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29、第 29 章

　　清洁公司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将唐棣家打扫干净，李孟姜去机场送完江慕英转身就去了她的这套“新”居。
　　其实签购房合同那天她也硬着头皮去过，可惜除了满坑满谷的东西还有满坑满谷的人，江慕英、还有江慕英叫来为她撑场子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李孟姜从头到心被塞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有余地跟唐棣告别。
　　李孟姜给清洁公司的指令是什么都不要，所以当她再踏入时发现房子凭空大出好些。徜徉其间，李孟姜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唐棣怎么缩在客厅一角边看电视边吃外卖，怎么在中秋节的夜晚趴在阳台边留下孤独的背影，怎么在卫生间使出浑身解数拉上长裙背部的拉链。
　　唯独唐棣的卧室李孟姜不敢进去，直觉上那里有过血腥残忍的一幕，她怕血腥味钻入每一个毛孔，有生之年她都会被这种气味萦绕。
　　不过最后李孟姜还是站到了唐棣卧室门口，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开始默念《往生咒》。她不信任何宗教，包括佛教，可自从知道邢健造了恶业，李孟姜就没法淡定了，总觉得该做点什么。一番了解之后李孟姜有个想法，貌似其它宗教都强调自省，唯有佛教能越俎代庖，为人超度、替人消业。于是李孟姜有意皈依，一度研习佛经乐不知疲。
　　二十一遍《往生咒》之后，李孟姜缓缓睁开眼睛，她希望在她看见光明那一刻唐棣即获往生，邢健消杀生之罪。她静静站立等待谕示，可惜好一段时间之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对着门的暖气片一再撩拨她处女座的神经。
　　李孟姜无法忍受径直走入，三步两步跨到暖气片前。
　　唐棣家当年装修还是花了些心思，比如这片暖气，就被包上木质外壳，装了一扇刻有精巧镂花的铁艺门。大概是门与框之间没能做到严丝合缝，也可能为了方便装卸需要个着力点，门缝上方插了一个相当明显的楔子。
　　处女座的李孟姜就是受了这个小物件的刺激，她想都没想便像拔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拔下了楔子。
　　楔子到手李孟姜才发现它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楔子，无非是用了二分之一版面的报纸尽力叠成一块德芙黑巧的大小。李孟姜把报纸轻轻展开，一件东西毫无防备的落到地上。李孟姜捡起，举至阳光处细看。
　　一个小塑料袋，仍是德芙黑巧的大小，质地一般却有密封条。说来李孟姜对它不陌生，每回去海底捞吃火锅，服务员都会殷勤递上这么个小袋，嘱她用里面的绒布擦眼镜。
　　李孟姜陌生的是袋子里装的东西，细碎的小颗粒，迎光看去，泛着若有若无的神秘蓝色。李孟姜说不出来它是什么，但能肯定它不是什么，不是盐、不是糖、不是味精、不是干燥剂……随着对这些日常物品一项项否定，李孟姜知道她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没法回避心中的担忧与愤怒。
　　虽然是中年妇女，但李孟姜绝不是大众想像中的中年妇女，她爱好阅读、涉猎广泛，很有见地又谈吐不俗。当初跟邢光明离婚，邢健是导火索，可更深层的原因是农家出身的邢光明想要的是一个仰视他、服从他的老婆，而不是能平等对话交流思想的伴侣。
　　单亲后为了能跟邢健有话题，李孟姜又对一切新事物、新思想敞开胸怀。所以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小袋子起，李孟姜其实已经知道它是什么了，盘桓许久兜圈子许久除了再骗自己一会儿就是琢磨对策。
　　李孟姜快步走到卫生间，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连袋子带袋子里的东西一把扔进马桶。
　　水花打着漩涡很快吞没了李孟姜的愤怒，可她仍无法放下，一遍遍按着水阀，任由水箱发出嘶吼般的干呕。
