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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54章 ...

  •   第54章声东击西

      夕阳西下,经历一天灸烤的城市终于迎来一丝清凉,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迅速将蛰伏切换成放飞,人与城都毫无保留的释放着活力。
      人群中有个异类,他形容枯槁、眼神涣散,既不在各路社团前驻足,也不于小摊小贩间流连,拖着有如行尸一般的步伐,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到了滨大教师住宅小区门口,梁从停下脚步,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也渐如行尸,有贪婪有执著,更多的是于心不甘。
      不过梁从不甘心的不是吃不到鲜活的人肉,他不甘心的是明明手拿把攥、人赃俱获,手头的双拼案为什么还是悬而未决,生生成了一块打不湿也拧不干的油抹布。
      下午两点钟,一天中最热的时段,梁从也守在这个小区门口。
      那时的他摩拳擦掌、运筹帷幄,只等刘芸或彭澎的电话,告知他传唤申请已经拿到,他可以冲进去抓人了。正在他盘算要不要请特警支援,是该大张旗鼓的把邢健抓捕归案,还是悄无声息把他从李孟姜身边带走的时候,电话响了,内容令他大失所望,邢健的传唤申请没有批下来,具体什么原因刘芸建议他赶紧回局里详说。
      走的时候梁从回头又剜了小区一眼,留下胡汉三式的我还会回来的豪情。那时的他坚信一定是哪个技术环节出了点纰漏,只要他回去就能迅速处理填补,五点左右最迟不超过晚饭邢健一定能坐在局里的审讯室里。
      然而到了局里梁从才发现不是什么小纰漏,根本就是一个大窟窿,老天似乎还没有把他把玩尽兴,眼见着雷音寺就在前面了,临了又在他面前立了一座小雷音。
      滨大生命科学院在建实验楼工地没有监控,刘芸问过原委,答曰工头就是监控,省钱还人性,何乐而不为。
      刘芸于是找到工头,询问案发日四月二十八日夜或二十九日晨工地是否有人发现异常情况?
      工头一听这个时间便跳脚大骂,骂滨大店大欺客,签合同的时候还是一般高校实验楼标准,开工一个月就鸟枪换炮成国家重点实验室了,经费追加双方谈不拢乙方就以停工相要挟,最终所有损失全落他一个小包工头身上。
      刘芸从工头唾沫横飞的声讨中自己总结出答案,也就是案发时工地处于停工状态,除了鲍喜,没有目击证人。
      没有物证,人证又不是那么站得住脚,所以彭澎写的传讯申请即刻就给驳回了。
      梁从不愿就此放弃,带着两个徒弟直奔周副局办公室想再努一把力。周副局一脸阴沉,用一句“你别再丢人现眼了”堵住了梁从所有解释说明,刘芸很有眼力见的带着彭澎离开,给她师傅和周副局留点空间。
      面对自己的主管领导,梁从深感要说的千言万语,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周副局替他做了选择捊了思路,让他废话少说,只把鲍喜的关键证词一字不错、一字不拉的再向他复述一遍。
      “等我赶到的时候唐棣已经躺在地上了,看那样子应该是从楼上掉下来的。我抬头往楼那儿看,就看见邢健站在楼顶,他好像吓坏了,手里还捧着一只鞋。”
      幸亏鲍喜的话不多,要是个话痨梁从未必能把他的话全都背下来。
      “这能说明什么?就这你就敢抓人?老梁,不至于吧,老同志了,业务能力不会这么差吧。”
      奇怪,就这么说一遍,梁从就不那么笃定了,看来在卖场他们把鲍喜逼到墙角的同时也把自己的思维逼到了墙角,认定邢健有问题不给一点转寰的余地,结果就跟一心求子的妇人一样,吐两口冒点酸水就认定自己怀孕了。
      “死了的那个姑娘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刚好让你想抓的那个所谓犯罪嫌疑人看见了?年轻人谁见过这种场面啊,肯定吓得要死。”
      梁从突然觉得周副局的分析也不无道理,排除拍马屁的嫌疑,领导有时候看问题还真一针见血。
      “还有啊,你认定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在场那人就一定是他杀的?有没有可能还有别人,他不过是个替罪羊?”
