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14、第 14 章

　　毕业季的宿舍进出管理没那么严，鲍喜得以如入无人之境，他想好了，到了门口，不管有没有人拦，他一定一脚把门踹开，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怒。
　　到了门口，却是大门洞开，鲍喜的愤怒因为意外去了大半，他想还是先装装样子做个文明人吧，于是伸手敲了敲门。房间里明明有人，不光有人还塞得满坑满谷，鲍喜目测从门口走到窗边大约要跨越千山万水的距离。
　　无人应门，甚至都没人扭头看鲍喜一眼，鲍喜这才注意到六个人无一例外头上扣个大耳罩，目不转睛盯着电脑，为配合手指快速敲击时不时还呲牙咧嘴一阵。
　　鲍喜意识到他的文明人作派纯粹浪费表情，于是径直走进宿舍，跨越几个障碍来到邢健面前，一把掀掉他的耳罩。
　　邢健扭头怒目而视，见是鲍喜，怒目瞬间变成惊讶，不过还不待邢健开口，就有人招呼他快点反击，敌人从西面包抄过来了。
　　“对不住哥几个，我表哥来了，你们自己玩吧。”邢健忙不迭起身，在众人一片嘘声中推着鲍喜出了屋。
　　“表哥？”鲍喜对这个称谓感情有点复杂。
　　“对啊，皇帝还有草鞋亲那，说你是我亲哥也不像啊……”
　　“那你就照实说，我是你的债主。”
　　邢健停了手，上上下下打量鲍喜，“表情相当严肃，咋了，出事了？”
　　鲍喜刚要开口，邢健连忙连拉带拽把他带到顶楼平台。
　　鲍喜见四周没人，这才一把甩开邢健，“尸体都叫警察发现了，还回来个屁呀。”
　　邢健表情懵懂，鲍喜于是又加了一句，“没听明白？小小和唐棣的尸体，叫警察发现了，就算她们的魂能回来，没了肉身，魂往哪里附？”
　　邢健嗤笑一声，这声笑彻底引爆鲍喜的怒火，他一把揪住邢健的衣领，把他推到平台栏杆边，“他妈的什么鸟人啊，小小死了我难受得要命，你还笑得出来，还敢拿这事打镲。”
　　邢健半个身体探向空中，鲍喜偷眼看邢健，这小子竟然双目紧闭脸上分明是享受的表情。
　　“我在体会，唐棣那个时候是什么心情。”邢健慢慢松开抓鲍喜的手，舒展双臂，想像自己是站在泰坦尼克船头的杰克。
　　鲍喜本能一把拉邢健回来，松开手，还下意识替他理了理衣领。
　　邢健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浮了出来，见鲍喜脸色又不对了，他立马收了笑容。
　　“你这个人吧，活得太累，缺点泼赖精神。”
　　“我不缺什么泼赖，我就是无赖。”鲍喜说得恶狠狠的。
　　邢健只好忙不迭解释，“我刚才笑没别的，就是纳闷我费劲巴拉跟你解释重生的科学原理，你怎么还在聊斋志异的圈子里打转，啥肉身凡胎的，跟那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深更半夜让我们费劲巴拉的把肉身凡胎送指定地点，干嘛啊，遛我腿哪？”
　　邢健发现鲍喜虽没什么文化，但说话总能一针见血，“我不跟你解释过了，一是为了有效的采集DNA，二那一带是老校区，没有监控摄像头，能很好的保密；三……”
　　“你不用跟我解释，得他们跟我们解释，小小她们怎么就叫警察发现了？”
　　“这个嘛，得怨我们自己……”邢健看鲍喜的眼神有了躲闪，“他们跟我说到了地方才发现不是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跟我也联系不上，又不敢随意挪动，只好先放一放。没想到警察长了个狗鼻子，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发现了。”
　　鲍喜面有悔色，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跟着邢健掺合这个不靠谱、现在看越来越像骗局的行动。
　　“你放心，发现了也没关系，该采的数据他们一样没少采，只要……”
　　“只要钱给到位，对吗？”
　　邢健笑得很谄媚，因为他清楚钱的事现在得靠鲍喜。
　　鲍喜沉默是金，邢健叹气，只得把车轱辘话再说一遍。
　　“鲍哥，还要我怎么跟你解释你才听得懂？这事听起来是挺天方夜谭，但稍有点科学基础的人听来一点也不天方夜谭，全息、克隆、大数据这些都是目前发展得很成熟的技术，再造一个人小菜一碟……”
