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34、第 34 章

　　第二天午夜，梁从师徒三人应约去了罗正新的实验室，罗正新一反往日的苦大仇深，心情好得像一只吃饱睡足立马要出去遛的狗。梁从暗暗松口气，罗正新高兴，那就说明她在现场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
　　“老梁，这回你走运了。一，我进入现场非常顺利，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依法依规；二，在卫生间确有发现，地板，马桶圈都有提取物。”
　　“是什么东西？”师徒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罗正新却抱了双臂，靠了椅背，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小罗，别卖关子，你平时不是最看不上这些小儿科的把戏？”
　　“今时不同往昔，今天我还就想搞点小儿科。有奖竞猜，你们三个猜猜看，是什么东西？”
　　梁从竭力压抑内心的烦躁，对罗正新，发现意味着工作完结；对他，发现则意味着工作刚刚开始。
　　“老梁，你先来，当师傅的，表个率。”罗正新开始点兵点将。
　　说实话，梁从猜不出来也实在没心情去猜。二十多年的交情，他一想起李孟姜一个单身女人斥巨资买下一套凶宅，一个端庄娴淑的中学老师蹲身抱着马桶大笑，除了心痛，其余的生理机能基本都停滞了。
　　见梁从完全不在状态，罗正新更加兴致勃勃，“给个提示，是白色晶体状物质，对老百姓嘛，不常见；对我们警察，算常见吧。”
　　梁从实在受不了罗正新兴致盎然，他怕再拖下去他真会忍不住揍他，于是随口一张，“□□”。
　　罗正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那表情似乎是“恭喜你，答对了”。
　　梁从头皮一炸，唐棣家发现□□，说明什么？唐棣吸毒？那邢健呢，作为唐棣的男朋友，女朋友吸毒他是难辞其咎还是在劫难逃？李孟姜扔了这袋毒品，这是干什么？销毁证据还是一泄私愤？
　　罗正新转向彭澎，“你猜。”
　　“我师傅难道猜得不对？”
　　“你先别管你师傅猜得对不对，你随便猜，想到什么说什么。记住哦，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
　　梁从心想罗正新还是一脑门官司的时候他比较容易接受，现在这副轻佻的活泼太欠揍了。
　　“干燥剂”，彭澎脱口而出。
　　罗正新张着嘴盯了彭澎半晌，“人才，老梁，你这个徒弟真是个人才。”
　　彭澎并不沾沾自喜，反倒有点手足无措，他听出来了，罗正新并不是在夸他而是在损他。彭澎挠挠头，终于挠出了答案，“也是哦，干燥剂算什么警察常见老百姓不常见。”
　　“我猜是铊，铊盐。”刘芸的声音听起来像横空出世。
　　梁从醍醐灌顶，这个答案乍听之下非常突兀，但脑子稍稍转转，它就有种说不出来由的正确。
　　罗正新转而盯着刘芸，对比刚才她看梁从的眼神，这才是真正的“恭喜你，答对了”。罗正新终于收起她的活泼，换上梁从熟悉的一本正经，“哦，为什么是铊？说说看。”
　　“前段时间禁毒大队不是抓了个滨江大学制造、贩卖□□的化学博士吗？对了，还是您把这两件案子关联到一起，我们才知道艾小小曾经找这个博士购买过剧毒物质铊……”
　　罗正新得意的拿手指了指梁从，“你们师傅还欠我一顿饭……”
　　“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艾小小跟铊有关联，不能说明唐棣跟铊有关联。”外人看来这是环顾左右而言它，貌似梁从想逃了请罗正新吃饭；实则只要一有案子，梁从就进入吃风喝烟的状态，别人不提他还真想不起来吃饭。
　　“师傅您别着急，听我说啊。您还记得我们带那个化学博士去认尸吧，他一眼认出上半段残尸就是找他买过实验室管制物品的艾小小，您让他再仔细看看，他说他不会看错，因为他对艾小小印象深刻……”
　　刘芸说的这些就发生在昨天，跟房产中介见过后，紧接着他们就去看守所提了化学博士。
　　站在艾小小骇人的遗容前，博士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他说若非专业人士，几乎没人知道铊是一种完美致命武器；他恪守道上的规矩一个字也没问，艾小小却似说漏嘴的告诉博士她是从她男朋友那里知道还有这么个神奇的玩意儿，“唉，买它也不为别的，住的地方耗子太多了”，艾小小又补了一句。
