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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86章 ...

  •   第86章策划

      这一天还真是长啊。
      早上天刚蒙蒙亮吉玉辉就醒了,其实说醒并不确切,他应该是一晚上都没睡,尽管他一再强逼自己紧闭双眼,以此表明他胸有成竹运筹帷幄,任它狂风暴雨都不会影响他的睡眠、拖累他布局一盘大棋。
      他坚持不懈数着羊,数字过十万的时候他想怎么着都该七点了,可以算作自然醒了。
      于是吉玉辉睁开了眼,才五点多一点,要说自然醒那也是八十岁老头的自然醒。
      可是眼睛既然睁开再闭上就有作弊嫌疑,吉玉辉只得盯着天花板一角发呆,他劝说自己再复盘一遍,确保整个计划百密而无一疏。
      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空调,出风口的叶片从上到下转完一轮吉玉辉就结束了复盘。
      本来嘛,他不是今天的主角,身份也就是个“监斩”;行刑地点又很私密,过程也干脆,有点手起刀落的意思,绝不会跟菜市口的秋后问斩似的,人山人海像过年不说,还总有人起哄架秧子,拿一碗烧酒换“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吉玉辉自忖他的计划实在不需要锦上添花,不过由空调叶片运行的阻滞,吉玉辉还是得了点提醒,他赶紧查了今天的天气,大部分时间艳阳高照,下午四点以后会有强对流活动,降水概率百分之百。
      吉玉辉心下狂喜,下雨好啊,下雨可以洗涮一切,证据、痕迹、还有办案人员的耐心。
      吉玉辉忍不住猖狂了一下,他说老天爷你用不着这么帮我吧。
      今天是星期天,996工作制里难得的闲暇,吉玉辉用不着去公司陪着邢健瞎胡闹,听他日复一日吹着公司敲钟上市的牛皮;也不用学习霸总电视剧背景板里的群演,递递拿拿装作忙得四脚朝天。
      吉玉辉可以好好补个觉,或者满足一下自己变态的洁癖,把小小的蜗居收拾得纤尘不染,重点是检查他的应急包,确保抬腿跑路时不遗漏任何一件重要物品。
      只可惜这个星期天不是那个过六天便能轮着一回的星期天,吉玉辉注定要过得极其煎熬,睡觉、收拾房间他统统提不起兴趣,唯一还可以做的就是斜倚在床头刷手机。
      直播带货、时事要闻、搞笑、萌宠、美食,没有哪一类短视频能留住吉玉辉飞速滑动的大拇指。
      说实话他倒是想让它停下来,可是他的心脏不允许,没有大拇指配合它一起疯狂运动消耗一部分能量,迟早它会从胸腔里蹦出来。
      还有吉玉辉的呼吸,也被带得越来越急促,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有这口就没下口的感觉。
      幸好这时电话响了,他的大拇指还能受意识支配滑向接听,然后就像有人给他戴上氧气面罩,吉玉辉的所有生命体征逐渐恢复正常。
      给他打电话的是吉炳辉,问他知不知道他从网上买的加厚加绒的家居服放哪儿了,他着急要穿。
      吉玉辉又气不顺了,他想这是燠热难耐的九月又不是寒潮来袭的十一月穿什么家居服,吉炳辉这会儿给他来电话难道不该讨论一下他们的行动、完善其中的细节?比如万一何子榆知道他们的真实企图怎么办?万一各人药物反应不一样只毒死了邢健没毒死鲍喜怎么办?
