不会是来向江靳寻仇的人吧,林幼鱼忐忑不安地想。

      魏暄萧观年还有楚韵都在一桌,其中两人脸色沉下来。

      萧观年向后看了一眼。

      江靳眉眼瞬间变得戾气,他握筷子的手青筋顿起,就在林幼鱼心惊胆战地以为下一秒他要掀桌子时他闭了闭眼,冷静道:“下晚自习关澄跟你一起?”

      林幼鱼点头。
      “看见他离远点。”江靳只面无表情说。

      这一个星期林幼鱼时时刻刻在江靳随机抽查的魔爪之下,他大部分课都在睡觉,校服外套遮住整张脸。

      安静的时候还好,一醒就会问生物课本上的题,大部分是填空,偶尔重要的简答题。

      根据江靳问题的数量林幼鱼观察到一天他至少莫名其妙惊醒八到九次,最多的一天高达十三次。

      那天星期四,江靳早自习没来,第一节课没来,第三节课上到一半出现在走廊外。刚好是数学课,秦姐讲到激动之处唾沫横飞,林幼鱼余光无意瞥到有人后背抵着窗边。

      透明玻璃窗上映出少年背部轮廓。

      是江靳。
      他估计是在等下一节课上课再进来,头垂着,从姿势上看在给手机回消息。

      声音很哑,睡意浓倦。

      睡了一整天,晚自习都没走。第一次惊醒的时候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口急促喘息,左手捏得太紧咯吱作响,因为恐惧或者别的什么能听见紧咬后槽牙的声音。

      “你做噩梦了吗?”当时大家都在自习,林幼鱼小声提醒,“还没下课。”

      江靳猛然脱力,压着太阳穴坐回凳子上。

      林幼鱼当时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噩梦,但很快她发现整整一天江靳都在重复“睡着——惊醒”这个过程。

      那状态很像她小时候做梦魇,眼皮不停动就是醒不过来。
      要是晚上也这样睡觉白天不困才怪。

      林幼鱼回家在柜子里找半天,把压箱底的荞麦枕费劲巴拉拽出来。犹豫几秒,第二天还是带到学校。

      整整一天,江靳没有出现在学校。

      林幼鱼枕头还塞在抽屉里,再三看向江靳的空桌面。

      奇怪的是所有科任老师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没人问“你同桌是请假还是去厕所”。

      第二天上了两节课江靳仍然没来,林幼鱼抓着按动笔不停地压下去弹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斜后桌的魏暄:“江靳生病了吗?”

      魏暄飞快心算当天数学课留堂作业,写答案,闻言停下笔:“他家里出了点事,明天来学校。”

      林幼鱼其实还想问“他为什么白天这么困晚上都不睡觉吗”、“他睡觉好像很不安稳”,不过她想魏暄也不见得知道,只能把满肚子忧虑憋了回去。

      周边座位空着林幼鱼不习惯,写题写到一半总走神。

      下晚自习她回家,洗完澡站在电脑前,习惯性想要登Q-Q,在输入密码时想起什么,眼神黯然地点了“×”。

      没有了。
      要戒掉。
      她少见的睡不着,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盖在身上觉得热,后来直接拉开窗。

      第二天闹钟响林幼鱼大脑昏沉,徐静玉手掌贴在她额头时无意识地往凉的地方贴。
      “烧成这样,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请假。”

      直到扎完针林幼鱼才恢复力气,坐在医院诊室不停吸鼻子,鼻头擦得破皮。
      她一边咳嗽一边裹着徐静玉女士的大棉袄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麓南秋天昼夜温差大,昨天陡降温。她晚上本来就咳嗽,又吹了一晚上冷风,早上不出预料的发烧,烧到三十八度七。

      外面风声鬼哭狼嚎,林幼鱼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费力地从厚羽绒服里伸出两只指头,抽纸擦鼻子。
      “阿嚏——”

      林效夫妇急匆匆把她送来医院打针又赶回去上班,让她自己打车回家,睡一觉再去学校。

      徐静玉想请假,接了个电话面露为难。林幼鱼本来也不想耽误她事情,就说自己可以。

      临走徐静玉亲了亲她额头,说有什么事跟小圆姐姐说。

      徐小圆是她表姐,也是医院护士。林幼鱼点头,瓮声瓮气地说知道了。

      星期天,诊室人不多,旁边一个妈妈抱着五六岁的小男孩打针。电视里在放动画片,一开始林幼鱼还听见他哭,再转过头他含着两泡热泪目不转睛盯着红太狼的平底锅。

      林幼鱼又打了个喷嚏,手肘下还压着一本语文书。
      她正在背《离骚》,念念有词:“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越背越困,昏昏欲睡。

      手背针眼扎到的地方有轻微的胀痛,背到一半林幼鱼抬头去看不停往下滴的药水,很想睡觉。

      她口袋装着三颗薄荷糖还有一盒酸梅,给了小男孩一颗,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去拆糖纸包装。

      穿太多,努力半天还是困难,林幼鱼牙齿咬住糖纸拆,心里已经开始犯愁那盒梅子怎么打开。

      坐太久她受不了,踮脚把点滴举高拎在手上,试了试感觉不行,又挂回去。

      林幼鱼盯着输液架,输液管内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地往下。
      她要去厕所。

      输液架沉,林幼鱼走到大厅,出了一身汗。

      看见楼道口戴口罩的的男生时她还处在发烧的恍惚中,脚下踩着大团棉花糖,思考缓慢地想看身形好像是江靳。

      不对。
      电光石火间林幼鱼猛然记起,那顶深蓝色的棒球帽她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是考试那天在教学楼。

      江舒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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