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20、第 20 章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第三次经过这家麦德龙超市了。
　　鲍喜盯着标志性的蓝底黄字招牌，想起小小曾经说过等她有钱了，买东西就只去麦德龙，因为这是老外开的超市，有很多她叫不上名但却超级喜欢的玩意儿；而且它家的东西量还超大，不必担心叭叽几口一个蛋糕就没了。小小设想过无数次她推着超大购物车在如仓库般的超市里穿梭，喜欢什么就拿什么，看都不看一眼价签。
　　往往这个时候鲍喜就跳出来接茬，“结账的时候，一掏钱包，梦醒了”。每每说到这儿小小就笑，笑自己总作这种穷人乍富的梦；鲍喜也笑，笑小小天真可爱，无论生活怎么操蛋，她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坚信未来可期。
　　卢建华听到笑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鲍喜，“是你吗？你在笑？”
　　鲍喜收起笑脸，摇了摇头。
　　卢建华倒也不计较，“我说呢，我说的也没啥好笑的……”
　　鲍喜心里说了句“你说的百度上都有，真以为我傻得电脑都不会？”
　　卢建华突然一拍方向盘，“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笑了，一定是想到将来，在滨江扎下根，过得越来越好，所以乐得笑出了声。”
　　鲍喜不置可否，反正一路都是卢建华在自娱自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真的小鲍，我一路说的你别不当回事，滨江未来发展潜力特别大”，卢建华快速左右摆头睃一眼，“看你右手边，就是正在建的高铁站，和地铁无缝对接，以后你回老家从出门到到家可能两小时都不要。”
　　“我住的地方没法坐地铁，回家我可以坐一趟逢站必停的慢车，票价三十二。再说我也不回家，家里人都死光了。”
　　气氛一下尴尬了，倒不是因为鲍喜的回答里隐含着我人穷命苦您不必替我操心的意思，而是卢建华突然想起这段对话他们半个小时前进行过，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半个小时前他们已经来过一趟了。
　　“华总，你是大忙人，真没必要亲自开车带我在城里兜圈子，”鲍喜的本意是游车河，可他的词库里没储备这么时髦的词，只能实在点，反而道出了卢建华一直竭力隐藏的本意。“有什么事你就说，我啥事都扛得住。”
　　“小鲍，我就是不想啥事你都自己扛。”卢建华激动起来，“你太太，是叫艾小小吧，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事你就不能自己扛。”
　　鲍喜并没太过惊讶，小小的事警察都知道了那它就不再是秘密，关键卢建华知道的是小小哪部分？毕竟他有他的信息渠道。
　　“阿辉都跟我说了，他的心理压力特别大。”
　　明白了，卢建华知道小小是怎么死的。
　　“这件事不能老在你俩中间悬着，必须要解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现在，小鲍你有没有心理准备？”
　　鲍喜点点头，“准备”自他上卢建华的车那刻起就有，他倒没料到卢建华说“解决”，这是他一直在谋划的事，以为总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没想到突然就来了。
　　下个路口卢建华娴熟得调了个头，然后车子像划过夜空的流星一般快得飞起，鲍喜发现卢建华既没有查地图也没有开导航明摆着路线他烂熟于心。鲍喜无端紧张起来，也许他误解了卢建华的“解决”，不是解决他和吉炳辉之间的深仇大恨，而是单单把他给解决了。
　　卢建华带着鲍喜划过他和小小租住的地下室，一路向郊外奔去。熟悉的树林、河流、农田一一在鲍喜眼前掠过，他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并不惧怕等待他的围殴、奄奄一息也许就此命丧黄泉；他怕的是那个地方，小小出事后他都没勇气再去，怀念或者凭吊。
　　然而卢建华到底还是在那个地方放慢了车速，这是旷野里突兀生出的一大片工地，据说滨江市打算在这儿建一片康养中心以分担城区养老院的压力。虽说除了打着忽哨席卷而过的风之外这里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但工地还是依规建了围墙以保施工安全和不扰民。
　　卢建华把车停在围墙前三百米处，熄了火，停了会儿，卢建华说“下车吧”。
　　鲍喜腿抖得都下不了车，他只有努力想小小，小小挑眉撇嘴对他一脸蔑视，小小朝他竖起小拇指，小小骂他怂，别人都在他头上拉屎了他还鼓掌叫拉得好，想到这儿鲍喜就怒气冲冲，抬手开门从车上跳下来。