　　博士心里笑开了花，满大街的老鼠胶、七步倒不比铊便宜、易得、安全啊？买铊到底想干什么谁心里还没点数，何必画蛇添足、欲盖弥彰呢？不过由此博士倒是把这个自作聪明的艾小小记牢了。
　　刘芸不提这茬，梁从发现他完全想不起来讯问化学博士的事，罗正新让他们师徒三人猜猜猜的时候，他想都没往那个方向联想。
　　梁从感叹自己的记忆力是越来越差了，昨天晚上躺在床上，他突然想起来江慕英把房子卖给李孟姜其实他是知道的，江慕英办过户手续之前特意打电话问过他她的房子能不能卖，他解答一通临到挂电话才问江慕英买家是谁，江慕英说就是你找来安慰我的唐棣同学的妈妈。
　　挂上电话梁从愣了一会，接着就在他们讨论案情的黑板上写下“李孟姜买了唐棣家的房”，还用红色马克笔画了个框。
　　白底、黑字、红框，这个组合蛮醒目的，以至于刘芸和彭澎一进办公室第一眼就看到这行字，接着他们就热烈讨论李孟姜买唐棣家的房是不是出于愧疚心理。梁从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接下来几天每每看向黑板，他发现他还会有意无意忽略这行字。
　　忘记提审化学博士是不是也是他有意无意忽略的结果？原因和“李孟姜买了唐棣家的房”一样，里面含了对邢健不利的成分。
　　博士转述艾小小买铊是得了男友的建议，这个男友是谁？总不至于是连“铊”字都不认得的鲍喜吧；艾小小基本是个半文盲，“铊”也显然超越她的认知范围，邢健这个教唆犯罪看来是跑不掉了。
　　从警多年，梁从自认禀持公心、铁面无私，然而他还是低估了时间和情感的力量。二十多年的守护，尽管他对邢健的真实身份一直存疑，但看着一个人从懵懂无知的幼儿长成玉树临风的青年，只要心态正常，谁不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
　　想到这儿梁从头皮炸了一下，他捏紧拳头，用手心刺痛警示自己：你这不是记忆力衰退，你这根本是选择性遗忘，作为警察，这很危险。
　　幸而他的徒弟刘芸理智且警觉，她也注意到艾小小的刻意。不过令梁从意外的是，刘芸觉得这是艾小小在拉邢健垫背，真实意图是保护她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是在保护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鲍喜？那这包东西应该只在艾小小、鲍喜、邢健的圈子里流动，怎么会蹦到唐棣这儿？”彭澎问这话的时候显得相当烦躁不安，这一刻梁从特别理解彭澎，有的人天生就不喜欢猜谜、拼图之类的游戏，他们喜欢确定、规则明晰而统一，他们只要依规执行就行。梁从想比起刑侦，也许彭澎更适合特警。
　　“我没说这个人是鲍喜，我总觉得艾小小和唐棣认识……”
　　“靠觉得可破不了案”，梁从提醒刘芸，“再说了，第一次见鲍喜我就问过这个问题，他很肯定的说艾小小不认识唐棣。听他那口气，不像说假话。”
　　“我没说鲍喜说假话，有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艾小小和唐棣认识。”
　　“你这么肯定，是发现了新的证据？”罗正新插了一句。
　　“我们第一次去唐棣家……”刘芸似乎觉得这样开头不妥，于是急忙改口，“我们第一次见艾小小，她穿什么衣服？”
　　虽然刘芸的问题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但急于知道下文的梁从还是很配合的回答，“一件牛仔布的西服外套，她只有上半身，所以……”
　　“对，牛仔布西服外套，我亲手送的证物室，亲自登的记。”罗正新补充道。
　　“我们第一次去唐棣家，她家满坑满谷扔的全是东西，我好像看见过一条牛仔布的西服套裙，当时没在意，有一天突然想起来，觉得这条裙子和艾小小的西服应该是一套……”
　　梁从和罗正新对视一眼，两个老警察显然各自在心里评估一番后对刘芸的新发现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这个证据有点鸡肋，“好像看见过”、“突然想起”、“应该是”，这类描述很难通过检察院的审核，证据链不扎实，被发回补充就是迟早的事。
　　刘芸却胸有成竹，她举起手机，交给众人传看前她解释道，“今天白天等罗老师的勘验结果正好有时间，我就跑了趟负责清理唐棣家的清洁公司，谢天谢地一个阿姨留下了唐棣所有的衣服，说要带回老家分给亲戚，里面就有这条西服裙。我拿了裙子转头就去了证物室……”
　　刘芸把手机递给梁从，两件衣服一上一下摆在一起，果然是一套，只不过一件血迹斑斑，一件皱皱巴巴。