      还有别人?梁从一下抓狂了。
      “看过《越狱》没?麦克他哥先朝车里开了一枪,等走近一看才发现人趴在方向盘上早就死了,不过监控录了他哥开枪,所以他哥就成杀人犯了。”
      《越狱》梁从还真没看过,他决定等这案子消停了一定找来看看,原来亲眼所见还真未必就是真的。
      “对了,这话我听着吧总有点掐头去尾的感觉,你问没问你那个证人,他为什么要到案发现场,还有,他是怎么离开的,离开之前什么都没做?”
      这个他还真问鲍喜了,可那孩子即刻陷入出卖朋友深深的自责中,估计梁从就算酷刑逼供他也不会开口。
      “我还想到一点,你那个证人怎么就那么肯定死的那个女孩是唐棣?从那么高的楼掉下来,照道理人都没法看了,再说我们只发现了唐棣一双腿,脸都没法看了腿却完完整整,说不过去吧,有没有可能摔死的是另一个人……”
      梁从自惭形秽,周副局说的这点他还真的忽略掉了。这么说来鲍喜是有可能认识唐棣的,这么说来这个案子并非他们抱怨的那样线索屈指可数,而是疑点重重,杂乱且无序,只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不够聪明,才放任这些疑点有如坟场里的鬼火,鬼鬼祟祟、影影绰绰,随便掬起一簇,它便泛出幽蓝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荧光。
      “老梁啊,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你们这个传唤申请怎么可能批得下来。我们国家刑事诉讼原则,疑罪从无,什么意思不用我跟你说吧?还有你没觉得现在从立案到定罪各个部门越来越谨慎、越来越严格,为什么?不就是怕有冤假错案,搞错了就有一堆人申请国家赔偿,一赔就是几百万,你以为纳税人的钱真是大风刮来的,要他们知道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被我们轻轻松松的赔掉了,你让老百姓怎么想?我平时一再跟你们强调证据要扎实,证据链要完整,不能有一点错漏,都当耳旁风了……”
      从周副局办公室出来梁从特意看了一眼走廊的挂钟,正好五点,原计划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坐在审讯室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击溃邢健的心理防线,彻底交待杀害唐棣的事实;没准为了从轻发落他还会主动提供艾小小被害的线索,甚至承认就是他杀了艾小小,至此双拼案宣告侦破。
      可见成功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换件衣服变个形象,KO。
      刘芸和彭澎好心给他留了晚餐,还在饭盒下压了纸条告诉梁从他们去第四医院了,还是和上次他们一起见过的黄大夫聊聊,再次确认唐棣怀孕的一些细节。
      梁从打开饭盒,面条已经酡得跟坨屎一样令他食欲全无,其实就算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美味珍馔,他也未见得吃得下去,案子占据了他的全部,包括睡眠和胃口。
      鲍喜那儿是不能再去了,那孩子彻底成了惊弓之鸟,再逼保不齐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可坐以待毙又实在不是梁从的风格,他想哪怕漫无目的的走走呢,也许走着走着灵光就现了。
      于是梁从又从局里走到滨大教师住宅小区,站在小区门口,眼见着打他面前经过的个个都像李孟姜,可见灵光于他,即便有,也是循规蹈矩缺乏想像力的,现阶段他的破案思路是怎么着都绕不过邢健和他妈了。
      梁从一气儿喝干瓶里的水,酣畅淋漓的打了个饱嗝,这就算吃过晚饭,就算充电蓄能了,呆会儿跟李孟姜面对面,哪怕脉脉无语梁从相信他还是能挖出一些东西来的,不管有用没用,先拿回来再说。
      他当然明白疑罪从无的意思,但他并不推崇,如果所有值得怀疑但却没有证据的线索都被视作无效,那么长此以往就没人有热情有动力去深挖去探寻了,反正最后总是罪犯得意洋洋,因为他算准了“你奈我何”。
      梁从进楼的时候差点跟人撞个满怀,一个不名利器还戳中他的脚背,疼得他跷脚蹦了一个圈。
