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19、第 19 章

　　刘芸拎着一摞打包盒走进办公室，眼前的一幕令她又心疼又酸涩。
　　黑板前立着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身影，一个青葱、一个花白两个脑袋如同画室里的素描石膏模特一般纹丝不动。刘芸走到黑板前，模特们仍保持一手托腮，一手抱臂的思考状，丝毫不为刘芸的到来改变姿势。
　　刘芸看向黑板，邢健两个字位居正中，毫不设防的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箭”，朝他射箭的有唐棣、有鲍喜，还有艾小小。
　　刘芸笑，“看来这个邢健要万箭穿心。”
　　梁从听见声响，终于动了起来，甩甩脑袋，活动活动筋骨，“头都是木的，一点想法都挤不出来。”
　　“我也是，以前我觉得自己脑子挺灵的，现在怎么跟生锈一样完全转不动。”彭澎也跟着感叹了一句。
　　刘芸把一个饭盒塞彭澎手上，“补点油水吧，以前灵，那也是因为脑满肠肥油水足。”
　　梁从盯着面前的饭盒毫无食欲，刘芸心知肚明，“师傅咱们分析案子还真不能老盯着想，刚出去买盒饭的功夫，我把目前我们已知的线索理了一下，我有个感觉……”
　　“你说。”
　　“邢健还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鼓澎嗤笑一声，“这还用你感觉，地球人都这感觉。”
　　“你听她把话说完。”梁从手指彭澎意在不要打断刘芸。
　　“您看，邢健是唐棣的男朋友、邢健又跟艾小小保持男女关系，唐棣和艾小小的尸体被绑在一起，邢健又说过段时间唐棣会回来，综合这些线索说明了什么？不说邢健在两起杀人案中有重大嫌疑，起码他也对两个女孩的死知情……”
　　“大人，发现一具无头女尸，我料定此女已死。”彭澎嘀咕了一句。
　　“你又嘀咕啥，聊案子呢，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梁从有点生气彭澎的吊儿郎当。
　　“师傅也不算乱七八糟吧，彭澎笑我是《狄仁杰探案》里的元芳，专讲大实话。”
　　“大实话就是最有价值的话，我也清楚邢健肯定知道俩女孩咋死的，可他就是不说。”
　　“他为什么不说？要么他有脱不掉的干系，要么他受到胁迫……”
　　梁从皱起眉头，显然他极少往邢健受胁迫的方向想。
　　“要脱不掉干系，我们就找证据；要受到胁迫，我们就引导他开口……”
　　刘芸说到这儿，梁从对她的欣赏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他一向认为女孩干刑侦是瞎胡闹，但如果像刘芸这般思路清晰有条理，能从一堆乱麻中理出要害，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二个感觉，你们不觉得邢健和鲍喜的关系很微妙吗？”
　　梁从和彭澎同时摆出思想者状，老实说他们一直陷在邢健和女孩的纠缠中，很少把邢健与鲍喜联系在一起。
　　“你们看啊，鲍喜说他们是通过校园贷认识的，邢健却一再否认，不光否认，他还偷录鲍喜夜闯民宅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如果是因为邢健跟鲍喜的老婆，确切的说，同居女友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所以他要借刀杀人也说得过去，但是，听好但是，鲍喜却跟邢健口径一致说艾小小没死，过段时间就回来，这说法明显是邢健教唆的，以他的学识他开不了这么大脑洞。所以我的想法，邢健与鲍喜，二人既对立又合作，这种脆弱的联盟我们应该很容易打开缺口。”
　　彭澎候刘芸说完，很殷勤的递上一杯水表达敬意。
　　梁从却默不吭声，邢健对他毕竟不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二十多年的守护他跟这孩子已经生出一种如父如子的感情，现在别人把他与重大嫌疑、借刀杀人、教唆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梁从心理上还真有点过不去。
　　刘芸很快注意到梁从的异样，“怎么了师傅，我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对？”
　　“没有，”梁从很快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说说看，你想怎么打开缺口？”
　　刘芸不好意思的笑了，“刚去买饭的时候路过一个烧烤摊，那个烤肉的味道真要把人香哭了……”
　　彭澎这下脑子转得飞快，“你想学东北老铁，没有啥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要不行，就两顿……”
