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91、第89章

　　第89章大鹏与小鸟

　　滨江大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李孟姜从出生就在这里生活，人生中离开它的时间累积起来不会超过半年。
　　尽管有时她会嘲笑它永远挤不进中国知名大学排行榜，尽管有时站在人嘶车吼、狗撵猫追的主干道上她会感慨果然二流大学乡镇气质，但不管怎么说滨大于她永远都是家。
　　尤其双亲离世后它更像李孟姜的守护者，学了父母的作派呵护她，比如她心心念念某人，那她就总能在校园里撞见；她要是想和某人老死不相往来，那滨大就是浩瀚宇宙、灿烂星河。
　　别想多了，李孟姜心心念念的某人是她儿子邢健。
　　天行健生物科技公司成立酒会结束之后，邢健就以工作忙经常需要熬夜加班为由搬出李孟姜家，转而在公司旁边租了一套酒店式公寓，母子各自开启独居生活。
　　对儿子物理空间上的疏离李孟姜选择接受，同时还在心理上努力强化，她恨不能一日三省的提醒自己放手、给彼此都留有空间，别去想儿子加班是真加班还是加班打游戏；还有唐棣和艾小小，也别再纠结这两个女孩是真的就此翻篇还是梁从欲擒故纵的把戏。
　　可惜人总是积习难改，听说围产期的老母鸡也是哪怕小鸡都出壳了蛋都收走了，每天还要习惯性的在鸡窝里蹲上一会儿。
　　李孟姜也是这样，每天清晨当她坐在桌边吃她简单乏味的早餐时她就会想起邢健，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住以后还吃不吃早餐，大概率是不吃的，那孩子生活习惯极不健康，这个时间段肯定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由生活习惯李孟姜又想到邢健莫名其妙的癖好，那孩子酷爱大一码运动鞋，松松垮垮的套在脚上，全靠白色厚织纯棉运动袜塞着才不至于掉下来，这是他一年四季的行头，哪怕在滨江穿鞋捂脱鞋烫的盛夏。李孟姜真担心没有她提醒邢健勤换鞋袜常洗脚，她的儿子会变成一碗行走的螺蛳粉，走哪儿都引人捂鼻侧目。
　　人常说念念不忘必有回想，李孟姜的牵挂很快就有了回应。
　　一次是在下班高峰期，她拎着沉重的电脑在主干道一侧蝺蝺独行，一声“妈——”像一颗出了偏差的子弹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
　　李孟姜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来觉得声音熟悉下意识寻找声源她便看见了邢健，就在前方不远的车里，从车窗探出小半边身子一只手，费力的冲她热情挥舞。
　　李孟姜木然抬手回应，心里却是热流涌动，印象中小学三年级以后邢健在大街上撞见她就装不认识了，没想到二十三岁了反倒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误认为妈宝。他一定是见着李孟姜便条件反射般的喊妈挥手，可见对妈妈的爱已经潜移默化为他的本能了。
　　第二次是在小区门口，邢健打了电话特意约李孟姜出来相见。
　　挂上电话李孟姜还是没搞懂儿子这是唱的哪一出，直到走到小区门口她才明白他的心机。
　　滨大下午最后一节课已于半小时前结束，小区门口正是熙来攘往、摩肩接踵的景象，邢健当着标榜清高不爱吃瓜、实则眼角不住往母子俩身上睃的众邻居，把一个四四方方透着简约大气的纸盒递给李孟姜，盒盖上那张苹果最新款笔记本电脑的照片别说李孟姜了，恐怕周边某些高度近视的邻居都看得一清二楚。
　　李孟姜跟所有收到儿女孝心的母亲一样，一边心里喜滋滋一边嗔怪邢健花这个冤枉钱干嘛，她又不是没有笔记本电脑；邢健的回答也跟普天下的孝顺儿子一样，他说李孟姜那台旧电脑收废品的都不要，正好公司最近运营得还不错，就想着给李孟姜换台电脑啰。
　　母子俩接下来的对话就有些不咸不淡了，李孟姜已然觉出无趣可仍竭力配合，她知道儿子这是在众人面前演戏，其实她并不介意前段时间由邢健被抓带来的社死，不过既然儿子要帮她重新融入社群，她又何必拂了他的好意。
　　接下来的会面就私密温馨多了，有时是邢健见客户途中顺便往家绕一脚，给李孟姜放下一箱又大又红的秘鲁车厘子；有时是邢健特意等了李孟姜下课，带老妈去某个新开的馆子大快朵颐。
　　虽然每次相处突然又短暂，但这已经足够李孟姜回味，她由衷感慨果然距离产生美，跨了一个行政区多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她一直渴望的与儿子相依为命的感觉就有了。
