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世（绝代风尘）》白狐

18、第 18 章

　　十八

　　镖局这趟镖接的只是一个巨大的箱子，轻飘飘的不知道装些什么。委托人的身份神神秘秘，留下了一万两银票，连例行的手续都不办，名儿也不留一个便走人了，只要求务必送到兰城楚王府。
　　本来在晋地提到楚王就是禁言，可是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请镖局送这么大个东西到楚王的手中，这可就是骇闻了。这样的事“关辰星”本想告诉叶容，但是碍于行规，他也不好明说。
　　一路上走了三天都相安无事，但是到了楚晋交界的群山中，周围的气氛立刻不寻常起来。
　　这片山脉是两地的天然屏障，物少人稀，正是山贼强盗出没的地方，官道到了这里便不通行了。之前叶容和关辰星也是绕道才入晋地，所以尚是第一次来。
　　这趟镖由于开价很大，所以总镖头亲自上阵，随行的十人皆是一等一的好手，“关辰星”在所有人当中自然武功最高，但他不想太过外露，所以在进镖局的时候大有保留。
　　总镖头命令歇息的时候，众人还没把屁股坐热，冷不防地就遭到山贼的偷袭。
　　这群山贼并非一般的小贼，各个武功虽然不好但也不弱，而且特别有秩序，都是十来个人包围一个，立刻令每个人都被孤立。
　　“关辰星”拉住绑住大箱的绳子翻上箱顶，踢翻了两个人，拔出佩剑运功刺出，顿时挑倒了好几个人。
　　突然背后风声作响，他回手一抓，将三根银针扣在手中，跟着挥手射出暗器，将缠住总镖头的三人射倒。一人在伏地之前将手中的长刀插入总镖头的背心，只听后者的惨叫之后便一同倒在地上。
　　“关辰星”心中一寒，其他人见到总镖头倒下，不管是死是活，都在心灵上受到打击，手上立刻缓了缓。搏命之时哪容迟疑，立刻有四人因之丧命。
　　“关辰星”欲要出手救援，没想到背后蓦的狂风大作，“铺天盖地”的真气袭背而来，他骇然翻身滚到箱子的尾部，面朝上看到了扑来之人，险些叫他张大了嘴巴呼喊，这人不是他十来年都没见着的师兄隋川吗？
　　这隋川长相虽然儒雅俊美，但是如今留了个大胡子，令“关辰星”差点认不出来。
　　“师兄！”“关辰星”见他迎面劈来这惊天动地的一掌，就知道他已经将“怀玉功”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恐怕连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禁不住失声。
　　隋川听到他的叫声，手上迟疑了一下，便叫“关辰星”衬隙将箱子连带车推出了老远，闪身落到地上。
　　隋川在他一丈之外站定，其他山贼也在制住镖局的人之后立在那里不动。
　　“我认得你的声音，你是我师弟‘关辰星’。”隋川淡淡地道，“你的‘怀玉功’已经超过师父了。”
　　“关辰星”有种突然见到亲人的感觉，眼眶顿时红了，尽管他以前很少跟其他师兄弟说话，但大家同出一门，感情自然还在。
　　“把他们都带回去！”隋川吩咐了一声，众山贼轰然应诺，将人和箱子一起运上山。
　　“关辰星”自知打不过他，所以也乖乖地跟上山。隋川倒是一改以往的冷淡，热情地搂住他的肩膀，一路有说有笑的上山去了。
　　坐在火光冲天的大山寨里，吃着大鱼大肉，喝着美酒，身边还有两个美女相伴，“关辰星”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只能附和一帮山贼的调笑。
　　隋川喝了一大碗酒道：“师弟，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带了人皮面具，我又从你的言语和身手看不出来是别人，究竟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就算我们十年没见，也不能变化这么大？”
　　“关辰星”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说了出来。
　　隋川释然道：“这么说江湖上传闻的那个采花贼不是你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我突然有了这个皮相也把自己下了一大跳，搞不好我不是我自己，而那个人才是我。”
　　隋川摇首道：“烦恼的事情便不要再想了，我们来喝酒。”
　　“关辰星”感到隋川的确变了很多，恐怕十几年前他的感情问题确实给了他巨大的打击。
　　“来，见见你的嫂子。”喝得醉醺醺的隋川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拉出房道。
　　“寨主，你看清楚了，我是奶娘，夫人和小少爷在房内呢！”妇人拍开隋川的手。
　　隋川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推开奶娘道：“把夫人叫出来，我的师弟来拜会她了。”
　　“青儿已经睡下了，你那么大声做什么？”门“吱呀”一声打开，身着牙白色罗衫、面貌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少妇走出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向“关辰星”微微颔首：“我家相公很多年都没遇上熟人，今天恐怕太高兴了，失礼之处望关师弟海涵。”
　　被突然这么客气的对待，“关辰星”颇感不好意思。
　　隋川搂着妻子得肩头道：“我们好多年都没见了，失态算不了什么！”
　　“我先告退了，等明天师兄清醒了，我再找他。”“关辰星”匆匆离开，人家夫妻要是在自己面前摆出什么暧昧姿势，大家都会很尴尬，所以他还是先溜为妙，就等明日商量如何放他们这趟镖的事。
　　行有行规，只要走镖的人有一个还活着，就不能放弃任务。