　　“你们的意思，吃烧烤？”
　　“对啊师傅，你跟邢健关系不一般，拿烤肉撬他的嘴他一定买账，效果肯定好过询问和盯梢。”
　　“对了，还要叫上鲍喜。”刘芸又加了一句。
　　“鲍喜？你不怕他俩串供？”彭澎立马嚷嚷起来。
　　“看你怎么安排，安排不当，他俩就会串供；安排得当，咱就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刘芸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梁从想了想，“行，就按刘芸说的办，罗正新老说我跳不出来，这次我就跳给她看看。”

　　烧烤摊前坐无虚席，鲍喜来来回回把吃客过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要找的人。
　　一个女孩从人堆里站起来冲鲍喜热情招手，鲍喜定睛细看才觉得眼熟，貌似梁从手下，上次也审过他，还拿个小本本写写画画。对，就是梁从手下，女孩招完手，坐在她身边的一老一少同时向鲍喜展开笑颜。
　　他们都没穿警服，鲍喜发现原来人的角色身份都由衣服决定，梁从今天就像一个会在老婆面前替子女打掩护的好脾气老爸。鲍喜明白梁从他们是有意穿成这样，他就算没听过鸿门宴的典故也知道警察请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他得格外小心。
　　彭澎把鲍喜按在梁从身边坐下，接着就蹄筋兔头鸡脖鸭舌一通招呼，鲍喜很实在的挑了多肉的鸡腿，刚啃没两口邢健闪亮登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邢健和鲍喜匆匆对视一眼就各自挪开。
　　“来来来，健健，快坐快坐，这位，认识吧？”梁从很夸张的打着哈哈，声音大得令邻桌侧目。
　　邢健很礼貌的冲鲍喜点了点头，然后想都没想，“不认识。”
　　鲍喜心下一沉，这个邢健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梁从费劲巴拉的把他俩聚一块说明什么？他怎么不把鲍喜跟卖糕点的鲍师傅聚一块啊。
　　“不会吧……”梁从打算再给邢健一个机会。
　　“你让我师傅看的那个视频里的人不就他吗？深更半夜站你妈床边看着你妈那人？”彭澎一向对邢健没什么好感，不光不给机会还专揭邢健老底。
　　“是吗？”邢健突然怼到鲍喜面前，鲍喜怒目以对，这根刺在他心里明显还没拔去。
　　邢健毫不在乎，他晃晃悠悠的坐下，拿起一根肉串边吃边说，“仔细看还真是，梁叔叔你们把他给找出来了？你不说工作量巨大吗？不错不错，给您点个赞。”
　　“健健说正经的，你跟鲍喜你们真的不认识？”
　　“真鸿门宴啊？梁叔想这招费你老鼻子劲吧？饭钱谁掏呢？你们局里给报不？”邢健撇着东北腔有意避重就轻。
　　“我深更半夜去他家因为他借了校园贷，我得看看他，不对，看看他妈还不还得起。”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突然入画。
　　“真是个傻叉，人家一甩就咬钩。”邢健在心里骂鲍喜，没办法，梁从的邀请发得太突然，他来不及全盘布局，更别说提前培训鲍喜。
　　梁从、刘芸、彭澎三人齐齐盯着邢健，那意思是“还说不认识？”
　　“那要看你们怎么定义认识了，”邢健似乎会读心术，“是，我是朝他借了钱，但都是□□联系，如果你们把这也定义成认识，那一半的中国人我都认识。”
　　邢健说完旁若无人又吃又喝，好像饿了很久。
　　梁从略作思忖，他先呵呵干笑两声，接着就问邢健认不认识鲍喜的女朋友艾小小，不是□□群的认识，而是手牵手、勾肩搭臂的那种认识。
　　邢健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唐棣出事以来第一次有人把他跟艾小小联系起来，趁着鲍喜纠正梁从小小是他老婆并非女朋友，梁从跟他解释没领证就不算老婆的当口，邢健迅速整理思路想出了对策。
　　“算认识吧，比□□群稍微熟一点，但还没到手牵手、勾肩搭臂的程度。”邢健回答。
　　梁从淡淡一笑，这个很容易对质，请健身中心门口摆烤冷面摊的来一趟就行。
　　梁从的笑戳破了邢健的底气，他连忙拿过梁从的杯子倒满啤酒，“哎哟梁叔，你上网看看，满世界的网红谁不说自己是王思聪的女朋友。”
　　“你什么意思？”鲍喜恶狠狠的冲邢健嚷嚷，从那句“不认识”开始，鲍喜对邢健就没有好脸。
　　“他的意思他是王思聪，你家艾小小就是那些网红。”彭澎快言快语给鲍喜解释。
　　“王思聪？王思聪是谁？怎么又扯出个王思聪？”
　　“王思聪就是个比方，他想说他和艾小小，都你家艾小小主动，都她上赶着往上贴。”彭澎的语气有点挑拨离间了。
　　“你放屁！”鲍喜一把夺过邢健手里的鸭脖狠狠掼到地上，“小小主动？小小上赶着往你身上贴？那你请她吃什么西餐？就你考研前一天，一块牛肉都没烤熟，血呲哧啦的加点土豆加几片菜叶就要三百八？”
