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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7章 ...

  •   第67章老师是小小

      何子榆笑着注视李孟姜口述作文的时候脑子里也在想另一件事:这个女人根本就是陈碧莲的翻版嘛,一样的志存高远,发奋图强,天天都跟打鸡血似的带着周围人跟她一起鸡犬不宁。
      陈碧莲是何子榆的亲妈,出生即抓一手烂牌,却生生把它打成王炸。
      她很小的时候跟着何子榆的外公外婆从越南逃难到加拿大,先在家里开的洗衣店帮工,洗烫缝补之余拿下护士文凭。在公立医院捧了几年铁饭碗后又觉得这行赚的实在少得可怜,遂萌生了当药剂师的念头。在何子榆弟弟出生当月一边坐月子一边通过药剂师最后一门考试,顺利拿到执照。
      有这样的超人妈注定何子榆的成长过程不会轻松愉快,所以她很想依她的性子给李孟姜的作文一个差评,把经年的愤懑、压抑、不平趁机发泄一二,可转念一想这是饭碗啊,她要由着性子就得饿着肚子。
      所以一俟李孟姜演讲结束,何子榆便慷慨大方的给了excellent、awesome、fabulous三个形容词,然后装做摸头发,顺便扯下笑僵了粘在牙床上的嘴唇,最后手指停在空中,指着鲍喜的方向。
      鲍喜脑子里的英译汉刚刚结束,还沉浸在语言组合出来的形象里。
      原来他有这么牛皮哄哄的外公外婆,原来李孟姜的原生家庭这么幸福美满,那她为什么不把这份幸福传递下去?
      恶魔鲍喜首次现身,学了费德勒的手法,把一串网球稳准狠的砸向天使鲍喜:你妈为什么会把你丢了?丢了以后她找没去找?找回来的那个她难道不知道不是她亲生的?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说?
      鲍喜被心中的那个恶魔砸得毫无招架之力,愤怒在胸腔里不断积蓄,激得他恶狠狠的回应了何子榆点名,“我是孤儿,我没有家”。
      “You are so lucky!”何子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话音落地她就发现她的三个学生齐齐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神古怪且诧异。
      何子榆瞬间意识到不论在哪种文化里,孤儿都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跟lucky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哦,The world has kissed my soul with its pains,asking for its return in songs,世界以痛吻我,却要我报之以歌,泰戈尔《飞鸟集》第167节。你很阳光,还很善良,我相信成长的路上你一定有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陪伴,我们很愿意洗耳恭听。”何子榆波澜不惊化解了危机。
      这句诗也让天使鲍喜趁势把恶魔鲍喜掼到了地上,接着他便向何子榆张开双臂,想要一个重逢的拥抱。
      何子榆当然不会回应,鲍喜也不介意,因为他基本可以确定,面前这位写作课老师就是重生的艾小小。
      她跟小小样貌、身材完全不一样,但是,她却跟小小一样热爱方便面,吃相也是一样的贪婪紧张,生怕下一口就被人抢了去;她还跟小小一样鸭子死了嘴壳子硬,从不认错,反正总有急才帮她自圆其说;她还知道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鲍喜想这会儿的小小之所以不像跟主人分别以久的小狗一样扑到他怀里,之所以还端着捏着装淑女,一定还在生气七七那天他没有认出她来。是的,鲍喜想起来其实他们老早就见过,那一幕就是在便利店门口吃方便面。
      还有,邢健说过回来的是小小2.0版,不可能跟原版一模一样,操作手册什么的全都会更新,自然他们的相识相处也得重新来过。
      不管是哪个版本的小小,甜得发齁的浪漫肯定都喜欢,关键怎样才浪漫,这叫鲍喜犯了难。
      他在小小的爱物间扒拉,很快就找到小小大爱的《还珠格格》和它的插曲《有一个姑娘》,鲍喜记得小小在和这部剧的蜜月期里除了吃饭睡觉,随时随地都在哼这首歌。
      鲍喜不堪其扰,被洗脑前他用残存的一丝清醒分析过这首歌被小小挚爱的原因——不就是打着别人的旗号进行臭不要脸的自我表扬。
      这下鲍喜醍醐灌顶了,原来小小喜欢的浪漫就是拐弯抹角说她好。
      于是鲍喜清了清嗓子,盯着何子榆,目光灼灼,“我是孤儿,可是有一个姑娘,就像我脖子上的瘊子,平白无故长出来的,要把她切掉,却比割肉挖心还痛……”
      鲍喜瞬间沉浸在他的讲述里,他没有意识到他违反了学校规定说的不是英语,没有感受到李孟姜投给他的又怜又爱的目光,他甚至都没注意何子榆纠结的表情:脖子上怎么能长出猴子?
