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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94章 ...

  •   第94章等待

      梁从的“知天命”比孔子列的时间表晚了五年,也就是说五十五岁、从警三十多年他才体会到破案这事真急不来,不是说你东奔西跑、废寝忘食、有线索必追查、有嫌疑必蹲守你就能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有时候它需要峰回路转,有时候它需要机缘巧合,更多时候它需要耐心等待,仿佛八卦阵里的蜘蛛,悄悄蛰伏,只等虫子一个失误。
      能让梁从认识上这么高层次的自然是双拼案,这是他职业生涯里遭遇的最大挑战。
      案发之初他耳聪目明、精神亢奋,像一只急于获知结果的警犬,嗅嗅闻闻、四下奔突。
      然而警犬一次工作时间只有两小时,而两小时于梁从破案显然痴心妄想,所以警犬倦怠的时候梁从还打着鸡血,强努强撑只为找到那个答案。
      这种状态持续三个多月,直到七月二十八号,这个比愚人节更像愚人节日子的到来。
      那个凭空出现的姑娘说她是梁从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点不为过,她不仅让师徒三人三个多月的辛劳全部化为徒劳,而且还全盘否定了梁从经年养成的破案思路。
      更要命的是她还刷新了梁从的三观,在她之前尽管对基因重组再生这类高大上的科学理论怀着点敬畏,但说到死而复生或者起死回生,梁从是断断不信的。
      他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心态等着看邢健被打脸,万没想到最后被打得啪啪生疼的是他自己。
      大获全胜的姑娘和摸头不是脑的邢健一前一后走出市局,把一堆乱摊子全部甩给梁从,应付完艾小小那对贪得无厌的爹妈接着就是周副局那张扑克牌脸,梁从记得之后一个星期他尽做解释说明和深刻的自我反省了。
      然而“不信邪”之气一直在荡气回肠,关上门坐下来师徒三人唯一做的就是回忆跟何子榆会面全过程,他们一遍遍推开周副局办公室的门,从见到何子榆第一眼一直捊到目送何子榆离开,每个环节都反复验证,每个细节都反复推敲。
      结果就像淘金者撮了一大堆沙子在河里淘洗,硕果仅存的总是一小粒金砂,梁从得到的金砂是“鹅绒被”,他们觉得何子榆不经意间提到的这个物件很可能是目前破案的唯一线索。
      法子还是用了最老派的大海捞针,不过这次他们走了点运气工作量减少了大半,到底大热天里买鹅绒被属于返季节销售,滨江市各大商超还有电商平台关于这方面的销售记录并不多。
      刘芸和彭澎把调查结果摆到梁从面前,薄薄的一张纸,梁从一眼就扫到“卢建华”三个字,他名下的贸易公司四月份曾经一次性购入三百床鹅绒被,居被调查者之首。
      师徒三人立马出发去见卢建华,一路上梁从极想抽烟,考虑到车厢空间狭小还有两个年轻人可能遭受二手烟伤害,梁从忍了。
      他让彭澎关了空调大开车窗,疾风灌进来,吹得人浑身发痒,梁从还嫌不够,半边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从背影看这个刑满释放人员刑期至少十五年起步,一方车窗的自由空气他都不肯放过。
      坐在后排的刘芸搞不清楚师傅这是怎么了,她不知道梁从与卢建华的渊源,自然没法体会梁从此刻的焦燥。
      卢建华用滨江土话评价“蛮阴”,梁从总觉得他的温婉笑容里含着讥诮、白净面皮下藏着凶狠,二十多年他都没挖出他和邢健的秘密,现在又加进来两个惨死的女孩,还有一个说不好是人是鬼是机器的怪物,梁从真担心双拼案的破案周期会学了《无间道》,人家是“三年之后又三年”,他可是要二十年之后又二十年了。
      跟卢建华谈了没几句,不出所料梁从的心揪得更紧了,倒不是卢建华撇了他一贯阳奉阴违、夹枪带棒的腔调,相反这次他空前配合,有问必答,承认他的公司四月初是买了三百床鹅绒被,那是捐给市里新建养老院的物资,已经办完了交接,说着拿出一摞单据,仿佛就备着梁从给他来这手。
      刘芸和彭澎查看单据时梁从目不转睛盯着卢建华,他知道这样看人不礼貌,也曾被他所有的相亲对象诟病过,她们埋怨他有职业病,看谁都像犯人,对此梁从从不解释,只在心里纠正这不叫职业病叫职业敏感,谁心里还没点不为人知的东西,盯紧点心虚的人也许就现了原型。
