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9、第97章 ...

  •   第97章慈善有瘾

      这段时间卢建华突然萌生结婚的念头,倒不是他铁树开花终于寻着灵魂伴侣,实际他的结婚对象还在某个交友软件或婚恋网站瞬间滑过的照片里游荡。
      当然也不是他打着结婚旗号实际想耍流氓,他是严肃认真的,为此还设了条条框框,女方不限容貌长相家世背景,只要年轻、身体健康即可,最好活泼开朗积极阳光,本科及以上学历优先。
      这套评价体系卢建华从来没有公开或者跟别人交流过,因为他知道结果很可能是遭人批评或讪笑,说他这套根本就是纳粹德国“生命之泉”计划的翻版,从基因最优化角度延续人类社会。
      别人的看法卢建华没法反驳,因为他的择偶标准的确山寨了“生命之泉”,区别在于人家是取爹妈之长,而他则希望他遗传给孩子的一切基因都是显性的,孩子妈那部分只要不添乱、不捣蛋即可。
      说白了,卢建华现在想要一个孩子赓续他的优秀基因,比如他的热心公益、乐善好施,最好能浸润在他们卢家的血脉里代代传承下去。
      之所以有如此高远的理想,是因为卢建华发现现在的志愿者越来越不纯粹、越来越不专业,他时常以己为例引领他们,却收获不到崇敬反招来质疑和不屑。
      卢建华举出频率最高的当然是邢健解救案,声情并茂描述完解救过程之后他总要意味深长的来上一句,“其实让这个孩子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还只是我们志愿行动的第一步,对我们来说前面的路还很长,我们要和我们的帮扶对象一起成长。”
      遇冷次数多了卢建华也要分析分析他的晚辈同道对这个惊魂动魄、感人肺腑的案例不以为然的原因,卢建华认定是当下的邢健不优秀,旁观者算一下投入产出比,自然替当年只身闯入龙潭虎穴的他感慨不值得。
      也难怪悠悠之口卢建华堵不住,邢健这孩子确实浑身都是毛病,以前卢建华只觉得他年轻不懂事,自然没心没肺、玩世不恭,等把他招致麾下卢建华才发现他还有诸多致命弱点,比如不思进取、不负责任、耽于享乐,活脱脱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对邢健的失望催生了卢建华对结婚生子的渴望,他设想一旦他有孩子,不管男女他都不会像李孟姜培养邢健那样,该严厉的时候娇纵放任,该慈祥的时候却又刻薄寡恩。
      他要把做人做事的道理全部传授给他(她),事无巨细、点点滴滴,比如工作后老板交给你做的每件事你都要随时汇报进度,不能领命之后便如白云黄鹤,沓无音讯。
      邢健不向他早请示晚汇报卢建华可以理解,他只是他名义上的投资人,除了一点包装宣发的费用,并不需要他真金白银大把拿钱往里砸。
      还有他也知道邢健的“归来”就是个大忽悠,说得多了露馅的几率就高,而这个美丽的肥皂泡对卢建华而言还远没到戳破的时候。
      卢建华不能理解的是吉玉辉,那次促膝长谈、拿李孟姜和鲍喜的亲子鉴定帮他下决心之后他就“遁”了,头几天是神出鬼没,之后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卢建华很担心,怕他的暗示过于露骨直白,令那个精明伶俐的年轻人分分钟窥破他的心机,什么“我跟我儿子鲍喜生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死也要生活在一起”,分明是他卢建华想要借我吉玉辉的手干掉鲍喜,所以吉玉辉一害怕就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担心过后卢建华又开始替吉玉辉不甘心,那可是一张篷松暄软的大饼哪,卢建华不相信吉玉辉能如此顽强抵御钱的诱惑。
      幸好吉炳辉还在,时不时在卢建华面前晃荡,尽管知道他们兄弟间并不亲睦,卢建华还是拐弯抹角打听起吉玉辉的近况。
      吉炳辉的回答倒是直来直去,他告诉卢建华吉玉辉最近心情不好,正为一些事烦着心。
      卢建华笑着故意岔开话题,问吉玉辉是不是谈恋爱了,那该是痛并快乐着呀,接着他还打了个补丁,别看我四十多没恋爱没结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老板的幽默吉炳辉并不买账,他执著的将话题拉回卢建华想要的正道,他说吉玉辉是为一笔买卖烦心,风险大但收益高,起步至少赚五十万,搞不好一百万都有可能。