　　当然李孟姜更希望这是邢健走上社会以后成熟了懂事了，知道生活不易，共鸣到母亲这些年的辛苦；如果再贪心一点她还希望邢健不要止步于眼下这些家长里短儿女情长，她总觉得她的儿子应该是《肖申克的救赎》里说的那种鸟，每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鲲鹏，自然就有绕梁摆尾温婉可爱的依人小鸟，不过每当李孟姜以鸟为介对比邢健和鲍喜时，她都会不由自主笑出声来，显然膀大腰圆的鲍喜与尖喙纤足的小鸟并陈实在是一幅颇具喜感的画面。
　　笑过之后李孟姜一般会正告自己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有一回她还细究作此联想她究竟是什么意图，她不觉得她是在讽刺鲍喜没邢健有出息这辈子注定干不成大事，而是幼时跟李浩然学对仗形成的一种思维定式，由大鹏就会想到小鸟，由邢健就会想到鲍喜，至于为什么把鲍喜和邢健放到一起她就觉得工整，其中的心理机制李孟姜就没有深究了。
　　这么说来李孟姜心心念念的人不止邢健还有鲍喜，不过这份“回想”滨大可帮不了她，机会完全靠她自己创造。
　　李孟姜先是用补好的旧衣迫使鲍喜再次登门造访，递上衣物的同时她突然像想起点什么问鲍喜刚才按过门铃是否即刻有人来开门，家里的门铃最近好像有些问题，害她耽误了不少事情。
　　鲍喜立马眼神有光，说他可以试着修修，三下五除二摘了门铃再依原样装上。
　　门铃果然好了，清脆的叮咚声惹得鲍喜意犹未尽，他问李孟姜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坏了趁他在一并都给修了，执拗的热情令李孟姜完全没法拒绝，只得满足鲍喜的修理欲望。
　　自从李孟姜意外发现家里的顽疾下水道被鲍喜通畅以后，她就列了个待修清单，本想细水长流以此搭建跟鲍喜联络的通道，没料到五大三粗的鲍喜手却挺精巧，三下两下就把滴水的龙头拧紧了。
　　李孟姜只得另寻它途，巧遇邂逅不现实她便直接发出邀请，微信跟鲍喜说今天的排骨汤煨多了问他有没有时间来喝？
　　鲍喜倒也不找理由，直接回了句“不来了，谢谢李老师”。
　　李孟姜毫不气馁，她应该知道农家孩子的痛处，于是说那就只有把汤倒了，还附了张大哭的表情包。
　　果不其然当天傍晚鲍喜就坐到了李家餐桌边，李孟姜殷勤舀汤夹菜同时还不忘问鲍喜喜不喜欢看书，平时都看哪些书？
　　一番交道下来李孟姜发现还是钱钟书老人家的法子好用，借书还书到底是最便捷最高雅的沟通渠道。
　　鲍喜讷讷点头，接着又说他看书极少，不知该看什么书。李孟姜笑得胸有成竹，指着满墙的书架任由鲍喜挑选。
　　鲍喜挑了《静静的顿河》，李孟姜愣了两三秒，她拿不准这是农家孩子爱堆头的特性还是冥冥中的血脉相连，《静静的顿河》是李浩然的生前最爱，她多么希望这是老父亲在另一个世界给予她的暗示。
　　两三天后一个夜阑人静的时段李孟姜收到了鲍喜的回复，是《静静的顿河》读后感，他说他实在读不下去，每回拿起书看上个三五行就想睡觉。
　　李孟姜哑然失笑，笑过之后便是对自我的诘问，样本是她亲手放进信封里的，卢建华下海前是搞司法鉴定的专业人士，鉴定报告她也亲眼看到了，亲子关系可能性高达99.99%。
　　她到底想干什么？试探那0.01%的容错率还是纠结鲍喜的出门规定动作至今没得到合情合理的解释？李孟姜想了想，给出的答案是扶贫，她在帮扶弱小，还有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当然李孟姜也承认这个扶贫是双向的，她扶助了鲍喜生活上的困顿，而鲍喜则抚慰了她情感上的孤独。
　　有邢健隔三岔五的惊喜，再加上鲍喜时不时送温暖，李孟姜觉得她的生活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平静而圆满。
　　她多么希望……
　　李孟姜把“生活能永远这样”几个字瞬间咽了下去，自离婚以来她感觉一直被一个魔咒笼罩，那就是凡她许愿，没一个能实现得了，不管她是对着生日蜡烛还是对着佛祖。
　　比如今早她着急忙慌赶到学校监督学生上早自习，出门时发现头顶已是乌云密布，她还是咬牙上了班车，一路在心里祈愿不要下雨，千万不要下雨。
　　结果雨还是很不给面子的下了，不早不晚正卡在她要下班回家的点上。
　　李孟姜站在附中传达室门口，看着无边无际的雨帘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很幼稚的反向许了个愿望，“下吧下吧你就不歇气的下吧”，心想这样一来这雨也就不好意思没完没了了吧。
　　老天显然窥破她的心机，没完没了下雨的同时还让一个男声穿破雨幕，拿“李孟姜”三个字直捣她的耳膜。
　　李孟姜第一反应一定不是邢健、鲍喜那俩孩子，接下来她就迷惑了，在所有男性熟人那里她都是“李老师”，实在想不出来谁还能如此不懂礼貌直呼其名。
　　男人又叫了一声，这回终于舍得从车里露出小半个脑袋，不过很快就缩了回去。
　　这一露一缩足已让李孟姜认出他来，是邢光明，她那个离了快二十年的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