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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0章 ...

  •   第50章疾控探案

      午饭时分梁从踏进食堂,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制服,市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局训中活泼二字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同事们谈天说地、嘻笑打闹,嘈杂将这个不小的空间都塞满了。
      梁从站在热闹的边缘踟蹰不前,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不知从哪儿来的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刘芸一溜小跑跑到梁从面前,脸上堆满餐馆服务员的假笑,“师傅,来,来,这边请,这边有空座”。
      “你干嘛啊,咱们探组还没解散呢,这就改行跑堂当服务员了?”
      在年青人面前,梁从从来是温柔敦厚的长者,这种说话腔调实属罕见。
      好在刘芸善解人意,知道她师傅这火并非来得无名,那就没必要跟他计较了。
      于是女孩稍微把笑容往清新自然的方向调了调,“哪能改行啊,生是探组的人死是探组的鬼。这不赶上饭点人多,我们特意给您占了座。”
      梁从的心被暖了一下,随即就开骂自己是典型的生意不好怪柜台,被周副局骂就骂了,何必迁怒人家孩子。
      刘芸把梁从领到座位坐下,炒菜、汤、水果、点心殷勤的摆了一桌。“彭澎排队给您打绿豆汤去了,说是给您败败火。”
      话刚说完刘芸就不由自主吐了舌头,这话的后半截不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见梁从黑着脸、刘芸吐舌头,端着一碗绿豆汤的彭澎瑟缩着不敢上前,他小心翼翼的把绿豆汤放在梁从面前,而后垂手侍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俩干嘛啊,她当跑堂,你更好,直接御膳房太监了。”
      师傅罕有幽默一下,刘芸和彭澎拿不准该不该笑。
      “吃饭。”梁从率先端起饭碗,刘芸和彭澎悄悄松口气,不约而同举起了筷子。
      “唉……”饭还没吃到嘴,梁从就重重放下了碗。
      刘芸暗暗庆幸,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知道这顿饭的重点不在吃,所以当梁从发出吃饭指令时,她只搛了根黄瓜丝意思意思。
      刘芸很快腾出嘴,问梁从怎么了,同时满是同情的看了一眼嘴里塞满肉、正狼吞虎咽的彭澎。
      “说我们以逸待劳,不想法子专心破案,就等着七月二十八号看热闹,这话我听起来怎么……”
      梁从斟酌起来,不知该用什么词才能既传达自己的情绪,又不至于让两个徒弟误会领导。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呢,”彭澎干脆吐出嘴里的肉,“什么叫以逸待劳,双拼案一出来,师傅你吃过一顿好饭,睡过一个好觉吗?要是这都叫安逸,那全体川渝人民肯定不答应。”
      “这么长时间都没破案,领导也没冤枉咱们。”
      “ 那也不是没一点进展啊,我们不正在一点点接近真相。”
      梁从听完刘芸这话,脸上浮出一个苦笑,“刚才在周局那儿,我也是这么说的……”
      “周局无话可说了吧?”
      “你们这些孩子啊,是我无话可说。周局说了,那些进展没一个跟我们有关系,发现受害人购买剧毒化学物质是罗正新和禁毒大队的功劳,确认两名受害人身份纯粹走的狗屎运。”
      “周局怎么能这么说呢,”刘芸和彭澎异口同声。
      刘芸接着声讨,“刑事侦查不就这样,运气来了什么线索都凑一块儿案子就破了,运气不到就算明确知道罪犯是谁没有铁证案子还是破不了。要不福尔摩斯怎么只有小说里才有,那是因为他要什么作者就给他什么,现实里哪有天时地利人和全占的好事?”
      刘芸说完这一大段激动得满脸通红,彭澎则崇拜的鼓起了掌,鼓完又屁颠的把吸管插好把奶茶推到刘芸面前。
      梁从百感交集的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同事,总有一天生活的复杂会磨平他们的棱角,再遇到这样的责问他们会心平气和的。
      “我感觉我们跟姜子牙一样……”彭澎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梁从、刘芸面面相觑,“此话怎讲啊大哥?”。
      “运气太差了呗,本来以为在市疾控会有重大收获,案子会有突破性进展,结果……”
      市疾控的话茬彭澎不提还好,一提又让梁从扫眉搭眼起来。
      从邢健处意外获得这条信息,激动得梁从师徒三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他们不眠不休的讨论分析,这话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什么暗语?疾控让谁去复查,会不会是唐棣或艾小小?复查什么?唐棣或艾小小究竟得了什么病?
