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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进了楼,鲍喜给李孟姜的感觉似乎他对周遭的一切轻车熟路,电梯都不用李孟姜伸手,鲍喜就能准确无误按了她家的楼层。看来鲍喜与邢健交往不浅,也许李孟姜不在家的时候他曾无数次造访过。
      邢健怎么会和一个外卖小哥发展出“来我家玩”的友谊?李孟姜想不通,唯一的解释这不是友谊而是生意,这也不是主动邀请而是被逼无奈,看来这人一开始就跟李孟姜撒了谎,他并非连毒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梁从说的邢健跟毒品的联系。
      见李孟姜紧张兮兮的盯着他,眼神越来越仇视越来越愤恨,鲍喜憨厚一笑,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今天是蛋白烧肉”。显然他误读了李孟姜的意思,他以为这么多顿大餐吃下来肯定吃开了李孟姜的胃口,所以她才对今晚的外卖充满期待。
      这话叫李孟姜听来就跟大灰狼说我只喜欢吃蘑菇的效果差不多,李孟姜既生气鲍喜对她的愚弄,又觉得话里暗藏杀机。
      她本想怒吼一句你到底想怎样,要杀要剐来句痛快的,但瞬间意识到电梯里有监控,如果她不管不顾大喊大叫,很快整个教师住宅小区乃至滨江大学都会知道著名教授李浩然的女儿李孟姜的两面人生,无论是不尊重外卖服务人员还是惹上了□□,传出去都不好听。
      于是李孟姜试着寒喧了一下,“这些天的外卖都你送的?谢谢你啊,健健也真是,干嘛老麻烦你?对了,你干嘛不送上门?哦,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送上门的话你还可以进屋喝口水歇一歇。”
      鲍喜并不知道城里人的寒喧是不必当真的,遗憾的是他当了真,尤其对“健健也真是,干嘛老麻烦你”这句。看来他节衣缩食六、七天,搜罗一切他能想到的美食呈送李孟姜,她却将这份心意全都记在了她儿子邢健名下。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徐徐打开,李孟姜率先走出来。
      看着她单薄而疲累的背影,鲍喜释然了。本来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作“田螺姑娘”,本来他也只是担心邢健离家出走剩李孟姜一人在家吃饭瞎对付,本来他还想用实际行动教育邢健要对妈妈好一些,现在这些目的都达到了,只要李孟姜高兴,那些耗资不菲的外卖她认为是邢健送的那就是邢健送的。呆会儿找着机会再跟她解释为什么他不上门只托保安转交,因为……因为他单子太多,忙不过来。
      李孟姜却压根不给鲍喜解释的机会,一进门和蔼可亲的中学老师立马变身白雪公主后妈,冷着脸让鲍喜直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鲍喜没有跟母亲、哪怕女性长辈共同生活的经验,只凭文艺作品的描述形成妈妈永远和风细雨、温柔善良的印象,可眼下亲妈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好在为确保计划顺利进行,邢健曾逼着他反复演练,于是鲍喜换上一副沉痛的表情,把一个信封推到李孟姜面前。
      “我不看,你有什么话就说。”
      鲍喜稍愣,李孟姜的反应跟剧本并不一致,按邢健的设计,此时应该李孟姜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信封,然后用颤抖的声音明知故问。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其实鲍喜巴不得李孟姜不打开信封。
      “邢健说那天你们吵架,你冲他嚷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里要适当停顿。”邢健的画外音响起。
      果然趁鲍喜大喘气的当口,李孟姜仿佛悟到了什么,她一把抓过信封,手忙脚乱半天都不能顺利打开,李孟姜干脆撕烂了它。
      一张餐巾纸折成的四方包掉到桌上,李孟姜捡起打开一看,一小束头发,十来根的样子。
      “这是什么?”李孟姜明显在故作镇静。
      “邢健的头发。”
      “什么意思?”
