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69、第68章

　　第68章小小之家2.0版

　　何子榆说什么歌啊鸟啊的时候鲍喜耳朵里铃声大作，同时夹杂着小小兴奋的欢叫，“快看快看，要下来了，要冲下来了”，跟某次他俩跑到游乐场外挂眼科，看别人坐过山车的场景一模一样。
　　小小抓着他的手又蹦又跳，仰头盯着别人的时候还不忘感慨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冲感觉一定爽翻了，鲍喜记得他当时就回了小小“爽什么爽，又不是永远在天上，早早晚晚要下来”。
　　给小小泼冷水的鲍喜肯定没想到他会一语成谶，就在今天，还没充分体验跟小小重逢喜悦的鲍喜很快便被一个人拽了下来，这人就是横在他和小小之间长达大半年之久的邢健。
　　鲍喜自问扳不倒邢健，死而复生的事是他张罗的，钱也是他出的，小小活着的时候就是他的女朋友，再加上唐棣，虽然鲍喜不能明确唐棣和邢健的关系，但直到唐棣死两人都纠缠在一起，那关系总不至于跟他跟唐棣一样，仅仅限于甲方和乙方吧。
　　想到这儿鲍喜便一腔热血直冲脑门，他告诉自己这可不是你孔融让梨的时候，邢健不是你的亲弟弟，他是一只鸠，占了本该属于你的巢；小小也不是一只梨，想吃随时有抬脚去趟超市就行。你已经失去过小小一次，这次无论小小怎么抗议，你一定要跟她牢牢、永远拴在一起。
　　鲍喜霍的一下站起身，何子榆见状有点意外，随即恢复了常态，她指了指门，自始至终都没停下嘴里的叽哩咕噜。
　　上过Dave的雅思课，鲍喜知道这是要上厕所请自便不必跟她汇报的意思。
　　鲍喜犹豫了，外教的课虽然来去自由但得谨遵不能打扰别人的原则，而他的本意是冲上讲台，二话不说拽着何子榆夺门而出，把邢健、李孟姜、钱啊道理啊一切都抛诸身后。
　　这么做显然不可能不打扰到别人，已经被何子榆踩了一脚刹车的鲍喜只有慢下来，他颓然坐下，说服自己好饭不怕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子榆就在这间教室里，她哪里也不会去。
　　似乎是要有意磨炼鲍喜的心性，他坐下后何子榆喋喋不休讲了快二十分钟，她的英文又地道又流利，全然没有台下坐着我的学生我得照顾他们的程度放慢语速、简化用语的意识，鲍喜哪怕抛却杂念，调动全身细胞也只能捕捉到诸如mother、father、doctor这几个初级英语词汇，至于何子榆到底在说什么鲍喜完全一头雾水。
　　何子榆终于停下她的喋喋不休，她扫了一圈台下，三个学生一脸懵懂的表情似乎在她意料之中。
　　她满意的“咻”了一口气，仿佛在老板面前终于说出了蓄谋已久的加薪请求，至于加不加得了她并不在意，只要说出口就是胜利。
　　那个刚才表示想听何子榆写“我的家庭”的男生举起了手，说大家英文水平有限，何子榆所说他们听得半懂不懂，能不能劳烦她再用中文讲一遍？
　　何子榆偷瞄一眼手表，估摸着再说一遍也就耗到了下课，于是欣然应允，反正“我的家庭”中文版她向好多人说过，她知道怎么说对她最有利。
　　鲍喜这才知道2.0版的小小家庭背景也升了级，她妈叫陈碧莲，是出生在越南的华裔，60年代排华风潮中举家移民加拿大；爸爸叫何庆城，土生土长中国人，留学加拿大，工作后有天看急诊认识了她妈。
　　滨江是她爸第二故乡，他对这里的讲述深深吸引了何子榆，所以才把来中国后的落脚点定在了滨江。
　　跟所有华人移民家庭一样，何子榆的爸爸妈妈极为重视她的教育，对她寄予极高的期望，对她也极其严格。她妈老早就给她规划好未来职业发展路径，医生或律师，只能二选一。
　　她并不觉得失去了选择的权力，相反她从小崇拜医生，希望长大后也能救死扶伤。无奈加拿大的医生选拔制度极其残酷，何子榆从读医科开始就感觉是在地狱里生活。长期的心理压力摧垮了她的身体，她的医生梦最终半途而废。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收获，意外跟妈妈达成了和解，因为经过这一系列变故妈妈最后认识到比起一个完美的女儿，她实际更想要一个健康快乐的女儿。
　　何子榆讲完又对自己的作文进行了点评，说它的创意之处在于追求完美的母亲发生的转变。
　　点评还没结束下课铃就响了，鲍喜却踟蹰不前，他本来打算踩着铃声冲上讲台拉了何子榆就走，可小小的这个2.0版的家跟她原来那个差别太大，一个东半球一个西半球，中间还隔着浩瀚的海洋。
　　鲍喜担心他不能让小小那个说英语的妈满意，他跟小小在一起很快乐，可他不能保证小小和他在一起也一样快乐。