　　鲍喜还在沉默。
　　“全息采集人的行动数据，克隆采集人的生理数据，情感思维这方面都交给大数据，一个全须全尾完完整整的人出来了……”
　　鲍喜还不吭声，邢健觉得得一问一答了，要不这个闷嘴葫芦永远不会开口。
　　“我让你上网查的那些资料你查了吗？”
　　“没查……”鲍喜回答还带着怨气。
　　“不可能，克隆宠物的广告现在在网上随便搜搜就一大把。”
　　邢健从鲍喜的眼神判断这个事实他没法否认，于是趁热打铁，“猫猫狗狗都能克隆，人还在话下？人是什么？从生物学角度讲，跟猫狗都属于哺乳纲，要不是伦理问题爷爷爸爸孙子的不好排辈分国家不允许，克隆人早就出来了。”
　　“哦，你也知道，国家不允许。”鲍喜特意把后五个字咬得很重。
　　“国家不允许？你觉得不允许就能挡住科学前进的步伐？美国还不许伊朗造原子弹呢，伊朗乖乖听话了？我跟你说，克隆人百分百有人偷偷在做，前段时间不还爆了个雷，有对使用基因编辑技术的双胞胎出生了……”
　　“这个我在网上也看到了，混在一堆克隆宠物的广告里。”鲍喜如实相告。
　　“所以啊，保不齐跟你擦肩而过的就有克隆人，只不过人家不告诉你……”
　　鲍喜瞪大眼睛看着邢健，无知而惊讶的表情令邢健心里笑开了花，这老实孩子跟小小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跟你交个底吧，我就是我妈克隆的儿子。”邢健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
　　鲍喜完全信了，他不由自主退后一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邢健。
　　邢健拱起他的二头肌送到鲍喜面前，“你捏捏，这手感这温度这质地是不是跟真的一样？”
　　鲍喜却把邢健推开，“她，你妈，为什么要克隆儿子？”
　　邢健没想到鲍喜感兴趣的是这个，“她第一个儿子两、三岁的时候走丢了，找了很久都没找着，就找人克一个喽，正好家里还留着老大的胎毛、换的乳牙啥的，数据还挺充足……”
　　邢健确定鲍喜当了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所以啊我一直在担心，万一有一天老大找回来了咋办，两个邢健一模一样，我是克隆人的秘密肯定保不住了，我妈肯定要灭了我。”
　　“所以你就在你妈房里安了摄像机，把我录下来交给警察，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邢健的长睫毛都快扇成芭蕉扇了也没扇出来克隆人和摄像机之间的联系，可鲍喜仍旧恶狠狠的盯着他，看来这个问题他不如实回答过不了关。
　　“哦，那个啊，我本来是想讨好我妈，她老说家里气场不对，我就安个机器录点东西让她放心喽。没想到把你拍下来了，我那会儿不是欠你钱嘛，正好警察我也认识，我就把你交给他了，想着一举两得、一箭双雕……”邢健偷眼看鲍喜，越说声音越小。
　　鲍喜心里翻江倒海，盯着邢健的眼神既嫉妒又无奈，“你真是你妈克隆出来的？”
　　邢健松口气，小心翼翼的给了鲍喜一拳，“你还真信了？大哥，那是二十年前，哪有那技术。”
　　鲍喜黑着一张脸，“你妈的儿子走丢了，这也是假的？”
　　“这倒是真的。”
　　“没找回来你妈就又生了一个，就是你？”鲍喜眼神里又有了热切。
　　“生啥生啊，我记事起我妈我爸天天吵，后来就离了，我妈一直没再找老公……”
　　“那你？”
　　“我就是那个丢了的儿子，撞大运找回来了，被一个志愿者冒着生命危险从丐帮解救出来。”
　　大概是触着了隐痛，邢健收起嘻皮笑脸趴在栏杆上眺望远方。
　　鲍喜被他晾在一旁，一样的不苟言笑，可此刻他的心情要是请吉卜力的画师来表达，一定是铅灰的背景再加几笔猫爪子抓出来的粗砺线条。
　　本以为老天垂怜，让他在这座冷漠的城市意外找到自己的家；本以为琼瑶奶奶手下留情，在三角恋之外又添了笔兄弟相认的情节。可惜剧情刚开篇鲍喜就发现一切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就像忙活一场做了一桌子团圆饭，正打算上桌开吃，却发现坐在爸妈中间的竟是另外一个人。