      等他们吵得精疲力尽,想得才思枯竭,觉得脑子都跟锈了一百年的齿轮实在转不动的时候,又是刘芸,提出何不反向思维一下,直接去疾控找线索,跟现在他们在大海里捞针比起来,疾控不过是个池塘,他们可以把水放干,把鱼一条条抓过来,只要有蛛丝马迹跟邢健、跟案子相关,他们就把鱼扣下来,一片片批鳞、一刀刀解剖,不信查不出个水落石出。
      师徒三人为刘芸的点子兴奋不已,第二天上班前便守在市疾控中心门口。
      然而现实又给他们兜头浇了一瓢凉水,疾控的人一口回绝他们察看病历的请求,理由很冠冕堂皇,事关公民隐私。梁从岂肯放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细陈其中厉害,疾控的人则如铁板一块油盐不进,还抬出新颁布的《传染病防治法》给他们上课,告知只有危及公共安全隐私才被排到从属位置,到时候别说警察了,他们疾控的人都会第一时间出马把这个危险人物找出来。
      师徒三人灰头土脸无功而返,梁从越想越不甘心,眼见着胡萝卜就要吃到嘴了,只因没找好角度它又歪到了一边让他干咽唾沫。
      不得已梁从想到动用上层路线,真是天可怜见,公检法系统的周副局恰巧娶了卫生系统的周夫人,于是梁从他们第二次去市疾控的时候,被视作绝密文件的病历全部向他们无条件敞开。
      在那个阴冷潮湿,混杂着灰尘与霉味的地下室,梁从师徒三人轮番上阵,反复阅读电脑里的病案。
      一无所获,“邢健鲍喜唐棣艾小”这八个字仿佛被系统设成了病毒,遇到了立马就被屏蔽了去。
      搞笑的是,在他们焦头烂额搜寻这八个字的时候,却遇到了无数类似“滨大流莺”、“图灵”、“锦心似玉”之类一看就不是真名但却暗含了使用者不可言说意愿的名字。
      起先梁从还对这些假名无感,见多了心里就起了烦躁和愤怒,到了最后它们就成了对他刺耳的讥笑和无情的鄙夷,梁从终不能忍,一把把他的中年养生杯掼到了地上。
      疾控中心派来应援的小办事员先是吓了一跳,弄清原委后便摆出一副老母亲腔调,他让梁从别生气,病人用假名假信息登记在他们疾控中心见怪不怪,虽说疾病面前人人平等,但这话如果分解开来细说,就会发现所谓平等只限于人人会得病这项,至于得的是什么病,这病是怎么得的,治不治得好,传不传人,有没有后遗症这些全都另当别论。
      如果再加入医学的局限,道德的偏见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化传统,歧视的种子就此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根本没法铲除,要不怎么在医院之外还要另设疾病控制中心呢?不就是因为某些病你只有控制了某些人才能保护其他人,而这些被打入另册的某些人怎么可能被其他人平等相待,他们若不自保迟早被迫参加饥饿游戏,这就是人类社会的丛林法则。
      刘芸和彭澎被小办事员的口若悬河侃晕了,他俩频频点头,完全忽略了梁从的脸色和表情。
      是的,梁从依然愤怒,他从小办事员的劝慰中听出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找不到他们要找的人早在小办事员的意料之中,强权蛮横行使的时候除了展现愚蠢就没有别的。
      刘芸和彭澎起身准备走了,跟着小办事员到了门边回头才发现梁从还在电脑前稳如泰山。
      刘芸无奈折返,小声提醒梁从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既然什么都没找着,再拖着小李同志陪他们加班就不合适了。
      梁从却如高僧入定一般纹丝不动,彭澎意欲上前,又被梁从一声怒吼,“别吵,我们一定漏了什么!”
