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86、第84章

　　第84章十三个HELEN

　　冷战的阴云在何家上空盘旋了许久，最后只得用西式牛黄解毒丸——看心理医生的法子来解决。
　　何庆城率先被心理医生放过，他性情温和、待人谦恭，无不良嗜好又做着一份循规蹈矩的工作，实在缺乏培养心理问题典型症状的温床。
　　接着得到解脱的是陈碧莲，她的药剂师身份多少带点医学背景，对心理医生的把戏并不陌生，再加上她性格强势，经常在反制心理医生的斗争中大获全胜。
　　那就只有何子榆能被认定成阖家不睦的罪魁祸首了，接下来的关键她到底是“替罪羊”还是“献祭羊”还是“迷途羔羊”，总得给个明确定义吧。
　　收费最贵的那个心理医生到底老辣，他从陈碧莲对何子榆时而过溢时而贬低、时而哀其不幸时而怒其不争的描述中得出结论，何子榆的问题出在多重人格上。
　　多重人格的诊断得到所有人除了何子榆的首肯，不过禀着不拒绝的态度，何子榆开始学习和其他几个何子榆相处。
　　渐渐的她也觉得多重人格没什么不好，她的隐私得到空前尊重，从家里到学校，人人都在小心翼翼，人人都对她礼让三分。
　　还有何庆城公司的保险很好，基本能覆盖她的心理治疗费用，于是她也乐得每周两次，一次一小时的跟心理医生闲扯，总比面对陈碧莲强。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何子榆念医科。
　　在她的国家能念医科的都是人中龙凤，可当她真正进入龙凤序列她才发现原来龙凤也分三六九等。
　　从小就是优等的何子榆感到力不从心，压力大得时常令她喘不过来气，最关键一次大考都不吃不睡了还是没看完老师列的paper。
　　考试毫无悬念的没通过，何子榆看着极为陌生的“no pass”手足无措。
　　偏此时陈碧莲极没眼力见的再三再四追问，逼得何子榆觉得不发作一下这一劫她根本渡不过。
　　于是她不光摔了陈碧莲心爱的全套咖啡杯，还烧了自己的衣服，剪了自己的照片，一门心思想把何子榆这三个字从这世上抹掉。
　　陈碧莲和何庆城只得面对现实，把何子榆送到精神病院。看着陈碧莲一夜生出的白发，还有何庆城肿成核桃的双眼，何子榆意识到那个打着“康复和研究”旗号的机构可能很可怕，她只有用更激烈的反抗才能保护自己。
　　不久省立精神中心人人都知道有一个“Crazy Helen”，她得到的待遇也跟十九世纪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写的疯女人那样，幽闭、电击、缚住手脚绑在床上。
　　直到有一天Luke把Crazy Helen跟那个茶歇时间揭穿他卖□□的女孩对上号，他非但没有报复，反跟何子榆建议配合医生，因为作为专业人士，没人喜欢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他们说你身体里住着十三个人那你就承认，别忘了接下来你要以人多太挤为由让他们给你换一个更大的病房。
　　何子榆没有拒绝Luke的提议，果然接下来的日子好过多了，皆大欢喜的局面渐渐出现，医生们陶醉在自己高超的医术中，何子榆则与另外十三个她相处的越来越融洽，她们戮力同心，在Luke出院没多久也获得了自由。
　　本以为生活的河流打了个急漩终会归于平静，而且精神中心的治疗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让何子榆学会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和不完美的父母。
　　她打算重拾荒废的学业，还在咖啡店打了一份工，生活又忙忙碌碌简单充实起来，直到她在图书馆门口碰见了Luke。
　　说碰见并不确切，是Luke在图书馆门口守株待兔，见到他何子榆的表情有些微不自然，因为Luke连着她人生的一段岔路，那条路上尽是灰暗、阴冷和龌蹉。
　　Luke倒是自然的仿佛跟何子榆是天天见面的同事，他的话题直奔何子榆的妈妈而去，问了很多问题，何子榆一一如实作答，哪怕这些问题有种令人说不出来的怪异，例如陈碧莲的药店是否存有尚未销毁的奥施康定，还有没有其它麻醉品以及药房的钥匙在谁身上。
　　之后Luke便如吉炳辉一般拿自己当老板，给何子榆下了一系列指令，他让何子榆在中国新年这天把全家人都灌醉，包括何子榆尚不满十六岁按法律规定不能饮酒的弟弟，然后把她的狗Pepper拴好，至于她，是离开还是留在家里就随她的便了。
　　那时的何子榆没有一点跟恶人缠斗的经验，她没用后来反问吉炳辉的口气诘责Luke，而是直不愣登的问Luke想干嘛。
　　大概有那么一秒钟Luke感慨何子榆的单纯，所以她走运的从Luke这儿得到了答案，他们想从何子榆老妈药房里搞点药，自己嗑点再卖点。
　　何子榆脑子里立马浮现陈碧莲披头散发、抱着Luke大腿任凭他拖拽捶打就是不肯撒手的画面，这画面不由她凭空想象，而是来自外公外婆骄傲的描述，当年他们的洗衣店开在治安不好的贫民区，时常有坏人过来打劫，陈碧莲硬是凭着她的骁勇善战和永不言弃在那一片赢得声名，从此劫匪从她家洗衣店经过都要绕道走了。
　　所以何子榆不知是出于威胁、还是意在提醒的回了Luke一句，“我妈可厉害了，她不会让你得逞的”。
　　Luke淡淡一笑，说“你妈再厉害她能有枪厉害”？
　　然后他意味深长的冲何子榆伸出拳头，何子榆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Luke要和她来个黑人兄弟间的专属礼节，撞过拳头意味着他们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意味着陈碧莲要奋起反抗逼他不得已灭门时他可以把何子榆从何家剔出来，给她留条活路。
