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狸末

25、污蔑

　　超市里。

　　许木筱推着推车，钱业按莫景的吩咐挑选着菜，两人之间一句话没有。

　　许木筱手肘撑在小推车上面，手掌的虎口抵在嘴边，牙齿轻轻磨咬。她刚刚跟出来是不想让钱业破费来着，哪想到气氛会这么尴尬。

　　不过，尴尬的好像仍旧只有她一个人。
　　“许小姐，差不多了。”

　　许木筱回神：“哦哦，好。”

　　车子推出果蔬区，准备往收银台的方向推去。

　　路口.交汇处，一辆小推车从另一个方向推出来，两辆小推车碰巧撞到了一起。
　　好在力道不大。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声音先脱口而出，却在转头的瞬间，看见言诺和顾殇两人。

　　许木筱的神色有明显的停滞，言诺也顿了下，但她先许木筱反应过来。

　　尖锐的声音顿时响起：“呀，木筱，你这是和男朋友…”

　　话没说完，但这话里的意思在场的几位都心知肚明。

　　许木筱想解释，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钱业：“我和钱先生只是…”

　　“我知道，不过，亿和毕竟也是个大公司嘛。”
　　许木筱话被打断。

　　而言诺这话的意思也无疑是在嘲讽她为了利益去攀附钱业。

　　许木筱还想说什么。

　　但钱业很冷静地忽视了言诺的话，对许木筱说道：“许小姐，去结账吧。”

　　也是，不该和她浪费时间的。

　　许木筱从她身上收回目光，掠过两人同钱业到收银台去。

　　等到了他们时，许木筱左手滑进口袋里想拿出手机来付款，结果摸了个空。她心一急，又去摸摸右口袋，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猛然记起，自己刚刚走得太急，手机落在沙发上了。

　　再抬头，钱业已经付完钱，正提着那袋东西在不远处等她。

　　许木筱几步追上，不好意思地说道：“钱先生，这些东西理应我付钱，但是我忘带手机了。这样，你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我背一下，等我回去立马转给你。”

　　钱业礼貌性地回复道：“不用这么客气。”

　　许木筱义正言辞地拒绝：“这本来就不该你付钱。”

　　钱业又要开口，许木筱先他一步堵住了他的话：“也别说什么让我转给莫景，再让他转给你。那家伙指不定会私吞。”

　　两人你推我往之际，言诺他们也已经结完账了。

　　像是刻意一般，她走到许木筱身边对她说道：“木筱可真幸福啊，有个人肯为你花钱。”

　　许木筱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简要概括就是三个字，被包养。

　　她漆黑的眼睫轻颤几下，掌心近乎要攥成拳状。

　　下一秒，钱业温和有礼地对她说道：“许小姐，等会儿我将我的号码给你，下次也别这么客气地硬要将钱转还给我了。”

　　一句话，让言诺的污蔑不攻自破。

　　只是许木筱情绪有些低落，只淡淡“嗯”了声，随即先钱业一步往出口方向走去。

　　“许木筱。”
　　蓦地，顾殇唤了她一声。

　　许木筱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钱业也早已跟上去。

　　顾殇想追上去，左手腕却被一只手扣住。

　　像是被逼急了一般，言诺朝他吼出一句：“顾殇，你别忘了，顾氏是怎么起来的，思禹是怎么起来的！”

　　顾殇停住，只是眼里的情绪有如寒冰灌注到底般冷漠。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整整六年他都在被这句话要挟着。

　　言诺能明显感觉到手臂处的青筋像是要火山爆发一般泵起，她赶忙软了态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扣住的那只大掌一使力，从她的虎口处挣脱而出。

　　没有任何留情的，顾殇直接从她身旁走过。

　　*

　　用了一路的时间，许木筱总算是把钱业的号码背牢了。

　　到了单元楼下，钱业把那袋东西递给许木筱：“我就不上去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许木筱叫住了他。她从里边掏出几瓶口香糖塞到钱业手中：“这是感谢上次的事。”

　　钱业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额…那就多谢许小姐了。”

　　回到家里，许木筱换了双鞋，把菜放到餐桌上。

　　扭头朝沙发走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对着莫景比划了厨房的方向：“该你大展身手了！”

　　随即，也不管莫景听没听进去，点开微信要输入钱业的号码。

　　输到一半，莫景突然开口说道：“你奶奶刚刚给你打了通电话。”

　　“嗯？”许木筱抬头看他一眼，手指将屏幕上栏划下，没有未接电话。

　　像是知道她在干什么，莫景又道：“我接了。”
　　“他们帮你找了个相亲对象，我替你拒绝了。”

　　许木筱顿时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帮我拒绝了！”

　　“许木筱，”莫景脸色微沉却又有几分想知道答案，“你就那么的想结婚吗？”

　　“我…”
　　许木筱话语一噎，结婚吗，其实也没有那么想。

　　她只不过…是想有一个完整的家。
　　只不过，是想有一人能毫无保留的爱她。

　　流动在两人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气氛一瞬间冷得异常。

　　直到许木筱的肚子叫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不想知道答案了似的，莫景起身留下一句：“我去做饭。”

　　看着莫景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许木筱有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她膝盖躬起，两只手臂搭在小腿上，双目放空地看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过去，怀里的手机突然震了几下。

　　许木筱点开一看，是高中班群里的一条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内容大概就是问下周六谁有空，打算开场同学会聚一聚。

　　这还是他们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开同学聚会，沉寂了很久的群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只是许木筱像是没看到一样，退出聊天界面，将手机关掉。