      小李用手势示意刘芸和彭澎噤声,同时一脸戏谑的看着梁从,这种不服老、不甘心被时代洪流抛弃的老同志他见多了,最后总是被现实无情……
      “知道了,”梁从大喊一声,吓得小李把心里的“打脸”二字咽了回去。
      “手机号,名字能造假,手机号总不能也是假的,他们得知道得没得病,他们得等你们的电话通知。”
      刘芸和彭澎下意识的跟着激动起来,直觉上梁从说得没错,他们的师傅看来摸到了迷宫出口,找到了打开大门的钥匙。
      激动之余两个年轻人却显得茫然和手足无措,那可是从1到9任选11个数字的排列组合,天知道他们最后会不会被海量的电话号码淹没。
      “刘芸彭澎,你们两个……”梁从说不下去了,他觉得他已经无限接近正确答案,只要努把力,再努把力就……
      “你们两个,你们……”
      刘芸、彭澎,连带小李同志都目光热切的看着梁从,期待他能顺利跨过这个口吃的坎,给他们一个顺畅的答案。
      “你们,你们把邢健、鲍喜、唐棣、艾小小的手机号写下来,跟电脑里的病历信息比对。”梁从说完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样。
      刘芸顾不上对她的师傅表达钦佩之情,发挥她的记忆特长迅速写下四个人的电话号码。
      小李主动请缨在电脑里查询,他被这个老刑警的执着感动了,此时要还冷眼旁观那就真没一点人味了。
      邢健、鲍喜的手机号在疾控的档案系统里没留一点痕迹,对此梁从并不意外,直觉上,或者说建立在邢健不吝放出的那条短信逻辑推演基础上,唐棣和艾小小跟疾控有关联的可能性更大。
      小李输入了唐棣的电话号码,系统嗡嗡运转起来,梁从觉得时间长得有点不像话,不过他安慰自己这是好事啊,这不就跟双色球开奖一样,谁撑得时间长谁能熬到最后谁就得大奖。
      可惜得大奖的flag刚立起来,小李便满脸歉意的看着梁从,随即遗憾的摇摇头。
      “没事,不还有一个电话号码?”梁从故作镇静。
      一分钟后,连故作镇静梁从都不能够了。
      得知电脑里也没有艾小小的电话号码,梁从气急败坏的扯过一张便签纸,唰唰唰一气写上十几个电话号码。
      刘芸把纸条递给小李之前偷偷瞟了一眼,一大半号码她不认识,认识的则有李孟姜、超模KK、苏竹贤、江慕英、房产中介姚常青,还有梁从他自己。
      小李埋头工作的时候刘芸一直担忧的盯着梁从,她想起好几部她看过的惊悚电影,《禁闭岛》、《记忆碎片》之类,男主都是在穷极真相的过程中发生人格分裂,最后发现真正的罪犯竟然就是他自己。
      梁从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是不是案情的反复蹂躏已经令他辨不明是非曲直,分不清你我他她?刘芸真怕一会儿小李的结论会成为压垮梁从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李停了手,表情讪讪的站起身,说了一句颇像外交辞令的话,“梁警官您看这样行不行,这些电话号码明天我再请别的同事查一遍,事关重大,最好反复确认。一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刘芸和彭澎紧张的盯着梁从,出人意料的,梁从显得很坦然。他缓缓站起身,“不用了,这几天麻烦你了,天天害你加班,真不好意思,谢谢谢谢。”
      梁从的敦厚长者语气反倒令小李歉疚起来,不由得想补偿一下这位时运不济的老同志。他脑子里的小雷达自动扫描起来,等到梁从握手跟他道别时,小李突然灵光一现,“有了!你们等我一下,一定等我一下”,然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梁从、刘芸、彭澎如高僧入定一般端坐在椅子上,他们不敢兴奋、不敢激动,甚至不敢有期望,自从接手这个案子他们坐了太多次过山车,从巅峰到谷底往往就一、两分钟的时间,走到今天三人头脑里一个概念越来越清晰:原来希望真的很危险,原来希望本应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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