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13、第 13 章

　　车里的气氛沉闷压抑。坐在前排的彭澎扫一眼后视镜里的梁从，老同志正在闭目养神，彭澎这才放心挪开视线，冲着刘芸挤眉弄眼。
　　刘芸视而不见，侧脸看向窗外。
　　“真帅。”刘芸脱口而出。
　　彭澎受宠若惊，下意识捋捋头发。
　　“不是你。”刘芸仿佛后脑勺也长了眼睛。
　　彭澎沮丧，顺势看向刘芸的视线，一个穿着鲜艳运动衣的年轻人踩着滑板朝他们奔过来。
　　“帅什么帅啊，跟只大公鸡似的。”彭澎嘀咕一句。
　　“不管公鸡母鸡，能干活就是好鸡。”梁从突然冒出一句，随即推开车门下了车。
　　“师傅的意思我俩不是好鸡，该宰了吃肉？”彭澎问刘芸。
　　“就您那身量，干烧童子鸡都凑不够一碗。”刘芸回了彭澎一句，忙不迭摇下车窗，梁从和大公鸡的对话不绝于耳。
　　“看清楚了？”梁从问大公鸡。
　　“看清楚了，我一路跟着那个叫邢健的学生，跟他碰面的就是您手机照片里的那个人，看起来像是混社会的。”
　　“他们说什么你听见了吗？”
　　大公鸡尴尬笑笑，“梁警官，我不能靠太近，加上滑板的声音也挺吵的，他俩说什么我真没听到。不过俩人都挺心平气和，好像在商量什么事。”
　　“谢谢你啊小于，”梁从握住大公鸡的手，“回去跟你们张所长也道个谢，跟他说改天请他吃饭，他手下的兵我不白用。”
　　大公鸡踩着滑板风弛电掣地颠了，估计他以为刘芸还在盯他身手才格外矫健，其实此时陷入沉思的刘芸啥也入不了她的眼。
　　“师傅，您不是说不盯邢健的？”彭澎被大公鸡替换下场有点委屈。
　　“那是不让你们盯，好不容易找着点线索，就这么扔了，还破不破案了？就这俩儿今天会面，你，你们怎么看？”
　　“两人关系肯定不是情敌这么简单，师傅您看，既然邢健知道他的情敌深更半夜摸进他家，干嘛还把圈子绕到您这儿，还说不认识他，这不就是借刀杀人吗？”
　　“也没你说得那么复杂，就是因为师傅迟迟不出面，所以邢健等不及自己找上门，今天约在翠城的地下通道见面。”彭澎最烦也最怕刘芸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他的脑子有点跟不上。
　　“还有啊，那个艾小小都死了，他们的情敌关系也结束了，还见啥面啊。”
　　“当然得见面，得掰扯清楚，艾小小爱谁多一点。”
　　“你当琼瑶奶奶写电视剧哪？”
　　“这怎么是写电视剧，唐棣眼瞅着就要回来，那艾小小呢，万一她也回来了，不把归谁不归谁的事情说清楚，迟早还得打起来，搞不好就是扔手帕决斗。”彭澎跟刘芸抬杠的兴致越来越高。
　　“行了你俩，要吵嘴能破案，你们就天天吵。”梁从黑了脸。
　　刘芸和彭澎不吭声了。
　　“看来咱得会会这个神秘人了……”

　　讯问鲍喜他们没遇到一点障碍，梁从盯着坐在面前这个圆头圆脑的青年，他发现鲍喜既没有心无芥蒂迎视他的目光，也没有作贼心虚躲躲闪闪，更没有满不在乎打定主意负隅顽抗，他的目光越过梁从的肩膀落脚于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梁从在脑子里凭空回想他身后究竟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鲍喜的视线，雪白静穆的墙还是偶而驻足的爬虫？鲍喜宁可看虫也不看他，什么意思？传达不屑还是不满？
　　“怎么了，没什么事吧？”鲍喜现在的身份是知情人不是犯罪嫌疑人，梁从的态度、语气要客气许多。
　　“没事，你们想问什么？”鲍喜神情自若得仿佛他面对的不是警察而是来做贷款咨询的客户。
　　刘芸、彭澎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刘芸在她随身携带的手账上划了一笔，彭澎猜反社会型人格这栏多半已经画出了个“正”字。
　　梁从飞快做了决定，对鲍喜这类受教育程度不高的知情人单刀直入比拐弯抹角有用得多。