　　鲍喜犹豫的当口李孟姜站到他面前，轻言细语的问他有没有空，她想和他聊聊。
　　说完不待鲍喜回答她便朝门口走去，仿佛笃定鲍喜就是刚孵出不久的小鸡小鸭，妈妈走到哪儿它就一定跟到哪儿。
　　李孟姜赌对了鲍喜还真是小鸡小鸭，他在李孟姜和何子榆之间迅速做了选择，跟着李孟姜前后脚走出了教室。
　　楼梯间四下无人李孟姜才停下脚步开了口，她说她从来没听健健提过鲍喜是孤儿，还有她好像根本不理解什么叫孤儿，一个劲的打听鲍喜老家在哪里，爸爸妈妈叫什么，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兄弟姐妹。
　　鲍喜没有丁点回答李孟姜问题的欲望，他的心思还在何子榆那里，刚才他并非遭遇到全天下男人的必死命题，妈和老婆同时掉水里先救谁？之所以跟了李孟姜，不过是那个男同学先下手为强，赶在他前面拦住了何子榆。
　　鲍喜从来没有跟小小坦承他是《西游记》的忠粉，此刻他特别想学了《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化身一只小飞虫，飞回教室，停在何子榆手边的马克笔上，偷听她和那个男生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还特别希望何子榆此刻心不在焉，以此迅速摆脱学生的纠缠，在他还没走远的时候冲出来找到他，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去吃烤冷面。
　　可惜教室里的何子榆非但没有心不在焉，相反她面红耳赤、杏眼圆瞪，如一只弓背哈气的老猫，随时准备迎战出征。
　　那个男生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老师的紧张和敌意，还在那里侃侃而谈。他说比起中文版何子榆的家，他更喜欢英文版，虽说残酷荒诞了些，充满了虚无主义的哲学意味，但创意正是从这里产生。
　　他理解何子榆为什么说中文时内容与英文大相径庭，这是出于尊重中国人的文化传统，鲁迅先生都要在瑜儿的坟上平添一个花环，她当然也要讲一个花好月圆的大结局，随时随地宣扬正能量……
　　何子榆打断男生的夸夸其谈，问他既然完全听懂了，干嘛还要她用中文再说一遍？
　　男生作无辜状，说他是照顾大家的水平，另外两个人，一个大妈一个卖苦力小哥来这儿学英语写作，摆明了就是浪费钱。
　　接着男生还语重心长的提醒何子榆现在地球都是个大屯子，语言也不再是建造巴别塔的障碍，所以以后当着亚裔面孔千万别唱什么“chink、chink、open your eyes”，保不齐他就会回你一个white trash或者red neck。
　　男生自以为善意的提醒拉近了与老师的距离，他凑上前去，三八兮兮的跟何子榆打听她妈真的这么变态？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却不敢接着，非要给女儿找点毛病，找来找去竟然认定女儿有多重人格，她既然不相信人可以完美无缺干嘛又要强求女儿完美无缺？
　　何子榆盯着面前这张欠扁的脸，那些辗转于各个心理诊所，反复陈述“病情”的场景全都浮了出来；还有省立精神病院那个小隔间，墙上一方小窗就是何子榆的电视机，曾经她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仰头盯着它，看尽了云卷云舒、雨雪雷电。那些心理专家、精神科医生、护士、社工，还有神父都跟面前这个男生一样，充满了窥探隐私的好奇和愚蠢的自以为是，何子榆就是在他们的引导配合下一步步坐实她的十三重人格。
　　何子榆淡淡一笑，她极想伸手去摸一摸这个男生毛茸茸的脑袋，一边抚摸一边告诉他你对我不过是一碟小菜。
　　为了克制这个冲动，何子榆清清嗓子，“You know what，这个家里最变态还不是这个妈，而是女儿，她后来加入一个黑人帮派，雇凶杀人，大半夜的把帮手放进来，爸爸、妈妈、弟弟，一枪一个，一个不留”。
　　男生起先还挂着戏谑的笑容，研究完何子榆的表情后，戏谑秒变苍白。他慌不择路夺门而出，撞倒的桌子椅子像一道夺命连环索，一路追随他的脚步。
　　何子榆冷脸看着这一幕，候男生出门风平浪静，她“哧”了一声，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瞬间在脸上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