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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复陈伤双目忽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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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初指着他脚畔一截尖锐的竹桩:“是啊,你看那里,要不是我拉开你,你就踩中了!”
谢青荻脸上忽然露出悲凄的神色,怆然:“看来,师父也不能把我治好!”
水初奇道:“治不好你什么?你也受伤了?”
谢青荻闭上眼睛,喃喃道:“我眼睛看不见了,我、我瞎了……”
水初吓了一跳:“你、你说什么呀!你眼睛怎么了?”
谢青荻黯然道:“可能是昨日跟那人动手时勉强了些,耗的内力太多,我以为师父已经把我的眼睛治好了,谁知……从昨夜就看不清了,所以我才问你在林子里能不能看见星星……”
水初难以置信:“那你现在一点东西也看不见了吗?”
“现下还能模糊瞧见你的影儿,”谢青荻面如死灰,“不过,想是很快就完全看不见了。”
水初见他神情凄伤,也跟着鼻子发酸。
她折断一根拇指粗的竹竿塞到谢青荻右掌中,让他探路,又紧紧挽住他的手臂,二人小心翼翼地避开竹桩,费了不少工夫才走出竹林。
出了竹林,再越过一个缓坡,便能看见茂树密林中掩映着一座破旧的山神庙。
那破庙突兀地露出一只高高翘起的灰黑的檐角,很有些爪牙舞爪的狰狞神气。
谢青荻此刻还尚未完全失明,模模糊糊看见了一个破庙,松了口气,赶紧拉着水初进去。
这山神庙很小,只有一间前殿和一间后厢房。
庙里比外面还破败,遍地枯木残瓦,中堂上那尊破旧的木塑山神像更是积灰极厚,轻易瞧不出它的本来面目。
神像前虽摆了几个盛贡品的大木盘,但都空着,严格说来,是盛了满满几盘灰。
谢青荻勉力往四周探看了一番,道:“师父没来过。他最爱整洁,要是来了,一定会把这里收拾干净的。想是你要服的那种药很难找,他还没寻到,所以没回客栈。”
两人进了后厢房,把门栓好,席地坐下。
水初心神不定,暗想风之秀既不在近旁,如果被孙沁沐追上来,谢青荻眼睛又看不见,岂不真糟糕之极?
于是她试探着道:“我们一定要在这里等你师父吗?万一那个坏女人寻到这里,那就、那就……”
她支吾着说不下去了,想到再次被孙沁沐逮住的光景,忍不住脊背发寒。
谢青荻皱眉道:“他们要寻到这里,也不太容易吧。我跟师父约了这里,万一他们找来,你我出了事,师父也好有迹可循。”
他转头望着那尊山神像默默地出神,目光忧郁,神色凄怆。
水初想再问问他眼睛的事,见了他那神情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沉默了好一会,谢青荻忽道:“你答应我,这一辈子不要骗人。”
他这话说得突兀,水初有点摸不着头脑。
谢青荻等了一会不见水初回答,失望地道:“你不说话,是因为你想骗人,是不是?”
水初忙道:“我不想骗人的。”
谢青荻点点头:“嗯,你要做个好孩子,小的时候不骗人,长大了也不骗人,你能答应吗?”
水初有点为难:“我、我不知道呀,我爹爹说,骗人固然是不对,但有时候不得已,或者为了别人好,还是要骗一下的……”
谢青荻听了,顿时沉默下来,仰首闭目,神情说不出的萧索。
水初见了心里不忍,想了想,安慰他:“荻哥哥,我答应你,我一辈子绝不骗你,好吗?”
这时忽听庙外有人道:“咦,这儿有一座庙,我们进去避避吧。”
竟是朱城的声音,水初一听脸就变了。
跟着便听听孙沁沐道:“这么几滴雨,一下子就会停了,避什么避,走吧。”
朱城道:“还是进去看看的好,说不定就躲在这庙里呢。”
孙沁沐冷笑道:“你傻呀,有谁会躲在这种地方等别人来捉的。”
朱城又道:“既然来了,不妨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
水初吓得双腿哆嗦,颤声道:“他们、他们果然来了……”
谢青荻低声道:“别出声。”
他觉察到水初浑身筛糠似的,便把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安慰道:“别怕,那男的武功也不怎么样,一会他来了,我冲出去缠住他,你就赶紧逃跑。那个女人伤得很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追不上你的。”
水初已对孙沁沐恐惧入骨,哪敢独自从她眼皮底下逃走,一听就吓得哭了:“我、我怕她呀……”
谢青荻不耐烦道:“有什么好怕的,都说了她受了重伤,连你都跑不过!”