      果不其然卢建华开始有了不自然,不过他强作笑颜,说他知道梁从不信,因为梁从不能理解做善事是他的心理需求,比如当年他从乞丐团伙把邢健救出来,就是本心告诉他该冒这个险。
      “邢健”二字瞬间令梁从竖起了耳朵,可惜卢建华只在深潭边做了个蜻蜓点水,便缩回了脚转身急奔幸福美好的今天,他大肆夸赞邢健优秀,只差没说他是引领人类社会进步的精英。
      梁从心说那孩子有几斤几两重我不知道?你还真是稿子背顺溜了开了头就刹不住车。
      查完单据刘芸递给梁从一个“未见异常”的眼神,梁从打断卢建华,问捐赠交接是谁办的,他们想跟这个经手人谈一谈。
      卢建华倒也不懊恼,只说是他手下一个部门经理,而后把吉炳辉的微信名片分享给了梁从,平静的如同分享给梁从的不过是他家小区楼下专司送水的超市小老板。
      这是吉炳辉首次进入梁从视线,梁从本能对这货反感,长着一张犯罪分子的脸却不自知,偏把自己往有钱有势有人顶礼膜拜方向打造。
      吉炳辉不卑不亢完善了卢建华交待的细节,时间地点以及接货人姓甚名谁,说的嗑巴都不打一下。
      当问及运输途中是否出过“事故”,吉炳辉则改了对答如流的节奏,沉默片刻后断然摇了摇头。
      梁从拿不准吉炳辉是否听出“事故”二字的弦外之音正要进一步考究细节,吉炳辉主动提出梁从若还不放心他可以带他看一看拉货的车,见一见收货的人。
      梁从倒是听出吉炳辉“放心”的弦外之音,带着点卢建华讽刺他疑神疑鬼的腔调,梁从一点也不介意,万一这是卢建华的欲盖弥彰呢。
      车不费周折很快见到了,就停在卢建华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是辆皮卡,的确带着何子榆说的艾小小攀上去的那个斗。
      师徒三人也不避讳,车里车外、车上车下仔仔细细的看。
      车半新不旧,保养得不错,别说血迹和撞击出来的凹槽了,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两个年轻人有点气急败坏,吉炳辉此时很不厚道的补刀,他问梁从有没有那种特殊的照相机,听说那玩意的胶卷涂了氨,即便洗掉了血迹,拿它一照就能犯罪现场重现。
      吉炳辉说完自顾自大笑起来,换气间撞上梁从犀利无比的眼神,他不知道梁从现在对这种无中生有、颠覆认知的玩笑极为不爽。
      梁从的凌厉令吉炳辉腿肚子一软,老老实实领了师徒三人去见受捐方。
      接货的倒是个实在诚恳的中年男人,他跟梁从解释他并非养老院管理方而是工程承建方,只因华总捐赠物资到得比较早而养老院还没投入运行,所以他暂时代为保管。
      当问及四月份工地有无异常,男人一脸歉意表示印象中没有,不过他拿不出证据,一来监控录相只存三天,二来他们只监控仓库等重要区域,还有出了工地围墙外就更无人监管了。
      离开的时候梁从特意回了头,围墙上那圈中华美德宣传画历经数月尘土泥浆的洗礼早已乌突突灰蒙蒙,实力诠释了什么叫文明是靠传承积淀而来。
      梁从随机研究他目力所及的一幅画,依稀可辨一位老妪俯首躬腰的身姿,等他看清楚画上的题辞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后,不禁哑然失笑。
      他觉得这话还挺应景,不过他们的功夫不该下在磨细节、证据和线索上,而该下在磨炼心性上。
      对卢建华一番调查一无所获,说实话这个结局梁从并不意外,好不容易淘来的金砂事实证明不过是颗铜珠,他也不算气馁,可他两个徒弟就没这般平心静气了,彭澎发动车子前没头没脑来了句“最烦这种胸有成竹”。
      梁从先是一愣,随即便共鸣到彭澎的不爽,卢建华这番操作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事他都想到了,步步他都走到了前面,然而直觉告诉梁从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想掩盖点什么,接下来的较量就一个字,等,看谁先沉不住气,也看谁先被老天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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