　　“艾小小是你什么人？”
　　鲍喜有点意外梁从提艾小小，他一直以为警察找上门是邢健那小子等不及，用私闯民宅的由头报警要挟他，想让他尽快帮他弄到钱。
　　既然不是私闯民宅，在不明确他人意图的情况下胡说八道不如据实相告，于是鲍喜很配合的回答“艾小小是我老婆”。
　　“有结婚证吗？能不能给我们看一下？”
　　“结婚证？没有，她愿意给我当老婆，我愿意给她当老公，这不就结了。”
　　果不其然，当烤冷面摊主向他们描述鲍喜对艾小小的暴力时，梁从已经认定这是个法盲了。
　　梁从的心莫名狂跳起来，是那种接近真相、立即就能结案的兴奋。
　　不过该走的程序一样不能少，还有证据链必须要完整，否则检察院那帮熟读法律条款的秀才们又要挑漏洞。鲍喜的配合度这么高，又明显少心眼少小聪明，梁从的目标应该很快能达到。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村的，从小就认识。”
　　“什么时候来的滨江？”
　　“快两年了。”
　　“为什么要来滨江？”
　　“打工。”
　　“打什么工？”
　　“啥都干，只要能挣着钱。”
　　“最近这段时间都打什么工？”
　　“小小发小广告，我在一家公司做业务员。”
　　鲍喜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嘀咕这都啥问题啊，用老家话说这不无屁放找嗝打吗？他哪里知道这就是梁从的询问策略，于行云流水的对话中打你个措手不及。
　　“艾小小怎么死的？”
　　鲍喜一惊，明显没料到警察已经窥破他们的秘密。
　　照实说？不可能；编个故事？怎么编，这么短的时间内还得保证天衣无缝没有漏洞，就算把他的智商结结实实虐一遍他也做不到。
　　“那好，我换个问法，四月二十八号晚上九点左右，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都不用有颗玲珑心，稍微机灵一点都能听出来梁从此时已经把鲍喜逼进了死胡同，不论他是实话实说还是撒下弥天大谎，主动权都掌握在梁从手里。
　　梁从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舒展的皱纹里全是胜利的喜悦。
　　“小小……她过几天就回来。”鲍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但这话在他看来起码是句实话，他知道警察是不能随便骗的。
　　“我靠！又来了！”彭澎扔了笔，愤怒的站起身，连一向稳重的刘芸都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你想干嘛？”梁从这次真生气了，为彭澎如此沉不住气，当着鲍喜的面他没再说什么狠话，但不怒自威的表情还是让人肝颤。“去，给桐凉县公安局的同志打电话，看看他们协查得怎么样了，你俩都去。”
　　刘芸和彭澎都是第一次见识到梁从的脾气，一溜烟的跑了。
　　“他俩怎么了？你刚才是冲他们发脾气吗？”鲍喜问得相当真诚，没一点儿吃瓜群众的幸灾乐祸。
　　梁从心想这孩子不是真二就是天生戏精，自己都麻烦缠身了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他本来不屑于回答这种与案件不相关的问题，但鲍喜的真诚他想保护，于是梁从轻轻摇头，“咱能不管别人吗？说回你自己，认不认识邢健？”
　　鲍喜不吭声了，目光不自觉再次落到梁从身后。
　　梁从突然明白过来，他身后有架小型摄像机，开机时一灯如豆，不留心一定注意不到它的存在。
　　“哦，那是摄像机，按规定我们之间的对话得一句不漏的录下来……”
　　注意，重点来了，“对了，现在好多家庭为了安全，当然也为一些别的目的，也有在家里，尤其卧室里安摄像机。”梁从这“足”添得太别有用心了。