　　看过箱内之物的隋川什么都没说，立刻把箱子还给“关辰星”，摇头道：“究竟是什么人叫你保这趟镖？”
　　“关辰星”摇头道：“千万不要告诉我箱内是什么，也不要问我委托人，我的任务就是把东西送去兰城楚王府。”
　　隋川叹了口气：“这趟镖太奇怪了。算一算我有十几年没拜祭父母，他们的墓地在兰城西南百里外的璺州，我也应该去看看他们，拔拔坟头的杂草。”
　　“关辰星”喜道：“这么说师兄你打算与我同行？”
　　隋川点头道：“我也应该让他们两位老人家见见自己的孙子罢。”

　　出发的时候隋川就将镖局的人换成自己人，一路上因为众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倒也相安无事，可苦了“关辰星”这个从来没跟山贼相处的人，虽然对他们一些调戏妇女，强取豪夺的行为不满，但是碍于隋川的面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隋夫人为人谦和，经常用伦理道德教育未开化的山贼。
　　隋川的儿子隋青墨有七八岁那么大，模样精灵可爱，言语行为谦逊有礼，显然是受到母亲的熏染较多，和“关辰星”倒颇为亲近。
　　兰城依然繁华如昔，中央大街的左右在几个月间又多出了很多高房。
　　在山沟里打滚的山贼们当然从来没进过这么大的城市，而且守城的卫兵格外得多，立刻收敛了行为，言语间虽然粗犷可带着胆怯。
　　隋夫人和几个山贼去填购物品，隋川则与“关辰星”推着箱子赶去楚王府。
　　突然有这么大个东西推到王宫的护宫和坤门前，立刻被侍卫拦住。和坤门距离王宫的正门大约有二十丈左右的距离，“关辰星”虽然在王府中待过半年，一次正门都没来过，现在看来，才觉得王府当真可以称为皇宫，从正门和王府高墙的规模就可以看出。
　　“关辰星”交出镖局的印章，他所待的镖局非是一般的小镖局，在前朝就很有名，只要有点见识的人便听过。
　　一个老侍卫倒是颇为识货，把印章那去会鉴监检查，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要将箱子拿去例行检查。
　　“慢着！”没等侍卫将车推起来，一到熟悉的清喝叫止。
　　“关辰星”回头看到那人，愕然道：“叶容，你怎么来了？”
　　满脸风尘仆仆的叶容闪身冲开“关辰星”和隋川，手掌在箱子上用力一拍，底下的车立刻四分五裂，箱子“嘭”的一声落在地上，前面的两个侍卫也被震开，滚到一边。
　　他出手便如此惊天动地，侍卫一时都不敢动弹，而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立刻上前问礼。
　　叶容喝道：“这个箱子不能开，马上送回罗环城！”
　　“关辰星”挥掌将箱子从叶容手底下推开，没想到叶容手掌一扣，指头在瞬间“噗”的一声插进箱子的尾部，将其拉了回来，抬脚踹向“关辰星”。
　　“关辰星”身形一扭躲开，恼道：“叶容，你这是干什么？”
　　没想到他话音没落，隋川已经抢在他之前抬脚踢往叶容的小腿。
　　他这一脚将“怀玉功”的真气蓄足，在他身旁的“关辰星”都感到凌厉的真气，如果真碰上人的肌肤，不但皮开肉绽，非得骨肉分离不可。
　　叶容当然知道厉害，松开箱子挥掌下按。
　　只听“嘭”的一声，二人的真气相撞，叶容整个人向上弹了起来，越过箱子翻到地上，手则拽住箱子上的绳索，施力将箱子举了起来，抛往身后。
　　“关辰星”慌忙飞身去接，被叶容震得后退的隋川比他慢了一拍跃起来，在空中挥出手刀，直劈箱盖。
　　捞住大木箱的“关辰星”回过身来，将箱子推回给隋川，隋川连忙改推为吸，手掌贴着箱子侧沿平托起来。
　　“放下！”叶容喝道，纵身跳起来，足尖在箱子的另一端一点，真气已经沿着箱子的盖准确无误地钻入隋川的掌心。
　　手臂的经脉突然被叶容那激流般的真气钻入，顿时感到一阵酸麻，连忙运功抵消，“关辰星”怕两人在斗气的时候毁坏箱子，一个翻身钻到箱子下面双掌上举，一下子将箱子举过两人的头顶，横移开去。
　　哪料叶容和隋川在这个时候去抓箱子的绳索，“啪”的一声绳子断裂，因为两边受力不同，箱子倾向一边，盖子在瞬间滑落，刚好被隋川踢往叶容。
　　叶容色变，伸手将盖子抓过来，由于箱盖仍保留隋川的真气，前者也不得不随着盖子的去势后退，以抵消“怀玉宫”的威力。