　　“精准扶贫，响应党中央号召。”邢健一脸平静的回应。
　　梁从觉得他该说点什么，反正他不喜欢放任这俩孩子斗嘴他从中渔利的感觉。“健健，少油腔滑调，你跟艾小小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少扯那些有的没的。”
　　一般情况邢健不太会买梁从的账，他对这个男人从来没什么好感，尤其他的眼神，借鲁迅先生的话，总想榨出他的“小”来。可今天邢健明白他要不买账，这出鸿门宴他唱不完。
　　“梁叔，我跟艾小小真的没什么，她来我们宿舍推销健身卡，看她可怜我才办了一张。然后我每次健完身，她都在门口守着，嘘寒问暖的嘴还挺甜，我有时候跟她聊两句，碰到饭点请她吃顿饭，咋了？这就成我女朋友了？要知道你们这么给我扣帽子，打死我也不搭理她。”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是渣男是什么？”彭澎嘀咕了一句，看来他跟鲍喜同仇敌忾了。
　　邢健听到了，他朝彭澎举起杯子，“来来来，走一个，谢谢你吐露我不为人知的心声”。
　　不等彭澎回应，邢健一饮而尽，“渣男还真是我的人生追求目标，先是唐棣，后是艾小小，玩腻了就把这俩儿一剁，缝一块接着玩，向着我的终极目标变态杀手进军……”
　　梁从、刘芸、彭澎立刻成了旷野里的旱獭，同时挺直身体保持警觉。刚才邢健一番酒后吐真言太有自首的感觉了，就算不是自首，也可以作为给他定罪的证言。
　　三人的高度紧张却逗笑了邢健，“梁叔还需要什么尽管说别客气，就冲您二十多年对我妈的默默守护，你要什么我一定给，全力助您升官发财加薪晋级。对了，要不要再来点重口的，给我安排个男朋友？”
　　原来是调侃是讽刺，刘芸和彭澎顿时泄了气，之后二人便小心翼翼看向梁从，以他们对他的了解，接下来必是一场电闪雷鸣。
　　梁从却异乎寻常的平静，“邢健，你跟唐棣的关系，跟艾小小的关系不是我凭空捏造的，都有证人证言。不过我也承认，都是第三方证据，不那么站得住脚……”
　　“想站得住脚？那还不容易，我就给你们一个站得住的……”邢健说完一把拉过还在愣神的鲍喜，出其不意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好基友，鲍喜。”
　　梁从三人反应各异，有惊讶有愤怒，还有一点半信半疑。
　　鲍喜一把推开邢健，接着猛擦脸颊，力度之大像一把钢锯在原木间拉扯。鲍喜很快双颊通红，一半是擦的一半是气的，不是气邢健的调戏，而是气为什么那么快他们就转移了话题，他的小小哪怕成了被害人也不能长久霸屏？
　　“小小跟我说了，她就是利用你，稍微给你个笑脸你就拼命给她买东西，然后你才会朝我借钱，这就叫一条龙。”
　　余下人等包括邢健在内都愣住了，鲍喜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实则还在接续十分钟前的话题——关于小小是不是上赶着贴邢健？答案是精明的艾小小在拿邢健当冤大头。
　　一股无端的烦躁从梁从心里生出来，本以为花个大几百攒个烧烤局，就能为他的“双拼案”探出点蛛丝马迹，哪知道俩姑娘的死还没搞清楚，他们就陷入你爱我我不爱你，你坑我我玩你的泥潭。从来办案梁从最怵的就是情杀，那可真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
　　“这叫什么事……”梁从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一气喝干了杯里的酒。
　　“就是，看来这事只能等艾小小回来，三人对六面才说得清。”彭澎酸叽叽的来了一句。
　　彭澎的本意在讽刺邢健，未必就和梁从感同身受。没想到这话却让刘芸灵机一动，说了今晚唯一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艾小小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俩给个准信呗。”
　　鲍喜先是一愣，而后看向邢健，眼神明显是让他救场。
　　“对了，还有唐棣，她是跟艾小小一起回还是分期分批？”刘芸又补了一句。
　　她马上就回，迟早会回你着哪门子急，我也说不好再说吧我这边一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邢健知道这样的回答不会让他今晚顺利过关，这样的烧烤宴请没准还真有第二顿、第三顿……于是他眼一闭，心一横，“今天几号？”
　　“六月二十八。”刘芸自己都不知道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嘴角带着笑，仿佛一只猫在欣赏老鼠的垂死挣扎。
　　“一个月以后，七月二十八，她们一定回来。”邢健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