　　处理完李孟姜感觉她才是水箱，完全被抽空了。她颓然走到客厅，环顾四周连把椅子都没有，她顾不得处女座的洁癖了，就势瘫坐到地上。
　　难道真如王静姝所说，不要用最善良的愿望去想像别人？可李孟姜就是没法把温文尔雅、端庄大方的唐棣与龟缩在阴暗角落举着一根针管朝身上乱扎的溜冰妹联系到一起。还有唐棣也不骨瘦如柴啊，唐棣也不行尸走肉啊，唐棣笑起来一口白牙齐如编贝啊，她把一袋子□□藏在闺房隐蔽处到底想干嘛，只为折磨还苟活于世的人吗？
　　难怪江慕英说要move on，的确他们要不move on，迟早被这帮孩子们气死。罢了，李孟姜跟自己说，你来这儿只为道别，干干脆脆说声再见，然后扭头就走，永远别再踏进这房子半步。
　　李孟姜挣扎起身，手掌撑地的时候有了硌的感觉，原来是报纸尖角。许是无聊吧，许是还没作好“干脆”的心理准备，李孟姜缓缓展开报纸。
　　还真让她捡着宝了，报纸竟然是二十年前的，发脆发黄但勉强还能阅读。
　　李孟姜扫一眼头版标题，更是又惊又喜。
　　标题是“滨大教师喜迁新居”，配图是热火朝天的搬家场面，一辆卡车停在她住的小区门口，车上两人车下两人合力卸下木质书架。
　　不过这些都是背景，近景里一男一女两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搬着一张小木桌喜气洋洋的冲着镜头走过来。
　　李孟姜一眼就认出了小木桌，那是她给邢健买的，专为邢健上幼儿园前收心学习之用，为此邢光明还埋怨她瞎花钱，尽买些用不了几年的消耗品。
　　李孟姜连忙凑近报纸仔细辩认两个孩子，女孩她一点不费劲，就是樱桃小丸子唐棣；男孩她却有些许犹疑，穿了条牛仔背带裤，胸前有个大象脑袋的卡通图案。
　　李孟姜记得大象耳朵是立体的，常有闲人揪住耳朵就此拽住邢健，每每这个时候邢健就会求人放手说大象会疼。
　　走丢前的邢健多么善良可爱啊，要是没有那些刻板行为他简直堪称完美；找回来的邢健则完全变了个人，再穿这条牛仔背带裤，大象的耳朵被他绞成布条，他还拔过蚂蚱的两条大腿，往青蛙肚子里打气，拴住蜻蜓的脖子逼迫它往高处飞。李孟姜不确定邢健的相貌是因了这些残忍而改变，还是找回来的那个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李孟姜有点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吓着了，急忙勒住缰绳往现实里收。
　　她叠起报纸原封不动塞进暖气罩，看来唐棣把这张报纸一留留二十年是有用意的，毕竟第一次上镜谁都想留个纪念。
　　她会不会还想纪念她和邢健友谊的发韧，毕竟在没有父母的隐秘世界里他俩有可能相依为命，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做作业、一起逃课、一起抽烟喝酒、一起贩毒吸毒……
　　李孟姜笑出了声，空旷的空间里竟然有了回响，听起来叫人格外毛骨悚然。努力了那么久、挣扎了那么久，她还是没能绕开那堆狗屎结结实实一脚踩了上去。李孟姜笑了很久才收住声，她想走出门去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笑了。
　　在去雅思班的路上她果然紧绷着脸，碰到教学秘书也没有回应人家礼节性的笑容。于是秘书也绷着脸把她领到监控室，指了指实时监控画面扭身就走了。
　　李孟姜先是粗略扫了一遍，没有邢健，她心里咯噔一下，开始一个个搜索。全班连学生带老师只有八个人，她实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在反复确认邢健绝对不在教室上课后李孟姜返身冲到教学秘书面前。
　　“你不是说邢健现在正在上课？”李孟姜开口就气势汹汹。
　　秘书尽量保持礼貌，不过笑肯定是笑不出来，“对啊，他在啊，上课前我亲眼见他进的教室。”
　　“行，那就请你领我去亲眼见一下。”
　　教学秘书把李孟姜领到教室后门，抬手一指，“喏，坐在David对面，你刚才会没看见？”
　　老外的对面是个背影，所以李孟姜首先看到的是个浑圆的后脑勺。无名之火腾的一下升了起来，李孟姜大声嚷道，“那根本不是邢健，我的儿子我还不认识吗？”
　　David终止了他的滔滔不绝，所有人循声望去，包括鲍喜。他惊讶的发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怒气冲冲的李孟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