　　“我这也算是给你帮忙，想想是谁把你当疯子送精神病院的”，Luke说。
　　就算何子榆没法当面拒绝Luke，她也有很多办法避免这场悲剧，比如开诚布公跟爹妈谈谈，让他们提高警惕严防死守，比如报警，比如申请邻里守望。
　　然而这些法子她一个也没尝试，而是没日没夜泡在网上搜索跟Luke相关的一切信息。
　　Luke的案子当年可以说是轰动全国，很快何子榆便拼出了全貌。
　　复活节之夜Luke手持砍刀亲手砍杀他姐姐一家五口，包括十岁、八岁、六岁三个孩子。
　　这种令人发指的罪行搁哪个国家都是死罪难逃，可有时候上帝他老人家闲来无事就喜欢拨弄几个人玩玩。
　　Luke一案审理过程中政治、党派、种族、阶层、宗教、性别各种矛盾掺杂在一起乱成一锅粥，结果铁板钉钉的罪证被人抛到一边，原生家庭、各种情结、利比多的老梗反被大家津津乐道。
　　Luke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杀了五个人他却活了下来，虽然被囚在精神病院强制治疗，但他的“配合”没多久就让医生觉得他已经作好了回归社会的准备。
　　何子榆搞不清她揭Luke的老底意欲何为，反正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没关系。
　　眼见着中国新年越来越近，何子榆的焦虑也日甚一日。
　　说来好笑，独处的时候她竟然时常跟另外十几个何子榆商量对策，最后是“Little Girl Helen”占了上峰，这个四岁的小何子榆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用了绵羊音反复述说Luke太可怕了，你们知道砍死五个人得用多大力气？而且刀卡骨缝的概率极大，他还能从容不迫拔出来继续砍；还有他不是告诉过我们他其实先给他姐姐一家下了药，人都死了还不给别人留全尸，这人就不是人根本是魔鬼，我们千万别惹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Little Girl Helen的絮絮叨叨让其他何子榆都闭了嘴，包括最强势、最暴力、有可能是男人的“Evil Helen”。
　　于是除夕这天在陈碧莲煎炒烹炸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何子榆主动提出帮她去超市取预订好的盆菜。
　　她倒是开车到了超市，只不过人没有进去，而是把车停在停车场，打了个Uber直奔皮尔逊机场。
　　从多伦多到北京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何子榆一刻也没睡，她睁大眼睛盯着前座头顶一络油腻又桀骜不驯的头发，她不敢闭眼，她怕一闭眼就看见听见响动从卧室里走出来的何庆城，还没来得及问“你是谁”就被Luke一枪爆头；她怕看见以为放鞭炮跑出来凑热闹的弟弟跟Luke正面遭遇，然后像一匹被射中的小鹿头一歪轰然倒地，身体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她怕看见陈碧莲举着一把菜刀怒吼着冲向Luke，却被他擒住了双手，一顿拳打脚踢后只见一把刀在空中徒劳挥舞。
　　何子榆一路强撑，飞机落地时双眼已经干涩的犹如被千万根钢针反复戳扎，何子榆心说太好了赶紧让我瞎了吧，瞎了我就啥也不用面对了。
　　整架飞机的乘客大概只有何子榆最不着急过海关，她落在人流的末尾，满心想的都是她的手机，要是这会儿打开她一定会遭遇短信轰炸，陈碧莲从埋怨到担心到焦急到愤怒的情绪变化跃然其间，何庆城则是一如既往和稀泥，当然还掺有许诺和收买。
　　不过何子榆很快意识到这番轰炸不会持续很久，一过午夜Luke和他的同伙就会从后院溜进屋，然后……她就永远收不到爸爸妈妈的短信了。
　　所以何子榆很后悔，她不该把手机扔在车里，还有意藏在驾驶座下，那时的她一心只想切断跟家里所有的联系，可是跨越几个时区，当时间又来到下午，来到她站在超市门口等Uber那刻，她对父母兄弟的牵挂便如汪洋大海快要把她淹没了。
　　人流拥堵在取行李处，其实何子榆大可不必挤在其中凑热闹，除了随身背的双肩包她什么行李也没带，可她还是被浇注在离传送带三米远的方砖上，因为那儿视野良好，可以看到柱子上方挂着的一块电视屏。
　　何子榆很期望从电视上看到点什么，不过她也猜到大概率她看不到什么，刚才过海关的时候边检那个犀利的扫视差点让她的心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可随后他就把护照还给了她。
　　从通道里走出来，一个巡检又目不转睛盯着她，当她被盯得浑身汗毛倒竖一咬牙一跺脚转身直面巡检时，那个跟陈碧莲差不多风格的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说“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懂中文，她又扯了嗓门竖了大拇指说“我说你长得beautiful，very、very beautiful”。
　　何子榆勉强冲她笑笑，心想我又不聋那么大声干什么，真正耳聋眼瞎的人是你，让一个杀人犯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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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拜年了拜年了，拜年拜年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