      吉玉辉正打算抚平情绪,先处理了吉炳辉这件芝麻绿豆的小破事再解决他们的大事,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嘟囔,问你也是白问我还是自己找吧,然后就忙音了。
      吉玉辉举着电话半天缓不过神来,等他缓过神来一个念头即刻跳出来——吉炳辉还真是天生的坏人胚子。
      他们是要杀人的,一杀还两个,总不能这么稀松平常,哪怕杀两只鸡,也要烧水磨刀作番准备吧。
      吉玉辉扔了电话,手机受了床垫的震动,原本黑下去的屏幕瞬间又亮了起来,把他最爱的皮克斯动画片《头脑特攻队》的海报呈送到他面前,就是莱莉的脑子挤满各种情绪那幅。
      吉炳辉每每看到这个屏保都要嘲笑吉玉辉幼稚,接着还要故作意味深长的来一句:脑子是个好东西,不过用多了就成了累赘。
      这种时候吉玉辉总是一笑置之,顶多心情不爽时才会在心里怼他一句: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这段时间吉玉辉解析卢建华时常解析得五心烦燥,抓耳挠腮时吉炳辉的“脑子说”就会莫名蹦出来,令他一时迷惑他到底是把脑子用得太多还是压根就没用够。
      于是吉玉辉开了个脑洞拿吉炳辉当回知心大哥,把他的怀疑、不解、纠结和盘托出,指望吉炳辉这个局外人能够从一团乱麻里帮他理出个头绪。
      吉玉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卢建华对邢健的宠溺,不惜功本的栽培,除了血缘关系以及被他排除掉的同性恋情,他想不出卢建华还有其它理由。
      可卢建华亲口告诉过他鲍喜才是他和李孟姜的亲生儿子,那顿下手极狠的拳打脚踢不过是对孽子鲍喜搅了邢健充分享受亲情的愧疚。
      这是说破天吉玉辉都不相信的鬼话,以他理解的人情世故,愧疚可以是急风骤雨式的责骂,可以是色厉内荏的恐吓,甚至可以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推搡,唯独不能是危及性命的毒打。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的坦承再加一颗砝码,身世大揭秘之后卢建华又私下召见了吉玉辉一次,这次他给吉玉辉看的是证据——鲍喜和李孟姜母子关系的鉴定。
      不可一世的华总还很不讲身份地位的跟吉玉辉保证若他还不信,他可以把这两人薅过来当他面由他亲自出马再做一次。
      吉玉辉当然频频摆手连连摇头,说华总实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您都说鲍喜是您儿子了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吉玉辉笑得脸都抽搐了,嘴唇咧得粘住了上牙床,不用手扯一下都复不了原。
      如此卖力的卖笑是吉玉辉生怕卢建华看出来他其实一个字也不信,因为鉴定的举动太过刻意,愚蠢程度远甚画蛇添足和狗尾续貂;而且如果卢建华面对的是一个较真且憨直的吉玉辉,他会说这份亲子鉴定只能证明鲍喜和李孟姜是母子俩,不能证明鲍喜就是你卢建华的儿子。
      某日当吉玉辉再次探寻卢建华拿出这份亲子鉴定的动机时,他突然吓出一身冷汗,这哪里是什么走阳逻弯广西,这分明就是围魏救赵,冥冥中卢建华的刻意都是指向他的,把他当成一只既可以牢牢攥在手里,有需要又可以轻松抛出的肉包子。
      那么狗是谁?这只肉包子是打狗的凶器还是狗正餐之外的小点心?狗打完了包子怎么办?要是被一口吞下倒也好,可万一被扯得七零八落呢?吉玉辉越想越抓狂。
      抓狂告一段落,吉玉辉讲到鲍喜是卢建华的儿子也不是全无可能时响起了一阵鼾声,在他老调重谈“那可是五十万哪”,鼾声拔了个尖,明确表达了对吉玉辉废话联篇扰人好梦的不满。
      吉玉辉只得停了絮叨无可奈何的看着吉炳辉,后者对他们兄弟间的这点默契还算满意,他伸出一个手指头,“一、卢建华相不相信你们那啥狗屁邢总搞的人死还能复生、死人还能回家的把戏?”
      尽管这个问题突兀的令吉玉辉找不到半点跟他刚才那番长篇大论的联系,但他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在记忆里找到了天行健生物科技公司成立酒会结束后卢建华跟他的推心置腹。
      卢很欣赏他对公司核心技术的宣讲,表达过如果手头有亲生父母的生物信息,他一定要体验一把从未体验过的天伦之乐。对了,还有那句“我跟我儿子鲍喜生不能在同一个屋檐下,死也要生活在一起”。于是吉玉辉很肯定的冲吉炳辉点点头。
      吉炳辉举起两个手指头,“二,据你所知,卢建华还有没有钱,没被那公子哥霍霍干净吧?”
      这回吉玉辉没有犹豫,很干脆的点了头,他知道邢健的公司不过是卢建华的脸面,日常做点保养即可,花不了多少钱完全动不了卢建华的根基。
      说到钱吉炳辉就兴奋,他举了三个手指头,“那个老女人,就那公子哥的亲妈,卢建华的相好、皮绊,有没有钱?”