　　见到吉炳辉鲍喜的腿彻底不抖了，不光不抖浑身肌肉还僵硬如铁。
　　吉炳辉先是毕恭毕敬叫了声“华总”，然后冲鲍喜挑挑眉毛算是打过招呼。
　　鲍喜没有任何反应，以前他们见面鲍喜总得毕恭毕敬叫一声“辉哥”，而吉炳辉十次有十次爱搭不理，今天如此降尊纡贵，鲍喜并不当他示好，只当他作秀给卢建华看。
　　“是这儿吗？我说过要在原地。”卢建华朝吉炳辉发问，吉炳辉点点头。
　　“小鲍啊，”卢建华语重心长起来，“小小的事，误会，绝对是误会，阿辉跟小小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绝对不会故意开车去撞小小……”
　　卢建华说这话的当口鲍喜抬头扫了吉炳辉一眼，此人目光涣散面无表情，既不附和卢建华也不屑于为自己辩白。
　　“要说撞你，那就更不可能了，大家都是患难与共的兄弟。阿辉跟我说是你拦在车前不让他走，他只好倒车，谁知你家小小突然出现在车尾，他来不及刹车，就……”
　　卢建华做了个痛心疾首的表情，“阿辉说的是实际情况吧？”
　　要是掐头去尾，不问鲍喜为什么会拦在车前不让吉炳辉走；要是混淆视听，不问小小是否真的出现在车刹不住的范围；要是惯性思维，不问在空旷的场地上车是否只有往后倒才能避开鲍喜的阻拦；是的，吉炳辉说的是实际情况。可是即便头脑简单如鲍喜，他也知道任何事情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事关小小性命，哪怕拼尽他的拙口笨舌，他也要让卢建华看到事情另一个更近真实的版本，还小小一个公道。
　　可惜卢建华的意图并不在当明辨是非的判官，鲍喜还没开口他便挥手截了鲍喜的话头，“好了小鲍，我知道好多细节你有你的想法，可是怎么办呢，这里既没有监控摄像头又没有第三方目击证人，揪起细节来恐怕没完没了永远到不了头。解决问题，我觉得解决问题才最关键，你说呢？”
　　注意，这是卢建华第一次提到没有监控摄像头，接下来他还会屡屡提及，他当然有他的用意，就看鲍喜能不能领会。
　　显然第一轮鲍喜没能领会卢建华的用意，他的满腹心思都在为小小讨公道上，不让他口诛也行，那他就磨拳擦掌等着实干。
　　“毕竟是一条人命……”卢建华声音低沉、适当停顿表达他对小小的哀悼，很快他就抬起头直视鲍喜，“不过有一点你做得特别好，没有报警，现在的警察离了监控录像就破不了案，别到时候颠倒黑白不分好坏还把你自己给搭进去。”
　　第二次，鲍喜还是没听出弦外之音，他巴巴的看着卢建华等他主持正义。
　　“这样，一命抵一命……”卢建华说完便和吉炳辉一起留心观察鲍喜的表情，这小子波澜不惊、一副正中下怀的意思。
　　卢建华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为你着想，我特意选了小小出事的地方，同样的时间，你坐车里，相当于情景再现。”
　　“也不是百分百再现，我不学你老婆，冷不丁跳出来吓人一大跳，我就站你车后，就那堵墙前面，我不动，要杀要剐随你便。”吉炳辉也开了口，无赖中带着股杀气。
　　一般人到这份上，再加上前面没监控录像的铺垫，这事大概率从此黑不提白不提了，卢建华和吉炳辉就此成功化解团队危机，收获顺从听话小弟一枚。他俩信心满满的盯着鲍喜，只等他胆寒拒绝，然后握手言和，如果吉炳辉来了兴致，保不齐还要即兴跟鲍喜义结金兰。
　　“我不会开车。”
　　卢建华和吉炳辉没听错，鲍喜说的是他不会开车，也就是说他同意卢建华一命抵一命的提议并且正在为提议实施扫清障碍。卢、吉二人交换一个不易察觉的眼色，开启第二套方案。
　　“早想到了，我替你开。”卢建华主动请缨，“全权听你指挥，你说开就开，你说停就停。”
　　“我不会说停。”鲍喜转身就跑到车上坐好，烫手山芋计划中是抛给他的，他却三下五除二扔回给卢建华。
　　卢建华硬着头皮上了车，此时鲍喜又没头没脑的甩给他一句，“车不一样。”
　　卢建华一愣，转了几个弯才明白鲍喜说的是这辆车不是吉炳辉撞死小小那辆。
　　“那个，小鲍，那辆车撞了人没法再开，得送去修理厂。”
　　卢建华当然不会详细解释是什么样的修理厂，能磨去原车痕迹的就一番改装送去二手车市场，不能磨的便轧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坨，吉炳辉的车此刻就是变形金刚也变不回它原来的模样。
　　鲍喜却是化成大铁坨也记得那辆车，他叫不出它的正式名字皮卡，只知道它带着一个貌似拖拉机的斗，正是这个斗把小小送上惨烈的不归路。
　　如果不是它，小小就不会在吉炳辉撞向她那刻本能用双手攀住车沿；如果不是它，就不会瞬间激活小小的记忆，以为这辆皮卡也跟村里的拖拉机一般可以任由他们搭顺风车；如果不是它，小小的小短腿就不会徒劳的左摆右晃找不着支点从而错失最佳逃生机会。
　　鲍喜想这叫啥一命抵一命啊，除非让吉炳辉同样体会到小小濒死前的恐惧、绝望与无助那才叫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