　　她不想去。
　　没别的理由，只是内心隐隐在抗拒。

　　“过来吃饭。”
　　莫景喊了她一声。

　　许木筱收回思绪，起身走向餐桌。

　　像是怕她饿昏了头，莫景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她确实也饿的不行，毕竟一个早上都没吃过东西，但也不至于吃得狼吞虎咽。

　　猝然，莫景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许木筱下意识瞟了一眼，那串号码刚背过她还不至于忘。

　　莫景放下碗筷接起，不知道钱业同他说了什么，他的脸色瞬间一凛，周围的气温仿佛降了几个度。

　　挂断电话，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事，许木筱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莫景的周围依旧被低气压笼罩，他夹了块鱼肉放到自己碗里：“没什么。”

　　见他不愿意说，许木筱便不再追问。

　　*

　　周二下午，休息时间。

　　许木筱帮一个员工处理黑屏的电脑时，听到旁边几人边吃零食边聊近几天听到的消息。

　　“诶，你们听说了吗，言氏的股票近几天下跌得很厉害。”

　　“好端端的怎么就开始下跌啊？”

　　“我听我一个在那公司上班的老同学说好像是账本作假，又压榨员工，还有什么…哦！他们品牌的衣服明面上说的什么天鹅绒，结果用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鸭毛。”

　　“鸭毛这就夸张了吧。”
　　“我这不是打比方嘛。”

　　……

　　叶矜从茶水间端了两杯柠檬水进来，正巧听到他们几人的聊天内容。

　　她把其中一杯放到许木筱面前，自己抿了一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也加入那几人的聊天：“那他们这也是活该啊。”

　　说着，还不忘拍拍许木筱的肩，说道：“对吧。”

　　“啊？”

　　许木筱这会儿刚修理好电脑，她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端起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怕他们几人聊天又突然cue到她，许木筱端起空空的水杯起身就要去茶水间接水。

　　傍晚回家。

　　许木筱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查看消息，结果发现Q.Q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她Q.Q已经不怎么使用了，而且除了那种特殊的节日会有人群发祝福外，几乎没什么人会给她的Q.Q发消息。

　　她心里疑惑，但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还是点开来看。

　　是江司洲发来的。

　　江司洲【许木筱同学，我听说你也在平州】
　　江司洲【咱同学聚会你要不也来呗】
　　江司洲【顾殇都来了】

　　江司洲是她高中的班长，她前两天就见他在群里头发起群接龙，因为不想去，她没参与接龙。

　　只不过，在群里头她还能够装下死，这会儿人家都找她私聊了，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更何况，她当初不想去的原因就是怕会碰到顾殇，结果这家伙直接摆明了告诉她顾殇要去。

　　这不就让她陷入两难之中嘛。
　　她打算挣扎一下。

　　许木筱【还是算了吧，我到时候可能会有事】

　　江司洲【你们周末加班吗】
　　许木筱【不加班】

　　江司洲【那你是要去旅游吗】
　　许木筱【也不去】

　　江司洲【和别人有约吗】
　　许木筱【目前也没有】

　　江司洲【瞧，多么好的安排啊，上天都想让你我重聚啊，许同学！】

　　糟糕，被绕进去了。
　　许木筱哭丧着脸拍了拍自己愚蠢的小脑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没等她给出回答，江司洲的消息又如炮弹般发来了。

　　江司洲【温柔可爱美丽善良大方的许同学，来嘛来嘛】

　　江司洲【放心，就吃顿饭，后续活动你要不想参加可以不用参加的】

　　江司洲【咱高三一班这个大家庭是缺你不可啊】

　　她也不想啊，可是他夸她诶。
　　许木筱牙一咬，心一横，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输下“好”这个字。

　　毕竟两人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况且平州就这么点儿地，两人日后肯定还是会碰面，总不能一见到他就跟个懦夫似的总想逃跑吧。

　　只是吃个饭而已，对的，不和他说话就好了。
　　在她消息发出的下一秒，像是早就打好了字一般，江司洲的消息瞬间发来。

　　江司洲【收到，我就知道咱许同学最好商量了［玫瑰］［玫瑰］】

　　“呼——”
　　许木筱吐了口气，起身拿起电水壶去烧水。

　　因为肚子没什么饿感，她晚上不打算吃饭。冲了个热水澡，就拿出电脑，插上U盘开始忙事情。

　　投入一件事情的她很容易忽视时间概念，也不知道忙了多久，外头的天黑得不能再黑了。许木筱是被一通电话从工作中拉出来的。

　　她看着来电显示上那有些冰凉又陌生的“妈妈”二字，分神两秒，电话接起。

　　“喂，妈妈。”
　　“嗯，阿筱啊，你知不知道你奶奶的情况？”

　　许木筱皱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我奶奶？她…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许彩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你奶奶十几年前不是出过一场车祸嘛，那腿后来时不时就犯疼，前两天连动都动不了，你爷爷赶紧给她送医院去了。”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听到奶奶有事，许木筱语气不觉急促几分。

　　“现在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只是这两天还得留医院里头观察观察。妈这里赶不回去，你有空就去看看你奶奶。”

　　“好。”
　　“那妈就不打扰你了。”

　　电话挂掉。
　　许木筱一瞬起身，她想现在就去医院，想现在就确认奶奶有没有事。

　　结果一扭头看见外边黑蒙蒙的天，她低眸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居然已经十点多了。

　　平常时的这会儿奶奶都已经入睡了。
　　许木筱没办法，又只能坐下。

　　没事的。
　　许彩都说了奶奶没事，那她就一定会好好的。

　　只是越想，许木筱喘息得就越厉害，两只大掌不停地将长发向后拨去，最后用手臂卡在脖颈间。
　　整个人像是要下坠般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