　　鲍喜扭头盯着这个占了他位置的人，一股恶念突然涌上心头：右手一按，左手一掀，爸妈中间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可瞬间鲍喜又被这股恶念吓出一身冷汗，他拎着想像中的被角沿着嘴唇一圈圈的扎，一边扎一边告诫自己一定是你搞错了，不可能就这么巧，近千万人的城市你随随便便推开一扇门，走出去发现正好是你家，躺床上那女的正好是你亲妈。
　　幸好邢健收放自如，迅速从神情黯然切换成跃跃欲试，“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弄钱，我负责跟他们联络。”
　　“说定什么了？”
　　“Are you kidding me？大哥，不用我再说一遍吧，克隆……”
　　鲍喜挥手打断邢健，虽然他没再说什么，但邢健很有把握得到了鲍喜的默许。
　　“这就对了，”邢健打了个响指，“梦想总要有，万一实现了呢？”
　　“多少钱？”
　　“咦，我没跟你提过吗？克隆一只宠物狗都要三十万，人？翻个倍都不为过，不过我还是跟他们还了价，打个折凑个整，五十万。
　　鲍喜倒吸一口凉气，“你宰了我吧，看看我连皮带肉带骨头能不能卖出这个价。”
　　“皮肉骨头不值钱，值钱的是器官，比如你的肾，年轻有活力，黑市价二十万没问题，两个肾，再加一对眼睛，齐活。”
　　鲍喜下意识捂住后腰，没想到邢健这小子心狠手辣起来一点不比吉炳辉差。不过如果用他的器官真能换来小小的重生，鲍喜也不吝惜。
　　“又当真了？你这人咋一点幽默细菌都没有？我就是这么个意思，赚钱要开拓思路。”
　　“再怎么开拓我也弄不来五十万。”
　　“这样，你尽量凑，凑不齐的我来想办法。”邢健说得很轻松，一点都不担心如果鲍喜反问你既然这么有办法，那这五十万都你凑他该怎么回答。
　　鲍喜寻思半晌，再次开口，不过不是反问，而是问邢健反复提到的“他们”究竟是谁们，连个真名都没有，可见就不靠谱。
　　“听好了，他们公司全名Gene Reproduce & Life Upload Company，简称GRLUC。”
　　邢健这串流利的英语暗示给鲍喜一个意思，不说全名，用“他们”指代是为了照顾你，你要还置疑我那就有点不知好歹、自取其辱了。
　　鲍喜果然被照顾到了，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嗫嚅道“还是家外国公司哪。”
　　“你以为呢，在科技方面，我们得承认跟国外的差距。”言外之意在见识方面，你鲍喜也要承认跟我邢健的差距。
　　鲍喜不再说话，但也没有就此别过的意思。
　　“还有事？”
　　“那个小小，当然还有唐棣那啥，既然他们用不着了，我想领回来，我们村里，都讲个入土为安……”
　　“你疯了，尸体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鲍喜木讷点头。
　　邢健急了，“你凭什么？用什么理由跟警察说你想入土为安？好，就算你跟小小沾亲带故，唐棣呢？你敢说你是她的债主？你不怕警察一口咬定你就是逼死杨白劳的黄世仁？什么良心发现啊，根本就是想毁尸灭迹。”
　　鲍喜心想还是邢健有见识，这些他确实没想到，他只想到小小躺在那么个冰冷孤独的地方他心里疼。
　　“还有啊，要警察再找你，就咬死一句，小小很快就会回来。别的，一个字都不要罗嗦。”
　　“要咬不死呢？”鲍喜问得很没自信。
　　“小小是不是你杀的？”邢健突然生出一股狠劲。
　　“当然不是。”
　　“唐棣也不是我杀的，心里没鬼，那就没啥咬不死的。”
　　话虽说得狠，邢健心里还是对鲍喜生出一点怜意，到底村里来的，见着穿制服的就害怕。
　　邢健放缓语气，“你也别太紧张，查这案子的警察我认识，就冲十几年他对我妈那粘乎劲，破这案子，他没戏。”
　　“我妈”俩字令鲍喜眼睛一亮，邢健捕捉到这个小动作，他本能不爽，斜眼给鲍喜来了一句，“老同志的瓜你也要吃？管好你自己的事行不行？她俩的另一半一定想法处理好喽。”
　　都不等鲍喜给答案，邢健自顾自走了，脚步轻快得一打眼就知道是游戏在召唤他。
　　鲍喜盯着邢健的背影，以前在村里死只鸡他都要难过一整天，怎么在邢健这里死个人他都能不落痕迹？这是潇洒还是没心没肺？是不是从此以后他也要没心没肺点，那他的生活就惬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