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酒吧》稚芒

8、【夏江】除夕

　　2024年大年三十当天下午，夏秋承和冉晴的飞机在首都落地。

　　邵燃在家里忙着，委托难得休假的路识影到机场接人。

　　“夏叔，晴姨。”路识影接过他们手里的行李箱，三个人朝着机场出口走。

　　“小影，怎么就你自己？”冉晴问道，“他俩呢？”

　　倒不是埋怨干儿子和亲儿子不亲自出席来接机，只是单纯想问问他们的去向。

　　“小燃在家做饭。”路识影顿了顿，“连枝在医院值班。”

　　“这么寸啊，大过年的赶上值班……”冉晴当然能理解医生的工作性质，只是心疼儿子，六年没回国，第一年回来，就这么错过了一顿团圆饭。

　　路识影没应声，反倒是夏秋承若有所思后有些严肃地试探道：“是真的轮到他值班，还是他单纯不想回来过年？”

　　知子莫如父，路识影只觉得，夏秋承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到家之后，邵燃做饭的活儿被夏秋承和冉晴接下来，马上为他派了新的任务。夏秋承命令他去医院，在没有必要工作的情况下把本该休假的夏连枝“请”回来。

　　好一个父命难违，邵燃有些怵头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湿着的手，只得出门。

　　冉晴在门口悄悄嘱咐邵燃：“你做做样子，去看看情况传个话儿就行，我给他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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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燃先到了夏连枝的科室，看见夏连枝正坐在办公室看文献，叹了口气。把夏秋承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邵燃苦口婆心劝道：“在美国你也忙他们也忙，这么些年也没好好吃过饭。爸妈难得回来一次，家里准备了好多菜呢，回去吃顿饭，不耽误时间啊，今天又不是你值班。”

　　夏连枝垂眸，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较劲。目光回到手下的文献上，被打断之后注意力集中不起来，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真的不去了，你帮我照顾一下。”

　　夏连枝刚说完话，手机铃声便响起，是冉晴的电话。

　　他看了两眼就接起：“妈。”

　　“连枝，小燃过去了吧？妈妈不放心，打电话问问你，要是不值班不那么忙的话，今天回家吃年夜饭好吗？”冉晴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哄着他，“你爸爸就是想你了，我也想你了。这么久没看见儿子，不想你一个人在医院过年。回来吧，好吗？就吃两口也行。”

　　听见冉晴在电话对面这样子请求自己，却只是为了哄自己回去吃顿年夜饭。夏连枝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么些年他一直都拒绝和任何人交流交心，包括自己的父母。就这么毫无理由的把自己和他们隔离开。

　　爸爸担心自己，却老男孩儿似的要面子不好意思问。妈妈关心自己，却总被自己用各种理由拒绝见面。

　　夏连枝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短暂地被什么从天而降的东西触碰了一下，松口答应道：“好。”

　　从医院开车回家后，刚一进门，冉晴就给了夏连枝一个拥抱。

　　很温暖，暖到夏连枝觉得，一个如此漫长又阴郁的寒冬里，好像突然出现了太阳。

　　夏连枝回抱住冉晴，嘴角浮着淡淡的笑。开口却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妈。”

　　“傻孩子，道什么歉啊。”冉晴松开他，仔细地从头到脚看了看，“瘦了，怎么看着这么累啊？”

　　夏连枝自己不觉得累，他反倒一直觉得自己不够累。

　　“没有，工作量跟在美国的时候差不多。”夏连枝安抚住冉晴，问道，“妈，爸呢？”

　　冉晴给他指了指厨房，用口型暗示夏连枝，意思是夏秋承有点不高兴，犯了倔脾气。

　　直到晚上年夜饭开饭，邵燃很有眼力见儿地举起酒杯张罗大家一起喝一个，夏秋承才露出点笑。

　　一桌人，只有夏连枝怕医院紧急召回，没敢喝酒。杯子里装的是苏打水。

　　夏秋承到底是整个夏氏的掌权人，开口宛如领导，关心道：“在国内会比在美国轻松一些吗？”

　　夏连枝“嗯”了一声，强行硬扯了一句：“是祖国，在哪儿都更踏实。”

　　再说工作量，其实差不多。可能国内更忙一些。如果是别的方面的“轻松”，他才是确确实实的一点都没感受到。

　　从前相隔甚远，他摸不着更看不见念想。现在他越走越近，渴望却又恐惧，很可能随便走到一个地方，稍微多看了哪儿一眼就会遇见旧的人。

　　可是这个瞬间又从来没出现过。

　　前段时间，夏连枝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不敢吃安眠药，因为还要做手术。他第一次觉得这些工作量不能满足他，他必须像转陀螺一样不停地忙着，才能冷静下来。

　　一桌子上有十几个菜，都是他的家人亲手做的。这顿年夜饭连夏秋承都亲自下厨，可是夏连枝什么也吃不下。

　　他握着筷子，目光有些呆滞。

　　团圆的日子，这样真的很寒父母的心。

　　夏连枝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太固执了，为什么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这么痛苦。像是一种吸引力，离得越近，心被攥得越紧。

　　他松了口气，让自己不再想这些。像是完成任务似的，一鼓作气，努力又艰难地吃完一碗饭和一些菜。

　　饭后，邵燃和路识影陪夏秋承打开春晚。夏连枝原本也在沙发上，之后却被冉晴叫走。

　　冉晴叫他去书房，递给他一杯热茶。夏连枝坐在红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抬头看了看母亲，接过温热的茶杯。

　　冉晴示意他赶紧喝，又心疼地顺着他的后背：“吃不下去还硬吃干什么，刚才就难受了吧？”

　　“没事。”夏连枝喝过茶后舒服一些了，放下杯子，垂眸沉声道，“最近不太吃得下饭，可能有点忙过劲儿了。”

　　“今天就是想让你回来一趟，看看你，我们好放心。”冉晴叹了口气，“不舒服要不去楼上睡会？还是你要回医院？”

　　“我挺好的，妈，放心。”夏连枝思考了一会儿说，“我回医院，明早下了班我再回来，回来陪你们。”

　　冉晴没再拦着他，也是希望他能自己待会。

　　夏连枝开着车离开了图夏，没有直接回医院。

　　车子停在了P大门口，校内大概是有一些留校生，除夕当天依旧灯火通明。

　　远处一片点点灯火中，会不会有一个属于那个人。
　　他好像没什么勇气再继续停留了。

　　电话响起，夏连枝目光未曾挪动，掏出手机接通了来电。

　　“夏医生，有一台紧急手术，你需要多久能够过来？”

　　“十分钟就到。”夏连枝说，“先做术前准备吧。”

　　电话挂断后，光束从校园内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炸裂。溅出满天的光芒。

　　夏连枝望着烟花，低声说了句：“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