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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姜慎微指尖滑动,抹开那个图案,双眼微眯:“南司麒麟卫……右相鹰犬,这世间除了右相本人,只怕是连陛下都驱策不动他们分毫。”

      可事情仍旧太过于简单。

      谢含章老谋深算的一个人,做事情怎会出如此大的纰漏,叫两人就这么轻易地查了出来。

      姜慎微指尖轻点桌面,抬眼凝沈惊雪:“侯爷以为,此事定是右相从中作梗?”

      沈惊雪眉宇微轩,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谢含章应该没这么蠢……可若不是谢含章,还能有谁?”

      准确的来说是——除了谢含章,还有谁能指挥麒麟卫。

      沈惊雪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他回神:“姜大人以为如何?”

      姜慎微摘下白玉扳指,拿帕子擦着指尖水渍,面上看不出表情:

      “侯爷可还记得你我先前在陈府遇袭的那伙人?”

      白玉扳指随意搁在案上,沈惊雪这才注意到,这人浑身不配饰物……唯有这枚白玉扳指,他从不离身。

      不知姜慎微何意,沈惊雪疑惑道:“记得是记得,可他们不就是南司麒麟卫的人么?”

      姜慎微但笑不语,脏帕子丢开,复又带上指环,下意识摩挲:

      “非也。”

      掷下这两个字,他薄唇紧抿,不肯再说了,一双眼含着笑意凝沈惊雪,好整以暇。

      沈惊雪最烦他这幅气定神闲,恍如胜券在握的模样。

      ……臭屁你大爷的。他心中暗骂,碗盖撇了圈茶沫子,沉默不语。

      姜慎微等不来他问,身子挪了过来,沈惊雪脊背紧绷,嗅见股万年不改的淡淡苦涩药香。

      跟窗外雪气浮在鼻端,十分应景。

      他耳尖通红,像是冻的。

      “侯爷不想知道?不问我?”姜慎微的半截袖子擦着他垂落的手腕,滑腻的触感,声音贴着耳朵传来,低得暧昧。

      若有人见,这幅场景只配四个字——耳鬓厮磨。

      室内火炉烧得暖,沈惊雪抬眼,对上此人眉头那颗惑眼的小痣,觉得有点热。

      “说话便说话,离我远点。”他以手臂推开姜慎微,才觉得不焦灼了。

      此人太高了,与他并坐,十分有压迫感。

      姜慎微鼻腔里哼出声轻笑,眼神挪到眼前人延伸进交叠衣领内的一截脖颈……玉似的雪白柔嫩:

      “姜某曾听传闻,说侯爷喜声色好犬马,玉京花楼酒肆睡了个遍……如今却觉得传言未必是真。”

      脖颈上凉嗖嗖的,沈惊雪下意识拉紧领子……不说正事,扯这做甚?

      “本侯喜欢什么,与你何干?”他挑眉。

      姜慎微笑出声:“夫妻一体,侯爷洁身自好,姜某当喜不自胜,怎么说与我无关呢?”

      沈惊雪一时语塞,用一种“你有病就去找郎中”的眼神看姜慎微,啧了声,正欲说什么,姜慎微挪远了些,敛笑道:

      “姜某略懂武功,你我在陈府中遇见的那波人武功身法并非麒麟卫路数……”

      沈惊雪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色听他说,眉间郁色愈发重:“姜大人的意思是,这两波人并非一股势力?”

      姜慎微颔首:“此案关窍便在此处。”

      ……两股势力,都为了陈思文的案子,除了谢含章,究竟还有谁?

      又为何对此紧咬不放?

