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日》陈不喜

14、014幽昙

　　四个腿的凳子被翘起俩，林幼鱼开始冥思苦想她到底在哪儿见过江舒怀。

　　问题是她毫无印象，也不知道江舒怀有什么鲜明的能让人认出的特色。
　　根本没有回忆的头绪。

　　于是林幼鱼问：“他有什么突出的……”
　　突出的长相特征吗？

　　突然窗外有打火机金属壳“嗒”的一声——“阿绸，江舒怀没来上学，那怎么办？”
　　咬着烟滤嘴含糊的声音：“找江靳。”
　　“他们说江靳在哪儿来着？老师办公室？”
　　“先找找。”

　　就在办公室外，只不过因为老蒋办公桌大半被墙挡住，只要里面的人不站起来都无法被发现。

　　林幼鱼正要直起身子往窗外看，突然凳子腿被一踢。

　　江靳脚碰到了凳子。
　　她本来就只用两条凳子腿撑住身子，这么被一撞整个人彻底无法保持平衡，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江靳身上跌。

　　根本没时间反应，撞到坐在软椅上的人。

　　突如其来的重量使旋转椅后退一大截，一直到后轮抵到墙壁才停下。
　　为避免她从椅子上摔下去江靳几乎双手抱住她，闷哼一声。

　　“嘶！”
　　林幼鱼被撞得眼泪差点下来，压在清瘦腰腹部的手一僵，烫着一样就要收回来。没等她挣扎着抬头脑袋被往下压，人再次跌了回去。
　　她控制不住地往后缩，心脏狂跳。

　　一声很轻的“嘘——”在头顶响起。

　　林幼鱼条件反射捂住嘴，偷偷往上看——虽然她也不知道江靳为什么要躲，还是很配合地也“嘘”了一声。
　　她一只手还放在身下人腰侧的位置，热度穿透指尖，食指先于大脑指令蜷了蜷。

　　和人工调制的香水不同，很干净而清冽的少年的味道。

　　林幼鱼有两秒觉得自己不会呼吸。

　　“这么多办公室，谁知道说的哪一间，阿绸，不就一个书呆子，有什么好找的。”

　　林幼鱼闻到了呛人烟草的味道。
　　有一缕烟顺着空气从窗子里飘了进来。

　　江靳扳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顿时收回，林幼鱼见他皱眉，伸手用校服长袖遮挡住了口鼻。

　　办公室还有在午休的老师，窗外的人似乎凑近往里看了一眼：
　　“你见过长那样的书呆子？”
　　“到底长什么样？我们还真没见过。”

　　被叫“阿绸”的女生在窗沿弹了弹烟灰，“行了，这里面没人，去隔壁。”

　　人一走林幼鱼手忙脚乱站起来，后脖子跟脸红成一大片，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压到你了，你没事吧？”

　　看江靳要从旋转椅上站起来林幼鱼赶紧伸手去扶，小声问：“你为什么要躲她啊？”

　　“她在抽烟。”
　　江靳回她四个字，弓着腰在转椅微微喘气，额间甚至有冷汗。

　　林幼鱼很怀疑自己真的撞到他什么地方，担心地问：“你哪里痛吗？”
　　“没有。”他扶着墙站稳，“你先回去午休。”

　　林幼鱼看他脸色不好看，对自己的体重感到深深的愧疚。她瞅了江靳两眼，良心不安道：“要不我请你喝奶茶？”

　　这回她看见江靳笑了一下：“我不能喝。”

　　“哦哦，”林幼鱼脑子懵了一下，没有深究“我不能喝”和“我不想喝”的差别，又说：“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你先回去午休。”
　　顿了一会儿男生说：“下周见。”

　　林幼鱼纠正他：“周六不是还要来吗？应该是后天见。”

　　“嗯，是我记错了，后天见。”
　　他最后说。

　　这两天林幼鱼一直心不在焉，一翻开生物课本就想到那天办公室的场景。星期五晚上她回家，打开字帖练字，练着练着开始走神，一走神视线就跟书桌上贴的“江舒怀”三个大字撞到了一起。

　　林幼鱼一低头才发现走神的时候她把这三个字写在了字帖上。

　　这个状态练字也是白费劲，林幼鱼蹬了拖鞋趴在柔软的床上，想起来她应该跟框木发个消息——从前她几乎没有一星期没和框木联系过，现在学业负担加重又加之……
　　框木最近好像没什么聊天欲望，她说好长才会简短地回一两句。
　　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林幼鱼用枕头捂住脑袋，重重叹了口气。
　　她逃避似的想，明天，明天一定。

　　第二天见到江靳的时候林幼鱼实在没忍住问：“你星期四见到那个五中的女生了吗？”

　　“什么五中的——”江靳话锋一转，“没有。”
　　又把旁边老蒋的书卷起来在她头上不轻不重一敲，训斥道：“看你的书，管那么多干什么！”

　　林幼鱼趴在老蒋办公桌上，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但这种状态的江靳才是她熟悉的。

　　林幼鱼看卷子上题目。
　　然后再看一眼江靳。

　　江靳被她看得浑身不对劲：“你看什么？”
　　林幼鱼慢吞吞趴回桌上，不知道怎么心里很失望：“没看什么。”

　　临近国庆，下个星期五和星期六分班考试，考完放五天假。

　　周四的时候江靳给她补完课，脸色一直很古怪，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林幼鱼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把手插在头发里，郁卒地：“考试……加油。”有人非要他说。

　　听起来他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林幼鱼鸡皮疙瘩顿时起了满背，大着胆子确认：“江靳？”

　　江靳：“……你有病？”

　　正常了。
　　这句加油让林幼鱼想到什么，忧心忡忡：“你也加油，肯定能留在一班。”

　　江靳莫名其妙：“谁说我要留在一班？”

　　林幼鱼：“啊？”

　　江靳拎着书包从转椅上站起来：“走了。”
　　林幼鱼：“哦好。”

　　晚上下课前秦姐例行说考场情况：“大家记好自己的座位号和考场号，明天考试的时候我就不提醒了，文具用品都带好，认真读题，诚信应考。”

　　林幼鱼跟关澄一起往外走，下楼梯听见楼上班闹哄哄的尖叫。

　　林幼鱼不能理解学霸思维，吞了吞口水朝上指：“考试都这么兴奋？”

　　关澄还拿着古诗词默背，瞥她一眼：“你信息真的很落后。”
　　“他们兴奋是因为明天江舒怀要来考试。”

　　林幼鱼：“！”

　　“你怎么才知道？”关澄说，“沈绸都比你先知道。”
　　“后天五中先放假，她肯定要来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