水初咬着嘴唇,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谢青荻叹了口气:“那你在厢房里等着,我先出去招呼他们。”
水初忙拉住他的袖子,含泪道:“你眼睛看不清,你别出去……”
谢青荻拂开她的手,抓起那根用来做拐杖的竹竿快步迈到门边,拉开门栓,将门开了一缝,凑耳上去倾听外边的响动。
这时朱城和孙沁沐已进了庙里,孙沁沐道:“里面还有间厢房,你去看看。”朱城答应着,快步往厢房走来。
谢青荻知他此刻必然全神戒备,若自己贸然出手,定然讨不了好去,当下往门后一缩,屏气凝神。
朱城也算谨慎之人,见厢房门虚掩着,并不立即进入,而是在三尺外横起一掌,朝那门奋力一劈。
门板被猛地推开,朱城一眼就看见了蜷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水初,他大喜道:“阿沐,还真在这里哩!”
就在这时,门板又动了,谢青荻一声厉喝,挥着那根细瘦的竹竿从门后抢了出来。
虽然他这时看出去全是一片模糊,但朱城身形高大,站在门口甚是抢眼,谢青荻又是突然发难,因此一竿泼将出去,正中朱城天灵盖。
朱城头上着了这下粗的,痛得眼前金星乱迸,见谢青荻第二竿又打来,急忙竖掌当胸,全力应战。
谢青荻手中竹竿舞得疾若鹰龙,声势急猛,朱城不由连退几步,赞道:“好小子,倒耍得两手硬把式!”
孙沁沐见了水初和谢青荻,真是又喜又恨,叫道:“城哥,给我好生收拾那臭小子,我要扒他的皮!”
她边说边绕开朱、荻二人,径往厢房中走来。
水初此时就像一只屁股上插了一箭的兔子,被猎人追赶到了死胡同里,心里的惊恐绝望,难以形容。
她见孙沁沐要进厢房,脱口喊道:“你别过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跃而起,扑过去推着房门关上了。
孙沁沐在门外娇笑道:“好初儿,姑姑想你想得苦死了,你为什么不见我。”
水初全身扑在那门板上,拼命用力推着,大声道:“坏女人,你快走!我不会跟你去的!”
孙沁沐笑道:“哎哟!我的好初儿,快开门哪!姑姑这么久没见你,真想抱抱你,亲亲你,你快开门呀。”但她一味在门外欢言笑语,却不进来。
水初用了全力来推那门板,很快就发现孙沁沐虽然靠在门板上,却一丝力气也没使。
她顿时想起谢青荻的话,忖道:“看来这坏女人果真是受了重伤,一点力气也没有,不然她要进来,我怎挡得住?”心里的恐惧减了几分。
孙沁沐又笑道:“好孩子,你再不开门,姑姑就要自己进来了哦。”
水初心里又是一紧,壮着胆子道:“你要是进来,我、我就打死你!”
孙沁沐哈哈大笑,道:“乖孩子别吓姑姑呀……”
话犹未了,忽听她惨叫了一声。
水初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唯恐孙沁沐闯进来,用尽全力推着门板,这时“嘭”的一声,猛地撞进一个人来,把她撞翻在地,却是谢青荻。
他嘴角噙血,喘气粗急,似乎受了重伤。
水初吓坏了,扑过来扶他,焦急地道:“荻哥哥,你怎么了呀?”
谢青荻喘息道:“快、快关好门……”
水初这才想起孙沁沐还在外面,向门口扫了一眼,却不见了她和朱城的人影。
她把门栓好,心里却在奇怪:“他们走了?”
谢青荻挪过身子靠着墙壁坐下,闭目调息,不一会他睁开眼,道:“你把竹竿拿给我。”
那竹竿随着谢青荻一同撞进房来,一端已经开了裂,水初把它拾起递到他手里,含泪道:“荻哥哥,对不起,我、我害了你啦!”
谢青荻摇摇头,闭目不语。
水初替他拭去嘴角血迹,挨着他坐下来。
只见谢青荻鼻青脸肿,额角一块乌紫,伤得不轻,水初心里好生难受,把头埋在臂弯里,默默流泪。
谢青荻忽地横过那根竹竿,竖掌一劈,竹竿应声而断。
水初见他将两截竹竿摸来摸去,心下奇怪。
比较了一会儿,谢青荻扔掉其中一截长的,将另一截短的留在手里。
只见他十个指头紧紧扣在那截长不足尺的竹竿上,水初看着看着,就见竹竿上出现了几个甚是圆润的小洞。
她好奇地问:“荻哥哥,你在做笛子吗?可是这竹竿子好像太短了点。”
谢青荻道:“这是本门特有的短笛,师父送我的那支昨日被我当暗器打出去,弄丢了。现在只得做一支凑合一下。”
水初不明白他为何在这种时候费神去做一支笛子,却不敢直问,只得小心翼翼地道:“荻哥哥,我们还要在这庙里等你师父吗?”
谢青荻“嗯”了一声,把刚做的短笛横在唇边。
水初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吹笛子给你师父报信,请他来救我们吗?”
谢青荻摇了摇头。
也不是求救,水初实在想不出别的缘故了。