      鲍喜讲啊讲,老家的日子有低保,有嘴狠心好的婶婶,有忠心耿耿的大黄所以他没有多做停留,他在和这个姑娘刚进城那会儿盘桓,他们发现深夜长明的灯火里只有麦当劳大门洞开,一些和他们一样衣衫褴褛的人神情坦然的走进去,然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
      于是那个姑娘拉着他也壮着胆子走进去,在一个角落里把自己舒舒服服安顿下来,只要有店员靠近,那个姑娘便举起桌上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大声跟他讨论麦辣鸡腿堡套餐之外还要不要来份麦乐鸡。
      当他被尿憋得频频打尿噤的时候,又是那个姑娘起身向点餐台走去,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踅进卫生间,不一会儿她笑意盈盈的出来,告诉他卫生间是男女共用的,进去只要锁好门就不会有人闯进来;洗手的水是热的,她要是他会顺便洗个头。
      夜里三、四点,他的肚子叫得令隔壁邻居侧目,恍惚间有一个姑娘端着餐盘向他款款走来,接着他嘴里便有了东西。他以为是梦,可鸡肉的多汁和面包的松软口感是那么真切,还有一种他从来没吃过的甜甜咸咸的酱料掺杂其间。
      姑娘得意的掐了他一把,告诉他他真作梦的时候她去帮保洁阿姨打扫卫生了,于是阿姨就给了她这个,说是当天没卖完要扔掉的过期食物。
      阿姨还传授给她秘笈,不要指望天天到店里占便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凭她的能干和眼力见,在城里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故事讲到这儿鲍喜便总结陈词了,这个姑娘就是他的护身符、保护神,表面上看是五大三粗的他罩着小巧玲珑的她,实际是聪明伶俐的她护着脑子不够用的他。
      说完这些鲍喜死死盯着何子榆,他坚信她一定听出来这个姑娘说的就是她,一定想起这些专属他们的记忆,一定被他少有的浪漫感动,不再客客气气朝他摆着一张冷脸,脑门上还刻着“你不要过来啊”这六个字。
      何子榆的脸色果然暖和起来,她先抿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个“perfect”,语调语气相比之前甩卖给李孟姜的那三个形容词要真诚实在许多。
      鲍喜很想哭,为他锥心的思念终于得到纾解小小回来了,可说英语的小小又让他意识到这个时候他不能冲上去和小小抱头痛哭。
      升级后的小小是老师,他得帮她维护师道尊严,下了课学生都走了,那时的小小才是他的,才是能跟他一起站街边吃烤冷面的小小。
      “你这篇口头作文很有创意。我的题目是我的家庭,开篇你就说你是孤儿,反其道行之,这是创意的第一层。接着你又虚构出个姑娘,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扣紧了题目。你举的例子温情脉脉,仿佛你和这个姑娘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这就涉及到我们对创意这两个字的理解,它是该天马行空,还是该脚踏实地,从生活中挖掘……”
      创意?这是个什么鬼?还有虚构,当何子榆说这个姑娘是虚构出来的时候,她接下来的话鲍喜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了。
      他搞不明白小小为什么不承认她就是小小,不方便直说给他点暗示也好,哪怕躲在他口述的作文里给他一点回应,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都好过对小小真实存在的否定。
      鲍喜不安的环顾四周,期望从他同学那里获得一点共鸣。
      他首先看到了李孟姜,她正埋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貌似要记下何子榆说的每一个字。
      鲍喜瞬间明白过来,他觉得李孟姜这是在刻意表演,表演她和何子榆就是典型的师生,可实际上昨天也就是28号她们已经见过,经邢健引荐。
      集中了小小和唐棣优点的何子榆一定获得了李孟姜的首肯,没准已经把她列作准儿媳人选,所以今天才会打着上英语课的旗号跟过来,实际一方面是为婆媳进一步增进了解,另一方面也是替邢健看着,这么完美的女孩极易为他人觊觎,她得帮邢健,省得他借的五十万巨款打水漂。
      鲍喜坐的过山车再次滑到了谷底。
      昨天天刚放亮他便整装待发朝着顶峰攀爬,中午时分他到了制高点,然后整个人就悬在空中,紧张期待着那一幕的到来。
      他一整天都没敢离开他和小小的蜗居,门外每一阵脚步声,每一个高频音都被他视作大幕即将开启的提示铃,然而直到午夜十二点,小小都没有现身。
      十二点刚过,门外又是劈哩啪啦一阵响,鲍喜知道那是看门人落锁的声音,他们寄居的这个地下室为了安全一过十二点是要锁大门的。
      鲍喜本想冲出去阻止,可转念一想28号小小都没回来何况29号,退一万步说,就算小小只是比说好的时间晚到几小时,2.0版的她又岂是一扇铁门拦得住的。
      实际鲍喜这是退缩了,缘于他认清了事实,随后他便乘着孤独、幻灭的过山车向着最深的谷底滑去。直到今天上午,本已准备重新开始生活的他在英语写作班门口遇到了何子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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