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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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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门口,沈惊雪刚下了马车。
将斗篷递给陈酒,按着突突乱跳的眉心,“西院那边可有大夫瞧过了?”
陈酒扶着他往门内走,“方才雪信刚送了大夫出来,大概是没什么大问题。”
“我知道了。”进了门,沈惊雪坐在榻上,“你去吧,两个时辰不要让人打扰我,有什么事你和新茶掂量着处理。”
他揉按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一夜未睡好,此刻头痛欲裂。
他需要休息一会儿,才有精力处理暗道之事。
陈酒给他宽了外袍,退了出去,沈惊雪却又想起件事情,将陈酒叫住,“对了,还有件事……”
“是,侯爷吩咐。”陈酒抱着脏污的外袍,站住脚。
沈惊雪这时候想起昨夜破庙中,姜慎微梦呓叫他“阿娘”的事情。原书中通篇没有关于姜慎微家人的只言片语,他这声“阿娘”不禁让沈惊雪觉得好奇。
他眉头微蹙,“去查一下姜慎微,祖籍,亲族,务必要查得清清楚楚。注意不要让西院那边的人有所察觉。”
“是!”陈酒应下,才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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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才把大夫送了出去,雪信领着来复命的寒衣转回屋,正瞧见姜慎微敞着外衫,抬手推窗。
后腰伤得不轻,大夫剜了腐肉,上了最好的伤药,屋里一股子血气。
他闻得作呕。
“公子,您仔细着伤,小的来。”见状,雪信和寒衣都吓得不轻,一个接着姜慎微去开窗。
一个赶忙拿来一件大氅给他仔细裹好。
姜慎微理好大氅领圈的风毛,接过雪信奉上的茶,垂眸撇了撇杯中浮末,“陈府那条暗道,可查过了?”
“回公子,查过了。”寒衣站回下侧,恭敬拱手,
“属下差人沿河查探过,那条暗河最终汇入望江,沿途经过几个村落的码头……目前还不确定究竟是哪个码头。”
姜慎微默了默,啜了口茶。
寒衣抬眼看了一眼,斟酌一刻,道:“公子,寒衣还有一事禀报。”
“说。”
寒衣“扑通”半跪,咽了口唾沫,
“属下带人赶到陈府时,遇见了一伙人,将其尽数擒获……只可惜那伙人是死士,含毒自尽了,没问出什么……”
见主子没什么反应,他便从暗袋中摸出一物,双手齐眉奉上,“只是贴里领子内搜出来这个,还请公子查看。”
那物是一段黧黑色残布,像是从衣服上直接割下来的。
目光扫过,姜慎微一扬手,雪信已经将物什接过呈上。
堂内一阵寂静,下首寒衣瞧主子面色并无变化,心下有些打鼓,便肃起脸,又一拱手,“属下自知无用,还请公子责罚!”
看了片刻,姜慎微起身,掀开火笼,著子拨了拨上好的银炭,慢悠悠开口道:
“幕后之人老谋深算,你们能查到这些,还算有些用处,罚倒不必,你下去,叫人盯紧谢含章,相府一有动静,即刻来报。”
语毕,他抬手,将那块残布抖进火笼内,火舌卷舐,黑色火烟缭绕,隐隐约约可见未燃尽之处,露出一角银线勾勒的团花纹样,中央框着个麒麟的图案……
寒衣跪着,火光跳跃在他眼中,听主子吩咐完了,才忙一叩首,“属下定不辱使命!”
外头飘着鹅毛雪,姜慎微差雪信拿了伞领着寒衣出去。
腰侧疼痛阵阵,屋里血腥气散了大半,透窗院里一枝蜡雕似的寒梅怒放,红腹绿羽的雀儿上下啁啾,淋的雪人似的。
姜慎微面无血色,倒了杯茶,斜靠在榻上,嗅着鼻端腊梅香,垂眸转动指间白玉指环。
……麒麟,南司的麒麟卫,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南司,明面上是大梁的皇城司,其实说是右相谢含章的亲卫军也不为过。
雪信送了寒衣回来,顺道带上了小院门,“吱呀”一声,腊梅之间雀儿扑棱飞起,弹起雪雾。
姜慎微抬起眼,看雀儿冲破雪幕,飞上护花铃底,难得地噙了丝笑意……麒麟卫。
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沈惊雪这觉魇住了。
一会儿是及腰的水冷的彻骨,一会儿是锦衣的姜慎微后腰豁开一条寸宽的口子血滴答滴答的,面目狰狞的黑衣人持着雪亮大刀步步紧逼,他们无处可逃……
最后刀朝他面门劈过来,刀影闪过,他,下意识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临,原是姜慎微挡在了面前……他噙着疏离的笑,一条刀口,一颗颗往外渗血珠子。
沈惊雪惊的满身冷汗,猛地睁眼,却只瞧见了朱红色的床帐。
一丁点的动静,外间陈酒和新茶两个即刻弓腰快步进来。