      吉玉辉稍稍皱了皱眉,他对李孟姜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实在不喜欢吉炳辉用这么粗俗的词汇形容她跟卢建华的关系。
      他点点头,想想又加了一句“中产吧,不会特有钱。”
      “那就鲍喜那个二杆子,还有邢健那个公子哥,两个都杀了,这事跟女人买包差不多,两个都喜欢不知道买哪个好那就两个都买了。”
      吉炳辉兴致勃勃、满怀期待的看着吉玉辉,仿佛他这个弟弟就是站在奢侈品专卖柜前首鼠两端的女人,而他用他的多金、慷慨,还有男人气概终结了她幸福的烦恼。
      吉玉辉却没表现出料想中的领情,相反他瞠目结舌,夸张的程度差点就让人相信他是打死都想不到吉炳辉会给他理出这样的头绪。
      到底是知弟莫若兄,吉炳辉收了兴奋摆出一张冷脸,其间还夹着轻蔑,“你可别跟我说你从来没动过杀人的念头。”
      吉玉辉想否认,可他知道没有用,照吉炳辉的理解,他们血脉相同,那自然也都流淌着作恶的基因。
      其实这样理解也不无道理,酒会上他那么迅速、冷静、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把酒当成水递给卢建华,那可是要给邢健灌下去救命的。
      吉玉辉不吭声就意味着他不否认,吉炳辉轻蔑的扫了弟弟一眼接着开启了自夸模式。
      “反正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杀两个人,万一被发现了你也只用死一回,挺划算的……”
      吉玉辉又要瞠目结舌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没听说过连环杀人犯还要反复挨枪子,从投入产出比上是挺划算。
      吉炳辉受了弟弟沉默的鼓励继续滔滔不绝,他说不管卢建华的儿子是谁邢健是李孟姜的儿子这总铁板钉钉,杀了那个公子哥再从那个老妇女那儿骗钱,绝对一骗一个准。
      当初他们拿了邢健的五十万没有立马跑路看来是对的,这还真是个无本万利、风险又低还不太累的买卖。
      吉炳辉的长篇大论令吉玉辉很快开起了小差,他觉得此番他们兄弟间的谈心还是有益处,吉炳辉拔掉了他扎在记事板上满板的钉子,把他绕出的一团乱麻统统扯掉,只在板上写了大大的A和B,而后从A到B画上一根直不笼统的横线。
      的确,他庸人自扰了,其实形势简单而明朗,只要卢建华相信“归来”,只要卢建华还有钱,那么杀了邢健和鲍喜他就一定可以赚个盆满钵满。
      吉玉辉陪着笑脸、带着讨好看着吉炳辉唾沫横飞,他知道他这个哥能旁观者清,不过是他一贯简单粗暴的性格使然,并非就有高瞻远瞩提纲挈领的本领;他也知道他哥左一句你只用死一回,右一句当初我们没有跑路是对的,并不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是他已经为这场行动作好了分工,吉玉辉是那个举刀的,而他吉炳辉只能是那个数钱的。
      吉玉辉抓住吉炳辉一个大喘气的间隙,忙说这事由他举刀恐怕不妥,一来他跟鲍喜几乎就是陌生人,寻找接近他的时机渠道恐怕得一阵子,而杀人这事跟打铁差不多,得趁热;二来从提高效率的角度,最好把两个人一并解决了,这就需要两人共同的朋友出面,关系还得深,一约就出来那种。
      吉玉辉说完停了下来,他有意留出一大段空白,指望吉炳辉能顺着他踩出来的脚印走到何子榆那里。
      幸好吉玉辉的循循善诱对吉炳辉屡试不爽,也幸好吉炳辉不太把女人和未婚妻的名分当回事,他点点头说行,这事由他找何子榆聊,正好他还有上次从那个欠钱还不上的妞那里缴来的药,拿针管打饮料里,保管那俩孙子看不出来。
      吉炳辉说的轻松愉快,仿佛他即将给邢健和鲍喜喝的不是致死的铊,而是他意外得来的好酒。
      策划就这么完成了,顺畅得令吉玉辉不敢相信,他总觉得得有点坑坑洼洼沟沟坎坎才配得上他这单标的有可能百万的大活。
      现在他知道了,坑洼和沟坎就是等待的煎熬,好象今天要死的不是邢健和鲍喜,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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