      沈惊雪头疼,轻按太阳穴,喃喃自语:“会是谁呢……”

      *

      这几日姜慎微借托感染风寒,上表告假,李贞特赦他不必朝会,御史台三院事务暂且由监察御史齐览统管,如遇大事,再递成璧侯府。

      可苦了沈惊雪,李贞这小王八蛋隔三差五下公文催,陈思文案毫无头绪,这几日连着大理寺陈府,各部衙门连轴转,焦头烂额。

      姜慎微养着伤,下头事有寒衣雪信顶着,他清闲,还要给沈惊雪添堵。

      三餐坐卧除了晚间歇息,全赖在东院里,在一边指点江山,今日嫌这盆花颜色不好,明日嫌榻上褥子冷硬,后日嫌饭菜油腻荤腥,难以下咽。

      沈惊雪几日不得荤腥,都快素成和尚了,见他是病人,只好忍让,每日风尘仆仆半夜归家,瞧着霸占着自己卧榻的雪青锦袍人,满桌子清淡菜色,颇为糟心。

      “姜大人,西院地广人少清净,适宜养伤,何故整日赖在我这里?”这日回家,果然又见姜慎微坐的四平八稳,拿着本杂书翻看……腿上还搭着一条他惯用的毯子。

      他眼神一斜,盯陈酒和新茶。

      不过才几日,这两混账竟然倒戈向外了?!

      陈酒哆哆嗦嗦,胳膊肘捣新茶,新茶犹犹豫豫,正要回话,姜慎微搁下书含笑走近:

      “不怪他们,上回掉暗河受了冻,姜某近日腿一遇寒便疼得很,借侯爷条毯子,不介意吧?”

      他眼神示意陈酒两人下去,自己垂眸服侍沈惊雪解开风毛大氅。

      沈惊雪攥着系带不肯松手,蹙眉:“太医不是来瞧过了?抓的药没用么?”

      问这话他也没其他意思,就是惦念这暗河那回,眼前人用一副四处漏风的病秧子躯体紧紧护着他。

      他受伤,沈惊雪觉得自己脱不了干系,多少有点愧疚。

      姜慎微手一顿,突然笑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姜某这身子就如风中残烛,苟延残喘。”

      沈惊雪眉宇愈发紧皱,心道也没那么严重吧,至少力气是有的,姜慎微上回抱着他腰,几乎把人勒窒息。

      “侯爷,劳驾松手,姜某伺候您宽衣。”姜慎微浑不在意。

      沈惊雪想说什么,这一打岔全忘了,索性展臂任他服侍。

      ……吃他的喝他的,服侍着脱个大氅怎么了。

      大理寺查了一圈案子,沈惊雪这会儿还饿着,陈酒和新茶一早备好了几样菜色,依次布上。

      姜慎微竟也没用。

      两人坐下来一块儿用了,饭后消食,商讨了一下案情进展,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快到子夜了。

      姜慎微一向不留下来过夜,两人虽有个夫妻名头,到底不对付,这些天硬绑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关系稍有缓和,但也没到可以同卧一榻的程度。

      雪信这个时辰会在东院门口接自家公子。

      沈惊雪懒懒地倚在榻上,目送姜慎微离开,心里十分雀跃,眼皮子打架,等他走了,自己也可以安置了。

      却见姜慎微走到门口推开门,外头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遮天蔽月,几乎看不清东西,寒风呼呼地破门而入,吹得姜慎衣衫鼓风,屋内顿时凉的犹如冰窖。

      竟下起了大雪。

      陈酒走过来把吹落的书重新归置好:“侯爷,外头下雪了。”

      “我没瞎。”沈惊雪道,门口姜慎微恍若不觉,撑开素色纸伞,迈进大雪中。

      他的腿和伤如何经得起冻……沈惊雪咬咬牙:“姜大人,外头雪大,暂且等等,略小些了再走吧。”

      又吩咐陈酒:“你去院门口,叫寒衣也进来,雪小了回去拿个手炉再多带件衣服再来接他家主子。”

      新茶机灵,已到了门口迎人,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姜慎微昂首,看这雪实在是大的诡异,便回身进来了:“也好,姜某多谢侯爷。”