　　鲍喜没法掩饰他的恍然大悟，原来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夜访现在搞得路人皆知，不是因为李孟姜的心灵感应，而是邢健有意下套，为了一些别的目的。
　　“接着我们刚才的问题，认不认识邢健？”
　　“认识。”鲍喜的回答在梁从听来不是坦白而是报复了。
　　“怎么认识的？”
　　“他借的校园贷，是我放给他的。”
　　梁从暗暗吃惊，他本来以为这个案子只是单纯的为情所困，可现在又扯进来钱的因素，那就说不好谁有动机，误杀还是蓄意了。
　　梁从接着就想到李孟姜，几千块的鞋子都舍得给儿子买，一买还两双，要知道儿子还欲求不满的去借校园贷，不知她该作何感想。
　　梁从正欲细问邢健借钱的事，刘芸推开门，并不进来。梁从会意，起身走出。
　　彭澎一脸沮丧的靠在墙上，梁从猜协查的结果多半是查无此人，不过职业习惯还是引得他开口发问。
　　“桐凉那边公安局的同志说艾家户籍登记五口人，父母和两女一男，女孩没有一个叫艾小小……”
　　“这没啥奇怪，改了名，不过户口没改。”梁从曾经就想过艾小小不是原名，这个名字跟农村女孩太不搭了。
　　“关键是两个女孩都已经报了死亡，一个三年前，一个两年前。”
　　梁从皱起眉头，这案子一切皆有可能又一切皆不可能的气质让他越来越不喜欢。
　　“县公安局的同志挺负责的，他们特意问了村干部，村干部说艾家除了死掉的那两个，确实还有一个女孩，当初超生怕罚款，就一直没给女孩上户口，不过女孩也不叫艾小小，叫艾小绿，两年前离开家就再没音讯了。”
　　梁从松口气，“这就对得上了，好办，通知父母过来认尸，我就不信没死这种鬼话攻不破。”
　　“就是，有人接手机能说明什么，完全可能别人拿了唐棣的手机发微信，我们又没听过唐棣的声音。”彭澎抓紧打了个“补丁”。
　　刘芸却没接彭澎的话题，“艾小小的父母现在不住在村里，他们带着儿子在城里打工。村干部打了电话说了情况，人家压根不来，说没养过这丫头。”
　　“妈的，”梁从忍不住暴了句粗口，“这还是人吗，重男轻女，生而不养。”
　　彭澎听梁从暴粗口立马同仇敌忾，“这还是爹妈吗？还不如畜生，唐棣的爸妈也这德行，还高级知识分子哪。”
　　梁从听言转向彭澎，目光开始发直，彭澎被盯得直发毛，不知哪里又触了师傅的敏感神经。
　　“明明知道死的是谁，就是没法确认，这案子，唉……”刘芸幽幽叹口气。
　　“迟早会确认，这个不急，先放一放，”梁从眼神恢复正常，“彭澎你刚才的话提醒我了……”
　　彭澎有点受宠若惊。
　　“唐棣和这个艾小小拼一起，肯定有原因，我还得会会这个鲍喜。”
　　“小小不认识唐棣……”鲍喜直视梁从，回答得很平静，要是此时他被连上测谎仪，这个问题他是能通过的。
　　“你再好好想想，就算她从来没跟你提过，但有蛛丝马迹表明她们认识。”梁从循循善诱。
　　“你要这么说，也许她们认识，小小追唐棣屁股后面问姐姐要不要健身，一堆马屁拍完才能把小广告塞唐棣手上，唐棣转身就把广告塞垃圾筒，还拿张湿纸巾十个指头挨个擦。”
　　梁从明白鲍喜的意思，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大学生怎么可能跟站街发广告的打工妹有所谓认识层面上的交集，不过他很不喜欢鲍喜这种语含讥讽的口气，“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扯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鲍喜举起双手投降表示歉意。
　　“不认识她俩的尸体怎么会被拼在一起？”梁从又玩起打你个出其不意的把戏。
　　鲍喜大惊。
　　鲍喜的表情梁从尽收眼底，可惜这次他会错了意，“你不知道？艾小小出事的时候你不在场？她的后事不是你料理的？”
　　梁从一连串提问给了鲍喜反应时间，他清清嗓子吐出一句话，“小小……她过几天就回来。”
　　梁从心里烦得都想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