      “邢健说你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孟姜沉默。
      鲍喜再三再四确认李孟姜的表情,这才相信邢健说的没错,他妈的确一看他的头发就知道什么意思。
      这下轮到鲍喜抓狂了,他不明白剪一撮头发还给他妈怎么就表示他要自杀了?
      鲍喜从他有限的知识储备里顶多能找到哪吒的故事跟眼前这事类比,可哪吒是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也没跟头发扯上半毛钱关系啊,李孟姜怎么就明白这是邢健不想活了的意思,他们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母子密码,他鲍喜怎么就解不开呢?
      “出了什么事?”李孟姜还是很镇静。
      鲍喜极想按他的意思告诉李孟姜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一抬眼,穿着黑色学士服的邢健就立在电视柜上的像框里,表情严肃的警告他几天后小小回不回得来,成败在此一举;一侧身,电话边的邢健又是一副戏谑的模样,还差三十万,他让鲍喜自己想办法。
      “阿姨您知道邢健正在搞的那个创业项目吧?”鲍喜深吸一口气,“好多公司都想投,其中最有实力也最有诚意的是红杉资本……”
      红杉资本这四个字李孟姜听过,就是邢健租下办公室第二天要见的投资大佬,为此李孟姜还上网百度过,确实实力雄厚。如果邢健是在撒谎,至少他还下了一番功夫,细节上做得滴水不漏。
      “不过他们认为邢健太年轻,没有管理公司运作项目的经验,他们想拿笔钱买断邢健的项目,让他拿钱走人……”鲍喜这段话说得像背书,他也确实是在背书,创业公司的困境、风险邢健给他解释了好几遍他还是没明白。
      “这不挺好的,人家说的也是实情。”李孟姜淡淡回了一句。
      鲍喜和李孟姜的想法一样,邢健一下就急了,“别挺好啊,挺好不就没戏了?你应该跟我妈说,这个项目邢健视若生命,创业又是他人生全部的动力和希望,生命和希望都被人卖走了,活着还有什么劲,人又不是为钱活着,起码我不是。你就这么说,我妈吃这套。”
      李孟姜还真吃这套,她把那撮头发用餐巾纸依原样包好,把纸包小心翼翼的按在两个手心中间摩挲,然后抬头望着鲍喜,目光坚定而果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说吧,我怎么帮他?”
      鲍喜不忍回应李孟姜的目光,“人家还真提了个备选方案,要邢健以项目入股,再加三十万现金,他就对公司有绝对控制权。”
      李孟姜一点儿也不意外,今天从鲍喜进门,从他张嘴提到邢健,她就闻到一股钱的味道。
      她一点儿也不介意邢健为掏她的口袋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想出割发代首这种要死要活戏精味十足的法子。她介意的是钱从口袋里掏出来以后邢健要拿来干嘛,要真是创业,李孟姜倾囊相助一百个支持;可要是拿来干别的,李孟姜就要考虑考虑了。
      不得不承认,邢健割发代首的法子想得不错,可惜百密而有一疏,他不该选鲍喜来做报信的使者,不过他也没得可选,在唐棣和小小回来这件事情上,他只能和鲍喜结成互助组。
      果不其然,李孟姜盯了鲍喜足有一分钟,而后开了口,“三十万现金,准备好了以后给谁?给你?”
      鲍喜一愣,今天与李孟姜会面,场景能对上剧本设计的也就一半吧,看来邢健并非他吹嘘的那样,是他妈肚子里的蛔虫。照设计,话到三十万现金,邢健认为他妈一定会说让她考虑考虑,然后鲍喜就可以起身告辞,剩下的全都留待邢健处理。
      现在鲍喜只好忙不迭摆手,“不不不,别给我,给我也没用,给邢健。”
      “何必呢,倒来倒去你们不嫌麻烦啊?反正这笔钱迟早也要进你口袋。”
      鲍喜盯着李孟姜,时间一下回到陪小小看宫斗剧的日子,李孟姜怎么还有正宫娘娘的一面,说起一丈红这种要人命的事都能不着声色、轻描淡写。
      鲍喜咽了一口唾沫,“阿姨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迟早也要进我的口袋?”