      卢建华夸张的倒吸一口冷气,随即他的心便伴着这口气放回肚子里,怕脸上的欣喜盖不住,卢建华还伸出大拇指给不在场的吉玉辉来了个远程点赞,以期转移吉炳辉的注意力。
      这个大拇指在吉炳辉看来是对他们出价的首肯,以致于他觉得吉玉辉还是太保守,回头跟他说一定要把价码再提高些。
      拐弯抹角之后又过了几天,卢建华放进肚子里的心渐渐又悬到了嗓子眼,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暗夜里行船的感觉,洋流、海风、冰山,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跟几个月前纠结李孟姜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一样,卢建华的解决之道是你吉玉辉不给我打电话汇报进展,我可以给你打电话询问进度。
      他想好了,这次他旁敲侧击,从吉玉辉爹妈入手聊聊他们的亲情,让吉玉辉产生天下爹妈在孩子身上砸多少钱都再所不惜的印象,这样才算聊到位了。
      打好腹稿后卢建华拿起了手机,电话还没接通办公室就闯进来三个人。
      步步后退、毫无招架之力的是公司行政主管,步步紧逼、如猛虎扑食的是一对中老年男女。
      卢建华只得挂上电话解决眼面前的急茬,都不用张嘴问男女就把身份嚷嚷清楚了,他们就是卢建华要在电话里打旗号的爹妈,此行目的是为吉玉辉讨个说法。
      卢建华头皮一炸,迅速在杀人被抓、行凶反制间寻找相应对策,此时还是主管比较有眼力见,他说华总吉玉辉昨天下午出了意外,被广告牌砸中,去世了。
      怎么说呢,卢建华的心情很复杂,60%是遗憾,为吉玉辉的“出师未捷身先死”。30%是好奇,这其中又有大半是好奇鲍喜,他有没有事在不在现场?小半是好奇这种小概率事件怎么就落到吉玉辉身上,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的阴谋。还有10%是担心,怕横死的吉玉辉的火星会溅到自己身上。
      见卢建华半天没有反应,吉玉辉的爹妈以对视为号按计划行动,老爹冲上来拽住卢建华的衣领,咆哮着他的儿子绝不能白死了;老妈则就地躺倒哭她不想活了,唯二的儿子一个死了一个被警察莫名其妙的扣下。
      这对爹妈甩出的信息量实在大,卢建华稍作权衡,先撇开妈问吉玉辉的爹他儿子不能白死这话什么意思?
      吉玉辉的爹愣了一下,显然卢建华的明知故问问住他了,不过他还是耐心作了解释,说吉玉辉是卢建华公司员工,他死了公司不得意思意思?
      卢建华长舒一口气,随即便推开男人的手整了整衣领,淡然自若的气质把吉玉辉的爹妈都唬到了。
      卢建华说昨天是星期天吧,吉玉辉在非工作日出的事,你们说公司管得着吗?你们要不这样认为,找仲裁去法院都行,我奉陪到底。
      这对中老年男女即刻流露出乡下人的怯懦,两人木木的坐了下来,爹抱了脑袋长吁短叹,妈扯了哭腔当起祥林嫂,颠来倒去的诉说她的吉玉辉多么懂事多么听话,从小就受哥哥欺负,好在这孩子争气,考上大学又找了这么好的工作,前途一片光明。
      卢建华从里到外都穿了塑料雨衣,估摸他的忍耐时间够着仁至义尽的标准,这才冲主管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把这对碰瓷的爹妈请出去。
      吉玉辉的妈不甘心,跟主管拉扯之际还不忘回头冲卢建华怒吼,“亏我们家玉辉还以你为榜样,还说将来要跟你一样帮助穷人、回报社会”。
      卢建华也不知道是被哪个点触动了,他跟主管一挥手,示意停止拉扯,然后吩咐主管带爹妈去财务,领吉玉辉半……领吉玉辉两年的工资。
      事后卢建华承认他是对慈善有瘾,吉玉辉的这对爹妈跟他正面硬刚他不为所动,一触到他心里的圣地他就立马缴械投降了。
      他明白这样不好,将来有了孩子要跟他(她)从小强调人生的目标不要太单一,追求不要太执著,信念也不要太纯粹,否则一旦偏离既定的那个轨道,人就容易走火入魔。
      其实对自己有点走火入魔卢建华是有意识的,比如他的好心没有用对地方,找回来的那个健健并不是李孟姜的邢健,发现这个颇具黑色幽默意味的事实他就该当机立断的承认,毫不犹豫的纠偏。