      待他跟这个冒失鬼再次碰面,梁从发现此人竟然是李孟姜,那个伤了他的暗器竟然是一把黑色长柄雨伞。
      梁从下意识把头伸出门廊,夕阳余威虽在,但也不至于要打伞遮阳,要说下雨则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迹象。
      李孟姜见是梁从也有点意外,不过貌似眼下她有更紧急的事,她匆匆扫了一眼梁从,然后一阵风似的从梁从身边掠过。
      梁从转身紧跟李孟姜,二人下了楼梯,接着就拐到大楼一侧的绿化带。
      就在这时,梁从亲眼目睹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妇女拎着一把长柄雨伞抬腿跨过一米高的冬青树,轻盈的身姿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梁从费劲想了一会儿,原来是布勃卡,李孟姜刚才的动作简直就是对这位前苏联田径名将撑杆一跃的翻版。
      不过此时梁从完全没有机会跟李孟姜搭话,越过绿化带的撑杆健将迅速变身爆破专家,雨伞也成了扫雷仪在半人高的杂草丛里探测。
      “李老师你要找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找。”
      “找着了你就知道了,赶紧找。”
      李孟姜的回答令梁从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她的紧张焦躁还有满头大汗令梁从不敢笑,不敢追问,不敢尝试和风细雨再作沟通,只敢在雨伞雷达尚未扫描的区域默默寻找。
      这期间梁从找到了成群的趁夜凉出来觅食的蚊子、被惊扰的蚱蜢和癞蛤蟆、甚至一条仓皇逃窜的小青蛇,他想这些肯定不是李孟姜要找的,通过偷窥李孟姜拨开杂草的幅度梁从推断这东西小不了,很有可能是电脑、电视之类。
      好在楼侧绿化带面积并不大,不一会儿一无所获的李孟姜便直起了腰,梁从再见她时紧张焦躁的程度明显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不解与迷惑。
      李孟姜仰头看向住宅楼,梁从也顺了她的视线,家家都是窗户紧闭,这是天热开了空调缘故,唯有一家例外,窗口黑洞洞的,顺势看去仿佛一根品相不错的玉米独独缺了一颗玉米粒。
      “你家?”
      李孟姜不置可否,似乎她根本没有闲暇回答梁从这个愚不可及的问题。
      她再次跑到紧挨大楼的草丛里一通划拉,一无所获后竟以雨伞为矩,倒了三下大概一个人的身长,然后以伞尖最后落地点为圆心在周边两米内的草丛里寻找。
      梁从突然明白过来李孟姜这是在找着陆点,设想物体分别以自由落体或抛物线的方式落地。他似乎猜到了李孟姜在找什么,肯定不是电脑电视机,否则她不会如此孜孜以求绝不放弃。
      “走吧,那么大个儿,要真落在这儿早发现了……”梁从这口气像极了家里只会拖后腿、泼冷水的老公,果然李孟姜充耳不闻,继续在草丛里翻找。
      “你也动动脑子,想想你家的朝向跟格局,要这儿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还在家里。”
      如果没有“你家”二字,梁从说这话的语气和用词,估计会招来一顿狮吼或暴捶。幸好梁从不是老公,李孟姜开始认真考量他的建议。
      梁从轻巧的跨过冬青树,同时向李孟姜伸出手,“走吧,别在这里喂蚊子了。”
      李孟姜却很犹豫。
      “当心他声东击西。”
      梁从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孟姜这才下意识跑到冬青树边,许是刚才一通折腾已经耗尽她的能量,哪怕有布勃卡的神力也回天无力,一米高的冬青树竟然成了巴别塔,恁李孟姜怎么起跳就是跨不过去。
      梁从一把把李孟姜拦腰抱起,像甩一包防洪物料一般一把把她甩到公共通道这边。
      两人此时根本没心思细究刚才的举动到底是浪漫的霸道总裁公主抱,还是透支体力的拼死一搏,他们只恨不能一步跨到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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