      “你这样处心积虑帮邢健弄钱,不就是为了最后赚到这笔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总不至于是在助人为乐吧?”
      鲍喜一下短路了,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李孟姜怎么就从邢健骗钱搭到他想赚钱上了。
      “你们这种人,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床缝里的臭虫,总喜欢躲在暗处利用人性弱点干一些吸血肮脏的勾当,有本事杀人越货劫富济贫,我也敬你条汉子。”
      语文老师李孟姜把平时积累的学生作文中的优秀词句都用上了,这些话她的词汇库里不可能有,她不是一个狠人,甚至不是一个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凡人,可面前这个人毁了她儿子的人生,她要穷尽一切恶毒的词汇来表达她的愤怒。
      鲍喜开始发抖,凭什么他就成了阴沟里的老鼠床缝里的臭虫,要说坏,她儿子邢健才是坏到家了。
      鲍喜极想告诉李孟姜,邢健原本的计划是让他打电话给李孟姜,声称她儿子被绑架,让李孟姜拿三十万赎人,是他坚决反对,担心李孟姜担惊受怕急出个好歹,硬逼邢健改主意,这才想出了三十万保项目的法子。
      这些话此刻一骨脑全都涌到了鲍喜嘴边,不过他舔舔嘴唇,到底还是把它们咽了回去,凭直觉这样血淋淋的现实李孟姜未必有胆去接。
      鲍喜猛掐几把虎口,止住了全身的抖,嗫嚅一句“阿姨我没你想的那样坏……”
      李孟姜抑制不住的冷笑。
      鲍喜被李孟姜笑得有点生气了,“你说我吸血肮脏,有证据吗?没证据就不要乱说。”
      “证据,我怎么可能有证据,你们做买卖不都是先交钱,换个地方换个人再给货,警察都抓不着你的证据我能抓着?你们又不给客户开□□。”
      鲍喜甩甩头,明明说的都是中国话,可跟李孟姜把话说通怎么就这么难呢,鸡同鸭讲估计都要比他们流利顺畅。不过鲍喜还是没有放弃努力,“买卖?什么买卖?阿姨我只送外卖,不做买卖。”
      “你要把贩毒理解成送外卖也行,反正两个看起来也差不多。”
      “贩毒?怎么又扯到贩毒,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贩毒,我连毒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鲍喜没想到李孟姜还是个认死理的妈,念头一旦在脑子里发芽,怎么掐都掐不死它。
      “这话你留着跟警察说吧。”
      李孟姜抓过电话,拨号前她偷瞟一眼鲍喜,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既像生闷气又像在理思路。
      “我看你怎么跟警察说。”李孟姜同语反复了一下,她并非真心要报警,邢健是不是吸毒这事她绝对不允许警察来告诉她。
      对警察的重复终于令鲍喜有了反应,他起身快步朝门口走去,步伐错落间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他并非惧怕贩毒的事跟警察说不清,他惧怕小小回家进入倒计时,警察冲进来插一杠子会把一切都搅乱。
      鲍喜的落荒而逃令李孟姜的心一下跌落谷底,本来还只是猜测,现在基本坐实了。
      失望、痛心、愤怒一股脑涌上来,她不理解老天爷为什么要塞给她这么个儿子,刚摆脱杀人的嫌疑,现在又沾上吸毒的恶习。二十多年的无私付出、二十多年的殚精竭虑此时在李孟姜看来就是个笑话,她发泄一般冲鲍喜的背影大喊,“送什么头发,你让他去死,要死赶紧的,他死了我就解脱了。”
      鲍喜此时已到了门口,换鞋的同时伸长右臂碰了碰门框,接着拍了拍头顶,而后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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