　　三人同时落在地上，被惊动的内院侍卫也赶出来观看情况。
　　将箱子放下，“关辰星”向里一望，里面竟然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容打算去救的琼丽妃，她双目紧闭，胸口起伏非常慢，似乎昏了过去，但是他们一路行来将近十天，她没有接触任何食物和水，不死也快半死了，可是她面色良好，应该是吃了某种药物，就像动物冬眠一样，身体血脉运行特别慢。
　　叶容叹了口气：“罢了，天意如此。”
　　转身对侍卫道：“把人带进去，放到我的行馆便可。”
　　“关辰星”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琼丽妃怎么会在箱子里？”
　　叶容一掌击在箱子的边缘，摇头道：“算来算去，仍然算不过师父，他太狠了！”语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望向隋川，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关辰星”指着隋川道：“这就是你要找的隋川隋师兄。”
　　叶容闻言双目闪过一道精芒，突然手掌由袖中“缓慢”伸出，却在瞬间掌影已经到了隋川的面门。
　　隋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随便便地挥掌迎击，指掌间不带分毫珍奇，而两人在手掌距离不到寸许宽的时候，突然同时催动真气，霎时间周围的空气好像被缴扭了一样。
　　在一旁看的“关辰星”骇然不已，两人本来内功的路子都偏阳刚，但这一掌却都用了十足地阴劲，显然是一招便要击倒对方的架势。由于庞大的真气丝丝缠在一起，平常人只要接近半丈之内，就会被卷进真气的漩涡，粉身碎骨。
　　两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手掌也不想帖，表面上看起来就好像个伸出手掌要拍手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寂静非常，显得格外诡异，但身临其境的“关辰星”却觉得耳边鬼哭狼嚎，个中凶险异常，看来叶容和隋川是打算拼内力。
　　不到一盏茶的时辰，两人的头上都冒出了汗，而汗水在未流到下巴上的时候已经结成冰，在这样的初秋季节，脸上竟然能结冰，可谓奇观，可在一旁的“关辰星”却真个急出了一身汗。
　　普通的比拼内力，他根本不会担心，像两人这样的高手都可以将真气收放自如，但是现下两人用的是极反真气。所谓“极反”，指的是人体内至因至柔的天然气血，专门用来保命，一旦受了伤害就会与阳火调和，这就是所谓的自行运功疗伤。人体分太极阴阳，真气自然也逃不出这个道理，阳攻阴守，以守为攻固然出其不意，但是持久便不是办法，这只是奇兵而已，却不是坚兵。没想到叶容和隋川都是想一招制服对方，却刚好令两人的至阴真气纠缠在一块儿，难舍难分，叫两人欲罢不能。
　　“死就死吧！”“关辰星”一咬牙，运功于掌心，抓住二人的手腕向后一甩，顿时将两人分开扯飞起来。但是两人收势不住的阴柔内力一瞬间沿着前者的手臂，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冲撞起来，他忍不住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跌在地上。
　　叶容踉跄地站定，也喷出一小口血，慌忙上前去看“关辰星”。
　　隋川也不是好脸色，调息了两下才走到“关辰星”身旁蹲下来。
　　被叶容扶起来的“关辰星”揉了揉窒闷的胸口道：“早知道你们两个见面就打，我就不说了。”
　　“谢谢你，关师弟。”隋川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虽然你救了我们，但是有没有想过你很可能因此受重伤，搞不好会丧命。”
　　“关辰星”哪想得了那么多，如果他在不出手，隋、叶两人恐怕都要精气耗尽而亡了，何况他一心偏向叶容，更容不得叶容有半点闪失。
　　“傻瓜！”叶容将他抱起来，“先到我的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