      门关上,新茶又加了个火笼置在姜慎微脚边上,香炉里添了把安息香,才带上门出去了。

      榻上,两人隔着小几对坐,相顾无言。

      姜慎微自己从书格上抽了本书翻看,沈惊雪嗅着屋里安息香,困得头一点一点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这雪不仅没又变小的趋势,反倒越来越大了。

      更漏滴答滴答响着,姜慎微见他撑着脑袋,头点的像鸡啄米,便笑了笑:

      “侯爷去安置吧,等雪小了,姜某自行离开。”

      时辰已经近丑时了,沈惊雪睁开眼。这时候新茶从外头换汤婆子回来,冻得边搓手,边道:

      “侯爷,瑞雪兆丰年,外头雪都积了一寸来厚了,天降祥瑞,明年收成好咯。”

      沈惊雪站起来,将窗户推条缝,看了眼,地上明晃晃的,果然雪已经积了起来……姜慎微那身子,出去一冻,怕是几天的药都白吃了。

      白吃是小,又要来烦他事大。

      关上窗,他叹了口气,看着姜慎微:“姜大人,这雪估摸一时半会停不了……”

      姜慎微目光从书页上抬起,等他的下文,沈惊雪脸滚烫,竟有些难以启齿:“今夜,你就在东院安置吧。”

      肉眼可见,姜慎微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陈酒和新茶也觉得破天荒了,沈惊雪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

      “免得受了冻,病得更重。”

      姜慎微恢复神态,唇角勾笑:“侯爷吩咐,姜某岂敢不从。”

      新茶反应快:“小人这就去将东厢房腾出来供御史大人安置。”

      “不必了。”东厢房没人住,冷得跟冰窖似的,收拾暖和怕得天亮,还睡什么。

      沈惊雪道:“姜大人若不嫌弃,便在此处安置吧。”

      沈惊雪并不介意与人一处睡,遑论他与姜慎微上回相拥一夜,几个时辰而已,他床大,没什么好扭捏的。

      姜慎微闻言眼神黑沉沉的,深不可测,半晌才道:“侯爷抬爱,姜某便却之不恭了。”

      沈惊雪实在是倦得很,摆了下手,去屏风后更换了寝衣,也不管姜慎微,自己先到床内侧躺下来,拥着棉被。

      陈酒和新茶伺候他歇下,另拿了一床被褥铺在外侧,塞好汤婆子,悄声退下。

      沈惊雪睡得很快,迷迷糊糊中,有人吹了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而后踏着厚厚茵毯,身边床榻一陷……一股淡淡的药香味笼罩着他。

      姜慎微躺下了,呼吸声很轻,与那夜十分不同。

      药香味使沈惊雪心安,拥着被子凑近了些。

      ……

      姜慎微借着外间昏暗的灯影,眼神描摹过隔着层被子和自己挨在一起之人的眉眼。

      外面大雪簌簌,沈惊雪的身子很暖,眉眼凑在他下巴一寸处,灯影下显得十分秾艳惑人。

      姜慎微记得头回见沈惊雪,彼时将下朝,他骑在马上歪歪扭扭,嘴里叼着个包子,绯色圆领袍松散,沿路花楼姑娘见他都很熟络 挨个打招呼寒暄。

      那时他在笑,笑得让姜慎微说不出来的烦躁,于是一道折子参上去。

      ……他想叫他再也笑不出来。

      那时二人结了梁子,后来阴差阳错成了夫妻,姜慎微曾经以为他是个彻底的纨绔,然而他并非如此。

      沈惊雪心软,很聪明,很坚韧……还很暖。

      “侯爷?”姜慎微轻唤了一声,身侧人睡得熟,没反应。

      他才敢挪了一寸,手臂隔着被子,把人圈进自己怀里。

      仅仅是松松圈着,丝毫不敢逾距。

      姜慎微莫名其妙就想这么做。

      大概是他这些年太冷了,太苦了,人总是喜欢靠近温暖……就像失怙失恃的幼兽,淋了场大雨冻得发抖,却突然有人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窝,他心觉自己可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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