床帐挑开,新茶忙上来把提早烘的暖热的外袍披到沈惊雪肩上,瞧他神色苍白,额上有汗,登时跟天塌了似的,
“侯爷,可是做噩梦了?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沈惊雪按着太阳穴,半晌后抬了抬手。
陈酒忙奉上一杯温热的醒神茶伺候着他喝了。
“无碍。”沈惊雪不欲多说,“西院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陈酒做事向来仔细,虽然沈惊雪说了不多照拂西院那边,他却不敢疏忽,有什么动静消息都仔细记着,以便他问起。
这时开口,边和新茶两个人给沈惊雪穿戴,“侯爷歇下我便差人留意着说是御史大人的烧退了,早间雪信带了个人,一刻钟又从后门送走了,此后再没什么动静。”
屋里烧的上好的银炭,火气足,沈惊雪就着凉透的茶水浇了脸,接过帕子随意摸了把……心下已知雪信带过去的,多半是姜慎微从乎州带来的另一个叫寒衣的亲信。
默了片刻,三人行到外间,新茶将临榻的窗户推开,外头正是山石松梅的雪景,屋里地龙再加烧了火笼,倒也不冷。
正当午膳时候,沈惊雪有了些兴致,便直接坐到了窗口,吩咐:
“午膳也不必劳动了,你们去厨房叫他们做些精致的菜色送来,直接在这里吃了便是。”
陈酒和新茶退出去片刻,就带着一干小厮侍女鱼贯而入,菜按他的吩咐做的精致,没几样,一道炖羊尾,一道豚肚假江珧,和几盘清炒的素菜……
陈思文死在狱中,李贞和姜慎微把这烫手山芋甩给他,午膳过后还是要去大理寺点卯的……这顿吃了不知何时才有下顿。
于是,他进的非常珍惜。
正吃着呢,门外侯府总管四喜公公来了,沈惊雪叫人进来,然而四喜后头还缀着个不速之客。
“侯爷……”四喜为难地看他。
看着跟着四喜进来的姜慎微,沈惊雪登时有些食不下咽,停了箸,挥手叫四喜下去,
“你来做什么?”两人已是不需要再客套的关系,他坐的安稳,语气满是败兴。
“我来侍奉侯爷用膳啊……”姜慎微轻车熟路,解开大氅,下榻沈惊雪对面……今日他没带雪信,
“侯爷,让你身边的人给我添副碗筷不介意吧?”
沈惊雪吃了苍蝇似的,“去,给御史大人添副碗筷。”
碗筷送来,陈酒和新茶两人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这顿饭,沈惊雪是差不多饱了,看着对面姜慎微慢条斯理地把素菜里的姜丝辣椒都拨开,只挑几片叶子细嚼慢咽,
“不是说来侍奉我的?自己倒吃上了。”他没什么仪态地手指敲敲桌面。
姜慎微抬眸笑了笑,另拿双箸夹了笋芽木耳搁于沈惊雪盘内,
“殊色佐酒,殊色亦能佐食,侯爷见我不觉食欲大振?”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沈惊雪都能嗤笑出声,偏他说这话沈惊雪笑不出来。
姜慎微确实当得起“殊色”二字。
他并不动盘里的菜,“御史大人这话该对着玉京那些未出阁的女公子说,对本侯,怕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姜慎微笑了一声,细细把碗里的饭粒扒干净……从头到尾,那两道荤菜硬是一筷子没动。
还挺挑食。
侍女们鱼贯而入,将残羹冷炙撤下,净手后上了一壶云山寒翠,沈惊雪倒了一杯推给姜慎微,
“饭菜可合御史大人胃口?”
姜慎微并不喝,“尚可,只是那道炖羊尾太腻……还有,姜某从不食下水。”
沈惊雪听得火大。“阖着你还真是来用饭的?莫非东府是揭不开锅了?”
“侯爷这是哪里的话,东府不也是成璧侯府,姜某升斗小民,侯爷叫人把月门一封死,外头都说我这个新进门的男妻不受侯爷待见呢……”姜慎微专心踩他痛脚,惹怒他。
沈惊雪偏偏不落陷阱,垂眸笑道:“御史大人自可禀明圣上,拨乱返正。”
“那届时只怕侯爷就不愿再与姜某结盟了,孤立无援,狼环虎饲,姜某实在害怕。”姜慎微抬眼,指腹摩挲白玉指环,
“姜某此次来,一是为谢侯爷昨夜之恩……”
细碎景象闪过沈惊雪眼前,此事他不欲再回想起,连忙打止,“谢就不必,若不是姜大人以身相护,本候断不可能安然无恙,算是平了。”
话说回来,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给人当了一夜的免费被子。
“道谢是其一,其二……侯爷且看。”姜慎微笑了笑,凝视沈惊雪,指尖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图案,
“昨日姜某有一亲信下属曾经在我们失踪后带人进入陈府过,却不料遭遇一伙死士,侯爷且猜猜他们是谁的人。”
沈惊雪靠过去看了一眼……姜慎微以文章写得好出名,却没想到丹青也有一手,画的是个麒麟图案,潦草几笔,生动还原。
以至于沈惊雪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南司麒麟卫的徽幅。
南司,背后是谢含章。
“谢含章?”沈惊雪收回目光,并不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