      可惜一念之差他没有,不光没有他还竭力掩盖,睁着眼睛说瞎话、捏着鼻子哄眼睛;他还上蹿下跳沐猴而冠,只差没强按李孟姜的脑袋硬逼她承认找回来的这个健健是世间少有的优秀青年。他甚至起了杀意,只为鲍喜别影响李孟姜永生感恩他的功德。
      卢建华一番自我解析完毕转念又回到了吉玉辉,他想吉玉辉死了也好,没准这是老天在警示他玩火者必自焚,就此停手一切还不会太糟糕。
      等卢建华站到鲍喜租住的楼栋门口,他才意识到心魔哪里是说驱赶就能走的,不过他在心里并不承认此番前来是为寻找机会完成吉玉辉未尽的事业,所以在嘴上他跟鲍喜说的是自那次动粗他一直心里愧疚,可又实在不好意思面对鲍喜,直到今天他才鼓起了勇气。
      鲍喜正在搬家,发现拿自己沾满灰尘蛛网的手去握卢建华言和的双手肯定不合适,于是他奓了双臂,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没关系没关系,您借我五十万,还不让我还,打这几下算什么。”
      鲍喜的笑容令卢建华想起了武训,两人的真诚里都透着谦卑和酸楚。
      真正的愧疚涌了上来,卢建华想要是鲍喜知道那五十万其实买断的是他书香门第的出身,至少中产的社会阶层,还有一个偶发更年期综合症、但极为善良慈爱的老妈,他还会这么大方么?
      卢建华的心里活动鲍喜应该不知道,所以接下来的这句话才更让卢建华心惊肉跳,鲍喜说“我知道你想护着邢健,他很可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话有很多种解释,现实层面的、心理层面的、哲学层面的。
      卢建华倾向于把它理解成鲍喜发出了和古希腊先哲一样的追问,“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可他心里清楚,以鲍喜的学识,他更可能表达的意思是我的妈我找到了,这样一来邢健就麻烦了,他是谁,他爸爸妈妈又是谁?他是哪里人?他当年是怎么丢的……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卢建华只能把揣着的明白拿出来跟鲍喜分享,于是他赶紧打岔,问鲍喜这是在忙活啥?
      鲍喜流露出些许伤感,眼神先带着卢建华环视一周,这才告诉他他要走了,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
      卢建华本能想问一句为什么,话还没到嘴边他就骂自己装什么大尾巴狼,难道你不希望这个瘟神赶紧走,离李孟姜母子越远越好?所以他忙不迭顺了鲍喜的话头,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鲍喜说没什么忙要帮,都是些破烂,处理掉了就行了。
      鲍喜看来不是在客套,跟着他环顾四周时卢建华就看见几个拾荒的老人在挑挑拣拣。
      一个老人看中鲍喜的外卖头盔,试戴满意后却无论如何取不下来,鲍喜见状走过去,开了按钮,还很贴心的向老头示范其中的机巧。
      鲍喜离开,他的身后便露了出来,两个蓝色的塑料箱上下摞着,卢建华一望便知是这几年很流行的露营食物保鲜箱,装上大量的冰,啤酒、冰淇淋什么的拿出来的时候效果就跟保存在冰箱里一样。
      仿佛一堆粗瓷大碗里混入一只波西米亚水晶杯,卢建华正纳闷仅够温饱的鲍喜怎么突然追求起这种饱暧之后才思的享乐,一个老头大概也抱了跟他同样的疑惑,快步走向保鲜箱。
      鲍喜从斜刺里杀出来,大声喊着“这个是我的,不能给你”,同时还张开双臂整个人牢牢盖住保鲜箱,好像他要护住的不是两个箱子,而是几只面临老鹰偷袭的小鸡。
      老头显然不能适应鲍喜从温柔敦厚到张牙舞爪的转变,嘟嘟囔囔的走开了。
      鲍喜松了口气,不过接着他就撞到卢建华质疑的眼神,这次他沉着了许多,搭讪着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床毯子罩住两个保鲜箱。
      斑斓的色块、抽象的动物图案,这些卢建华再熟悉不过,他一点不费力的认出来这块毯子就是鲍喜从李孟姜家偷来的、出生时包裹他身体的小薄被。
      一团和气的氛围没了,空气中飘荡着的紧张和阴郁连一向木讷的鲍喜都感受到了,他发现他怎么都拒绝不掉卢建华的热情,只好临时取消早已预定好的滴滴,带着那两个箱子坐上卢建华的车,一起去往离开滨江前他必须要去的地方。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