　　梁从一声不吭把手机递给罗正新，能说什么呢，除了表扬刘芸工作积极主动是块干刑侦的料，对艾小小和唐棣认识这事梁从全无头绪，直觉上这个发现无异于给双拼案本就一团乱麻的线索又打上了一个死结。
　　罗正新同样不置一词将手机传给彭澎，彭澎扫了两眼，他倒是来了一句，“这个唐棣真有意思，这么喜欢跟人分享，鞋是拼的，衣服是拼的，男朋友是拼的，死以后连尸首也要跟人拼。”
　　刘芸一把从彭澎手里夺过手机，随即扔了个白眼，“有说刻薄话的功夫，不如好好分析分析线索。”
　　当着梁从的面，彭澎被刘芸抢白得有点下不来台，他即刻反驳，“凭一套衣服就断定两个受害人认识，太武断了吧，要我说是巧合，一个挂在闲鱼上卖，一个碰巧在闲鱼上买。”
　　梁从、罗正新开始饶有兴趣的看着刘芸和彭澎争执，他们都明白真理越辩越明的道理，也许争一争，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才不是巧合，要我说唐棣和艾小小不仅认识，两人关系还挺好……”
　　这就有点违反常识了，梁从到现在还记得关于两个女孩认不认识鲍喜的回答，一个昂首阔步、目不斜视的走在大街上；一个追随左右，只差摇尾乞怜，要说认识，那也是发广告与接过广告、扔垃圾箱再拿湿纸巾擦手的认识。
　　“你们看这套衣服，”刘芸放大了手机里的照片，“典型亚洲设计师的理念，窄肩、大胸、蜂腰、长腿，觉得人人都该长得跟迪士尼的动画公主一样……”
　　“说重点行吗？女人的衣服我们要有那么多研究，那不成变态了。”
　　“重点就是这套衣服上半身西服外套艾小小穿着好看，下半身套裙唐棣穿着好看。”
　　梁从脑袋里画出唐棣穿这套衣服的模样，上半身确实感觉不太好。
　　他见过几张这个女孩生前的照片，宽且方的肩膀，胸前毫无起伏；瘦是瘦，可全身线条硬梆梆的，给人的直接观感就是一个长方形摞在一个更长的长方形上面。
　　抛开案子，若有一天邢健领这么个女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梁从心想他还是会替邢健惋惜的，毕竟从样貌上两个人太不般配了。
　　相比较而言还是艾小小从外型上跟邢健更搭些，虽然他第一次见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已经硬了、冷了、毫无血色，可小小的身量却给人肉肉的感觉。
　　梁从的老家在云南大理，少时无数次目睹过乡邻做乳扇，这个艾小小就是牛奶加热后捏出来的白白软软的奶团子，而唐棣就是晾乳扇的竹竿子。
　　“两个女孩子，能够分享一套衣服，只因对方能穿出最美的效果，这种情谊绝对不是什么塑料姐妹花，而是实实在在的闺蜜情。”刘芸得出她的结论，梁从心里暗笑了一下，做乳扇的时候奶团子和竹竿子也是谁也离不了谁的。
　　彭澎张了嘴盯着刘芸，眼神有了敬意，这虽然是他不熟悉的生活，但常识告诉彭澎刘芸分析得没错。
　　“所以艾小小才会冒了被抓的危险从化学博士手上买了毒药给唐棣，这也是我猜从唐棣家检出的白色晶状物质是铊盐的原因。”
　　罗正新热烈的鼓起了掌，为刘芸精彩的分析。
　　与此同时彭澎却怯怯的举起了手，“芸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唐棣为什么要买毒药，她想干嘛？”
　　刘芸被问住了。
　　彭澎一点都不得意洋洋，相反却是由衷的烦恼，“肯定不是为了自杀，师傅早说过，要自杀罗老师一定能检出来。那她就是想杀人，谁呢？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邢健，谁让他是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可因为这就对人家痛下杀手，唐棣这个女人也太狠了吧，要说她自己也不干净啊，她这边不也挂着个留美硅谷精英。”
　　彭澎的碎碎念既说出了梁从的心声，也无端增加了他的焦虑，作为师傅，他想的比彭澎还要多，都是关于李孟姜跟这一小袋铊盐的因缘，她是怎么发现的，为什么要倒掉，如此等等。
　　还是刘芸心态好，右手一挥切断了彭澎的絮叨，“艾小小和唐棣，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挖就是了，我就不相信挖不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铊”字为什么显示不出来，都拿□代替了。本章节中的□均为汉字铊，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